“周时也……周时也!唔……” * 林喻之一个哆嗦,触电般地把录音笔甩出老远。录音笔撞上墙角的脆响与门锁被拧开的声音同时响起,他又扑过去捡起录音笔,慌忙中按下了停止键。 甜腻到令他陌生的呻吟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聋的心跳。他把额头抵在冰凉的墙上数了几个呼吸,起身走出卧室,看到了站在玄关的周时也。 “你不是明天才出院……”话说一半,他反应了过来。 周时也是故意的。 他故意瞒着他,提前办理了出院手续。 幼稚透顶的报复行径。 周时也盯着他涨红的脸看了几秒,放下行李包,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周。玄关墙面有重新粉刷过的痕迹,脚下的两块木地板被血染得变了色。 “看来得赔房东钱了。”他淡淡地说。 林喻之转身钻进卧室:“你休息吧,我要出去一趟。” 周时也却跟了上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他的刀伤还没有彻底痊愈,走路的速度不快,姿势也有些僵硬,“宋忆文去医院找过我。” “宋忆文?”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林喻之诧异地回过头,“他找你做什么?” 周时也靠着卧室门框,视线锁定在了林喻之身前的储物箱上。 “他在邬州找到了四个愿意提供证词的证人,证明周勇是个家暴惯犯。我手上还有一些以前的就诊记录,这些都会被法院纳入考量。” 林喻之没想到宋忆文连周勇刺伤周时也的事情都知道。他沉默几秒,语气恢复了冷静:“那挺好的。” 周时也突然问:“你想不想见他一面。” 林喻之盖上储物箱盖,把箱子推进了衣柜。 当年他父亲和宋忆武的判决书下来之后,他和宋忆文很默契地同时断了联系。后来他从他们的共同好友那里听说,宋忆文脱离了宋家连锁商超的老本行,一头钻进了餐饮业。这几年他手下的牛肉火锅品牌经营得顺风顺水,光岳城就开了好几家分店。 “我从来没有说过不想见他。”他低声说。 周时也的影子从背后漫上来,缓慢地吞没了他的轮廓。 “他家人做了那样的事,他肯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他不会主动来找你的。” 林喻之回头看他:“他这么跟你说的?” 周时也平淡道:“这些话,他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林喻之没再回话,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周时也突然朝他贴近了一步。 “出门可以。”他攥住林喻之的手腕,从他手中抽出了那支黑色录音笔,“但这个,我不能让你带出这扇门。” * 林喻之喉结重重滚动了两下。 背着周时也偷听他们曾经的性爱录音,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尴尬的局面,只好硬着头皮说:“你留着这个做什么?” 周时也反问:“还能做什么?” “你……” “逗你的。”周时也低笑一声,说,“我就留了一段。不想删。” 他摩挲着手中的录音笔,又往前贴了半步:“你记不记得这是哪一天?” 林喻之难堪地别过脸去:“谁会记得那些……” 周时也说:“我记得。” 林喻之咬住了嘴唇。 他被周时也圈在双臂和衣柜之间,几乎喘不上气,可顾虑到他的伤口,又不敢把他推开。他僵在原地,语气也硬邦邦的:“让开,我要出门。” 周时也安静片刻,冷不丁地换了个话题:“这个月底我要回一趟邬州,回去和那几位老邻居见一面。” 林喻之连忙重申:“你去哪,去干什么,以后都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周时也低头看着他烧红了的耳尖。 这个人在医院守着他从鬼门关爬回来,却在他醒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明一次都不愿意去医院看他,却还留在这套房子里没有离去。 林喻之,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矛盾。 “你也请几天假吧。”周时也轻声说。
第55章 临近年底,其他部门已经开始摸鱼盼放假,销售部却比往常还要忙。林喻之带着团队连轴转了两周,从伴手礼的礼盒策划到答谢宴的酒水菜式,样样都要亲自核对。客户答谢甫一收尾,紧接着就是公司年会。这一次刘昭终于得偿所愿——林经理陪他们打了一整晚麻将。 农历腊月廿六,踩着春运的尾巴,林喻之第一次踏上了这座位于云贵川交界处的高原城市。 周时也也是第一次带人走这条辗转的归途。邬州与岳城之间没有直达的公共交通,他们先坐火车到了广州,又乘飞机飞往邬州,抵达邬州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零五分。 但这是用时最短的交通方案。 他跟出租车司机确认完目的地,转过头对林喻之说:“今天太晚了,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回酒店休息。” 行李在后备箱中被颠出轻响,林喻之望着车窗外缓慢倒退的陌生夜景,过了很久,才语气平平地“哦”了一声。他将半张脸埋进羊毛围巾,裹紧了臃肿的羽绒服,只觉得邬州比想象中还要冷。 自己跟来做什么呢。 不应该来的。 皮革座椅发出轻微的挤压声,周时也往他那边挪了半寸,手掌按住他的膝头,示意他往街边看:“看那边。” 