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霁的泪水流的无声,他擦的很迅速,并且很快冷静地把地毯上的碎片捡起尽量原封不动地抱在了怀里。 于是在这个凌晨,灯光在视网膜里始终没有熄灭,闭上眼也一直在床的那边摇晃。 小夜灯的光晕将那头的人圈了起来。 秦行之突然想起有一年的冬天,也是这样一个人坐在床头,手里忙活着什么,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吵得他一整晚都没睡好。
第5章 两年前的清霁还在s大读二年级,他高考那年文化课成绩不太理想,离本省的学校差了几分。 传闻说s大要大面积推倒重建,今年第一次招收艺术生。清霁本身不是s市人,因为家里的妹妹有心脏病,父母早在他上高中那年就迁去了澳洲。 早年的清霁很听话,答应过家里人一个愿望,他不想放弃国内的芭蕾舞团,家里的长辈也就由着他去了。 s大重建算是抓住了新政策,国家将新校扩建实行公私合办制,政府出资一部分,剩下的由当地的龙头企业负责。 清霁如果报考那天就知道s市姓秦,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个让他痛苦多年的城市。 s大也在当年的招生简章里首次公开表示欢迎艺术生加入,清霁在破校区嗡嗡作响的风扇下跳了一首又一首的《天鹅湖》,终于在第二年等来了翻新动土的消息。 每个大学生都放不下上床下桌的执念,看着宣传片里的模型,整个学校都开始喜气洋洋起来。 寝室住宿比租房要划算很多,只是校区的住宿环境实在很差,清霁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个房。等翻新完成,清霁也打算搬回寝室住。 “为了庆贺学校扩建,学校让咱们组织一场舞剧表演,在开工那天登台演出。自愿报名参加,这次活动加第二课堂分15。” 晓柯是艺术团里的负责人,她身高接近一米八,黄褐色的皮肤下是紧实的肌肉。目光扫向他们的时候上扬的单眼皮很有压迫感,随着她笑开,又显得神经大条起来。 就像有人常问为什么清霁要跳白天鹅不当王子一样,清霁也会好奇为什么晓柯酷爱《天鹅湖》里王子的角色。 晓柯说:“当然是因为王子比较方便展示我的身材啊,我的梦想就是找一位香香软软的女omega,我不留指甲,技术超好。” 晓柯也会反问他为什么不跳王子,清霁没什么表情地说:“你见过一米七的王子吗?” 晓柯哈哈大笑起来,比出个向上托的姿势,“小王子托举巨天鹅。” 没人敢对alpha的身份提出质疑,尤其是晓柯随手展示的肱二头肌,能吓翻一位同龄的alpha。清霁和晓柯也就成了最合拍的王子和白天鹅。 清霁抱着早干挣完学分早打工的看法,没什么犹豫就报名了。他在高中就是舞蹈艺术生,芭蕾舞剧拿过很多奖,普通的登台演出也没什么压力。 转眼就到了表演那天,学校为了体面最先装修了汇演厅。整个嘉宾席采用暗红色的座椅和地毯,俨然一派肃穆庄重,让很少紧张的清霁都开始手心出汗。 清霁他们最后压轴出,选定的舞曲是《天鹅湖》的终章。第一幕是他饰演白天鹅奥杰塔,与晓柯饰演的王子有个若即若离的吻,拉开幕布,台下一阵欢呼。清霁有大半部分是单人独跳,他很快舒展着身体,融入到氛围里。 在魔王与王子上场打斗的空档,旁边组里的小天鹅戳了戳他的手臂,用眼神引着清霁往台下第一排看。 只见那人身量修长,身着黑色西装端坐在嘉宾席上,应该是个alpha。他的领口在顶光的照射下映出暗纹,身体又微微向后仰靠上椅背,显得腿比一排的领导要长出许多。 清霁他们渐渐退到幕布后面,只能隔着幕布纱帘看到这个alpha拥有上帝亲手雕刻的侧颜,看起来不像是亚洲人。这人不时微微扬起嘴角,双手交叉叠在胸前同身边的人小声攀谈。 下一刻身旁的小天鹅上场,迈步跳走了,清霁刚要收回眼神,台下的alpha却不知怎么看向了幕布,台上的风扬起幕布,隔着轻薄的红纱那人目光灼灼。清霁有些慌乱,连忙侧过头错开眼神,努力盯着台上的表演不再往下看,他没有偷偷观察别人的喜好,突然被抓包这一刻他的心跳得快极了。 王子很快打败大魔王,白天鹅奥杰塔即将上场。 像是他的错觉,台下的alpha从他出幕布的那一刻就紧紧盯着他,魔王倒地的那一瞬,清霁又鼓起勇气往台下瞟了一眼,那人的目光里带着清晰可见的探究和审视。 奥杰塔是台上的主角,大家欣赏舞剧自然会将目光多聚集在他身上,清霁也很早就习惯了被所有人注视。 令清霁心神不宁的是,无人像台下这位观众,那种灼热像是要把清霁看透,连皮囊下的血肉纹理都想看清。 高贵的白天鹅轻颤羽翼,与王子错位相吻,众人来到台前谢幕,清霁再没往下抛去任何眼神。 压轴的舞剧结束,前来观演的同学无声从后门退出。来幕后的老师传话过来说:“秦先生是s市秦氏集团的二公子,他对芭蕾舞很感兴趣。”领导的话点到为止。 老师推搡着换好衣服的清霁和晓柯往嘉宾席的前排走,座椅上有可以打开移动的桌板,茶水瓜果第一排的领导每人一份。 老师伸出手为秦行之介绍道:“这就是刚刚跳王子和小天鹅的两位演员。 老师面目和善地望向他们,点头示意道:“向秦先生介绍一下自己。” 清霁低着头,多亏他和晓柯脸上的妆容还未卸去,厚重的妆容能稍微掩藏点他们的局促。 