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柏只要痛,就会不遗余力地敲打严逐,甚至哭嚷凭什么是自己受这份哭,明明该让严逐留在原地。 护士劝导他不要叫,会打扰到别的病人,在医院的哪个人生过得顺当,可金柏忍不住,痛得狠了他就是想叫出来,眼眶痛,大脑痛,心也痛,甚至同样被蒙上的左眼也痛,仿佛一同随着右眼去了。严逐身上没钱,利星的赔款只够基础的医疗,他只好找人借钱甚至贷款,把金柏转到单人病房去,白天守着金柏,晚上就请了陪护,自己出去打工赚钱。 那是最苦的日子,比在楼梯间生活还要痛苦,严逐会在凌晨日出时回到病房,神不知鬼不觉地换走看护,他以为金柏不知道,可那天他一如既往地回到床边,却看到金柏歪着脑袋。 他立即明白金柏醒着。 “外面冷吗?”金柏问。 还是暑伏天,即使是夜里也不会冷,严逐将手伸给金柏,热腾腾的。 “不冷。” “啊,”金柏发出一个短暂的音节,“我以为要冬天了。” “没有,”严逐忽然有些想哭,克制着哽咽,“还在八月。” “才八月啊,”金柏顿了顿,转头向窗户,蒙着的双眼像是在远望,“感觉一辈子都要在医院里了。” 疼痛和黑暗无限拉长了他对时间的体认,金柏静静地躺着,也不像要睡的样子。 “疼吗?”严逐凑上去问。 金柏摇了摇头。 “我们好好说会话吧,好久没有说话了。” 金柏的声音很平稳,不像白日里的歇斯底里,甚至语气里带着过往的活力,仿佛平常的一个夜晚,他试完镜,严逐写完本子,躺在床上掰着指头数星星。 “我其实不怪你。” 严逐没有说话,金柏接了下去: “这是我自己选的,你现在没事,已经很好了,以后日子还很长,人总能找到个活法,我不怕。” “嗯。” “只要我们在一起,总有办法的,你说是吧。” “嗯。” “那就行。” “嗯。” 严逐已经泣不成声,又不敢让金柏听到,只能从喉咙里滚出短促的音节回应。 金柏顿了顿,又问道: “你会爱我的吧?” “我会,我会永远爱你,一直爱你。” 严逐顾不上哭腔,立即回应道。金柏听出他的哽咽,忽然笑了: “哭啦?” 俏皮的语气缓和悲切的气氛。 “真哭啦?”金柏又问了一遍,严逐不答话,他忽然叹了口气,“好遗憾,这次看不到你哭了。” 严逐平时都不够言笑,金柏几乎从未见过他落泪的样子,像这样泣不成声更是没有,他摸索着抚上湿漉漉的脸庞,又新奇地笑了: “真的哭了呀,来抱抱。” 金柏张开手,严逐轻轻趴在他胸口,被人搂住。自意外发生以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以如此平和的状态相处,严逐埋在被子里哭,金柏就轻轻拍着肩。 “辛苦啦,辛苦啦,我们在一起,总有办法的。” 从此,这张脸上多了一个洞,金柏要严逐永远爱他。 “……我早就死了。”严逐说道。 因为义眼片被取了下来,金柏的面孔有些扭曲,可此时在他眼里,严逐才是陌生的,面无表情地说出当年的话,仿佛那些爱恨与他无关。 “对啊,你早该死了。”
第34章 恶语相向之后就是冷战,金柏不说话,严逐也真的跟死了一样,只会沉默地跟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他像一只受了刺激的乌龟,平时多少还能说点情话,一旦金柏真生他的气,乌龟就会立马缩回头去,虽然没有甜言蜜语,却在行动上抱着龟壳滚在人身后。 比如这两天,严逐仿佛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每天都在家里呆着,金柏睡懒觉,他就提前把早午餐做好,金柏去看店,他也在店里敲电脑,晚上回去金柏要打游戏,他还会试探性地发来一条开黑邀约,接着干巴巴地问: “要一起打吗?” “我要直播,你太菜了。”金柏知道严逐不喜欢打游戏,平时只是为了陪他,往常他还会为这份特殊沾沾自喜,可现在这家伙贴上来了,他又觉得没必要。 本来狙击手就是一个独来独往的危险位置,严逐技术又差到爆,跟着他就是一个招摇的活靶子,可让别人带着玩又怕被骂。 “这游戏打了这么久,你连躲草卡站位都不会,没意思。” 金柏不想让严逐打扰自己的兴致,他这两天加入一个新战队,和队友配合的很好,尤其里面的冲锋手,简直是神来之笔,每次两人合作直播间的热度都很高。 严逐被拒绝,只好抱着笔记本坐在床上,可还没打开,就被金柏赶走了: “你别在卧室,我要开摄像头。” 镜头画面是拍不到床的,这点两人之前都验证过,但金柏这样说了,严逐只是顿了顿,就抱着电脑离开了,期间还卡着机位给金柏送了一盘水果,但到直播结束都完好无损。 “你不是喜欢吃橙子吗?”严逐端着那盘干巴的脐橙,黄色的汁水沾了满手,粘巴巴的。 金柏退了直播,打算和那个冲锋手来两把娱乐局,瞥了一眼严逐罚站似的站在他旁边。 “喜欢啊,怎么了?” “那为什么不吃?” “不想。” 严逐不能理解,一个人喜欢吃橙子,又有切好的橙子,为什么不吃橙子。 “因为不想。” 金柏复述第三遍:“就是不想。” 严逐识趣地没再纠结橙子,又开口道:“我刚刚学会蹲草了,要一起打吗?” “不打。” “为什么不打?” 对面冲锋手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金柏又开着外放,声音在卧室响起:“小柏怎么了,有人要一起排吗?” 