林喻之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一大片红砖建筑群蛰伏于夜色之中,“邬州市第一中学”的招牌一闪而过。 “那是我的母校。”周时也轻声说,“可惜我们来得太早了,如果开春再来,樱花就开了。” 说完,又对司机说:“师傅,前面路口停。” * 出租车最后停在了学生路尽头一间不起眼的炸串店门口。 周时也推着行李箱掀开门帘,找了台空桌安顿林喻之坐下,又去冷冻柜里挑拣食材。学生已经放了寒假,可这时间店里仍有许多食客,林喻之打量着店内的陈设,猜想这应该是一家周时也读书时常来光顾的小店。 周时也把装满食材的筐子递给老板,在林喻之对面坐下:“明天下午我要去见那几个证人,你可以自己在附近转转,或者——” “周时也。”林喻之又一次截断了他的话,“我说真的,你不用像汇报工作一样跟我汇报你的行程。” 周时也无奈地笑笑:“说都不让说?” “都是成年人了,你想去什么地方,是你的自由。”林喻之说,“而且,我对别人的隐私也不感兴趣。” 否则,对比之下,曾经那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敢问的自己,实在是太可怜了。 席间的气氛又冷了下来,好在食物及时破开冷场。老板把不锈钢托盘放在桌上,笑着用方言和周时也说了句什么。周时也应了,把托盘推到林喻之面前,解释说:“他嫌我不带外地朋友去吃点好的。” 林喻之接过他递来的炸串,无精打采地问:“你以前常来吗?” 周时也只说:“好多同学都喜欢吃他家的炸香蕉。” 炸香蕉。林喻之看着手中卖相可疑的食物,尝试着咬了一口。 炼乳裹着滚烫的果肉烫痛了舌尖。 但味道竟出乎意料的不错。 周时也看着他吃完一串,自己也拿起了一串。 距离他从一中毕业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出发之前,他一度担心这家店已经不再营业,又或者搬去了别的地方。 可它不仅还在,店面还比记忆中宽敞了不少。 只不过,也许是他不嗜甜,又或者是抱了太高的期待…… 这炸香蕉的味道似乎并没有同学口中说得那样好。 * 落脚的酒店距离炸串店不足一公里。 冷风吹散了吃饭时沾染的油烟气。林喻之跟在周时也身后,一声不吭地往前走。周时也有时会觉得——那个会为一颗苹果露出明媚笑容,为一道陈年旧疤哭红眼睛的林喻之,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轻盈的白云已经化作了雨。 可是,雨水渗入龟裂的土壤,荒芜中萌生出贪婪的根系。 他也回不去了。 脚下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又压短,周时也突然在一棵树下停住脚,说:“这是苹果树。” 林喻之跟着他站定,仰头看向眼前这棵光秃秃的高大乔木。 在一排枝繁叶茂的行道树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苹果树?”他意外道,“你们把苹果树当行道树?” 周时也说:“没见过吧。” 林喻之这才注意到,树上挂着的春节花灯竟也是苹果的形状。一个个饱满的红色光球沿着人行道连绵铺展,在黑暗中流淌着温暖的光。 有什么东西落上鼻尖,他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时光突然坠入慢镜头。 细碎晶芒在橙红光晕中旋转飞舞,像谁把银河揉碎了撒向人间。 他愣愣地眨了眨眼,自唇间呵出一片温热白雾:“下雪了……” 说完,又转过头去看周时也,周时也的脸上却毫无意外之色。 他又抬头去看雪。 一片洁白的雪花轻轻落上他颤动的睫毛。 周时也的吻比雪花更轻地落了下来。
第56章 他的唇堪堪擦过睫毛,林喻之下意识闭眼,黑暗中听到羽绒服面料摩擦的沙沙声——一只手按住他的背,另一只手则托住了他的后脑。 嘴唇贴上嘴唇,但那抹冰凉只在他唇上短暂停留了片刻。 灼热的呼吸悬在咫尺,林喻之睁开眼,一时没能从这个猝不及防的吻里回过神来。这段时间他与周时也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甚至睡在同一张床上,可他们一次都没有接过吻。 一次都没有。 周时也似乎也愣住了。林喻之刚想躲开,周时也的拇指已经滑过他的侧脸,抵住了他的下巴。一辆轿车迎着风雪疾驰而过,林喻之在飞速掠过的强光中偏过头去:“有、有人……” 话语的尾音却化作了一声惊喘。 他被推着撞上身旁的苹果树,周时也拽住他的围巾两端往上一扯,把人兜头罩住—— 他的吻也更蛮横地压了下来。 这个吻带着雪的清冽,又带着炼乳的甘甜,一只手掐进林喻之颊侧的软肉,迫使他张开齿关,呜咽似的抗议被尽数吞没,林喻之被吮得舌头发麻,眼睛也红了。 直到又一辆车经过,周时也才向后退开半寸。纠缠的舌尖勾出银丝,又被寒风扯断,他与林喻之额头相抵,拇指按上他泛红的耳垂,揉了揉。 “如果不能回到过去……”他轻喘着问,“可不可以从零开始?把一切都忘掉……” “我本来已经忘掉了!”林喻之用双拳死死抵住他的胸口,扯着嗓门喊,“是你……是你害我又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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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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