晓柯先打了个样儿,开口说:“您好,我是来自艺术团芭蕾舞社的晓柯,饰演的王子。” 清霁:“我叫清霁,也来自艺术团,饰演的白天鹅。” 老师稍满意,继续笑着说:“这孩子也姓qin,虽然跟您不是同一个,总得都是有缘分。” 稍微藏起的不安再次被揪了出来,这种场景无异于将清霁鞭尸,然而那手握s市命脉的上位者投下了冰冷审视的眼神。 清霁只能保持微笑,看向那位alpha的下半张脸,鼻峰稍宽,显得攻击性十足。 旁边的老师有意让气氛活跃起来,笑着对他们道:“这芭蕾舞剧是一个团体项目,离不开领导者,你们两个孩子在芭蕾舞里是领导者,充分发挥了作用,才有了今天精彩的演出。s大这个项目有了秦先生,这个项目也势必顺利建成。我先以这里的果汁代酒,感谢秦先生对我们工作的大力支持,稍后移步包厢我再为这一简陋赔罪,大家举杯。” 举杯?一众领导人手一杯,清霁真是见鬼。 清霁瞄了晓柯一眼,晓柯同样也偷瞄着他,却在咬着嘴角憋笑。只见清霁双手做了个圆,在一众人里也仰头喝了杯空气。 晓柯咬嘴皮的动作更重了。 等清霁抬眼四处观察有没有人注意到他时,相隔一个半身距的某位alpha扯着嘴角,对他露出了个似乎是看白痴的笑。 清霁在心里白了他一眼,脸上没敢声张。 “请秦先生移步,我们去订好的包间用餐。”领导做出个请的姿势,在前面开路。 清霁和晓柯很识趣地没跟着走动,在人群后面慢慢远离了。 等听不见人声,晓柯对着清霁双手比了个酒杯,也仰头喝了杯空气。顿时笑得嘎嘎嘎的停不下来, “你不知道,当时我差点儿就没忍住。”清霁也跟着笑得肚子一抽一抽的。 紧接着晓柯站到秦行之刚站过的地方,女alpha的身材健硕,看上去和秦行之没多大差别。晓柯一只手拽了拽“皇帝的领带”,一会儿又坐下翘起二郎腿,一副高傲的样子,鼻孔里冷哼一声。 “像不像?像不像?拽不拽?”晓柯笑得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清霁又对着她双手比了个杯子,假装仰头喝了一大口。 “我敬你,领头羊先生。” 此话一出,更是笑得晓柯抓着旁边的把人扶着肚子笑。 笑着笑着就不对劲了,因为旁边把手上好像有那个二百五的手机。更不对劲的是,当晓柯抬头正看向门时,那个二百五正在看着他们,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清霁他们不出气了,门外的人走进来,眼神来回扫视着他们,走到快贴上清霁才停下,把清霁逼得往后直退。紧接着清霁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岩兰草的味道,是一种和这人颇有棱角的面庞完全不匹配的温暖气息。 清霁又往后撤了一小步,很快双手奉上手机,并挤出了个恰当的微笑。 秦行之没说什么,也回了他一个微笑。 当年的清霁只以为是秦行之尴尬所以才勉强笑的,后来他才读懂那个笑是想处决了他俩。 第6章 清霁的生活在遗忘那个alpha的日子里平稳前进,他不想跟任何姓秦的家伙沾上关系。直到几个月后的一个周五,生活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大学校园里一到周五就像把人一键清空,到处都很少看见人影。 晓柯理着东西问清霁:“都放学了,你还不走吗?” 清霁绷直脚尖转着圈,转到晓柯那边的休息区停下来,嘴里猛塞了口水,说话也咕哝不清。 晓柯嘬起嘴,用手指着那边窗户,清霁顺着那个方向也看过去。窗边的孟宇看见清霁转身,笑着把揣在兜里的手拿了出来,挥手给清霁指他送过来的水。 “又来看你练舞?你答应他了吗?”晓柯看向他们二人问清霁。 清霁如实道:“没。”他走到那边把一大筐散装的水提了出来。 晓柯一脸震惊道:“你居然一直攒着,从夏天到冬天啊?” 清霁认真回答道:“我没想过和他好,不会占他便宜。我之前每次单独一瓶瓶退回去,更麻烦。” 晓柯散下她黄色的长发,一整天束着被勒得有些变形,她看着镜子往头皮上拍了拍。又慢慢把镜子转向清霁,清霁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也跟着理了理头发。 晓柯笑着说:“我要是长你这么白净,我能把上至alpha,下到omega,把他们的魂儿通通吊走。” 说完晓柯吧嗒一声合上小镜子,东西她也理差不多了。裹上羽绒服顺手提起了那一筐水,对清霁说:“我帮你拎门后,你一会儿再给他讲讲,让他自己拎回去。” 清霁笑着说好。 孟宇在窗外看着排练室里的人私语,他知道那个叫晓柯的女alpha是清霁的舞伴,清霁对着她笑得很灿烂,孟宇心里有些酸。 随后晓柯走出门,看向他的神情似乎一言难尽,丢下句“清霁喊你”便大步离开了。 清霁无意消费别人的感情,自打拒绝过,孟宇倒是也有分寸的不再进排练室,依旧和从前一样在窗边看他训练。 等人进到排练室,清霁打开音响放起了《天鹅湖》,这是一段奥杰塔的独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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