明明是冲锋手,却听起来温润儒雅,十分沉稳的调性,和金柏这样跳脱的狙击手完全相反,严逐皱了皱眉,直觉地不喜欢对面那个男人。 “不想。”金柏还是一样的答案。 把讨厌的男人抛掷脑后,严逐又不能理解这句“不想”,金柏适才拒绝他,是因为他菜到不能直播,可现在直播结束了,他也练会了蹲草,为什么还是不能一起打。 但他没敢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只是端着一盘橙子罚站,金柏只需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想法,有些不耐,却仍主动解释道: “不想就是不想,非要说的话,这个游戏我拉着你打了一年多,刚刚两个小时你就学会的蹲草,这一年多你都没学会,为什么?” 不及严逐开口,他先回答道:“因为不想,对吧。” 严逐哑口无言,他没办法说自己想,按照他的个性和能力,只要想做什么,一定都能成的。 对面的冲锋手大约知道战友正在吵架,十分乖巧地闭了麦,金柏不再理会严逐,直接点了匹配,可严逐忽然又说话了: “他怎么知道你的名字。” 金柏游戏账号ID叫“疯免子”,大家都叫他粉兔,可刚刚那个开麦的家伙明显称呼真名。 严逐抽风一样地背后议论别人,且语气不善,金柏还开着麦,眼疾手快把小麦克风摁掉,耐心终于耗尽:“我告诉他的,有什么问题吗?” 严逐憋了半晌,说道:“没有。” 可接着他又看到摄像头呼吸灯亮着,不过镜头被摁了下来,是金柏防止拍到他。 “你和他打游戏,也要开摄像头吗?” 严逐又问,开麦是为了沟通,看脸就有点暧昧了。 “你烦不烦,”金柏忍不了了,“我录个素材,不是视频连线。” 粉色兔子已经上了飞机,对面大概知道他还在吵架,干脆利落地选了个降落点位,带着金柏一起跳。 严逐又注意到对方穿着绿色毛绒乌龟服,看起来和粉兔子十分般配,但降落伞已经打开,战斗开始,他知道自己再问下去金柏又要生气,只好悄悄地把拉门退了出去。 兔子和乌龟也不般配。 严逐自己劝自己。 嗯,生殖隔离。 金柏被严逐抽风搞得火大,在游戏里就有些冒进,不惜暴露位置接连毙了几个人机,绿乌龟发现了他的烦躁。 他俩是战队里认识的,金柏叫“疯免子”,对面叫“寂静鸟龟”,ID的巧合让两人很快熟络起来,鸟龟问他为什么叫“免子”。 “因为当狙击手要少疯一点,所以兔子变免子。” 金柏很喜欢自己的ID,觉得这个思路简直绝妙,而对面又是一个同样绝妙的人。 “那你少疯的那一点就给我吧,寂静乌龟当冲锋手要多疯一点。” 两人并称“龟兔赛跑”,托龟哥的福,金柏的直播间人气又涨了一波,他在群里加了鸟龟的微信,两人互通姓名,发现很聊得来,于是在生活中也成了朋友。 “和对象吵架了?”鸟龟干脆利落地爆头两个摸到金柏背后的突袭,跟着金柏一起跑毒。 “跟他吵架没意思。”金柏也不否认,直接说道。 “吵架怎么没意思,吵架是比较激烈的沟通啊,”鸟龟有些兴冲冲的,“两人只要能吵,就是还能说话,等哪天连话也不想说了,那才糟糕呢。” “听起来你很懂。” “爱情略知一二,”鸟龟笑道,“人性熟通八九。” 鸟龟的性格并不像他声音那么严肃,反而更活泛些,可他并不知道和一根木头即使能吵也吵不起来的,严逐只会关注既定事实,无法共情人类感受。 “你通人性,但跟他吵没用,得去读《计算机入门语言》,chatGPT都比他会吵。” “那挺难的,”鸟龟叹,“我是文科生。” 两人一边打游戏,一边聊天,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很久,直到金柏觉得眼睛有点累,才注意到已经十二点了,他和鸟龟告别,对面也下了号,不一会微信收到两条消息: “激烈地吵不了的话,那就冷静下来慢慢沟通吧/笑眯眯” “另外,你今晚的彩虹眼睛很好看!!” 几乎没人夸赞金柏的义眼,无论多么绚丽好看,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其认作金柏残疾的标志。 包括严逐,就连他自己都接纳了义眼片可以是美的装饰,严逐还是没有任何夸赞,即使他要就会买,但如果按照男人的审美,只会挑选深色低调的配色。 比如那个深海蓝,与之相配还送了一只蓝色的隐形眼镜片。 “谢谢/蹦跳/旋转!!!” 金柏开心地回复道: “你简直太有审美了!” 放了手机,金柏仍面带笑意,抻着懒腰打算去搞点吃的,却在打开卧室门的瞬间看到了餐桌旁坐着的严逐。 房间的布局比较紧凑,卧室门边就是餐桌和厨房,严逐就在离这个卧室门最近的位置摊着他的电脑,看来是一直坐在这里,甚至有可能听到里面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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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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