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樊青点点头。 两人之间又安静下去。 整个二楼都很寂静,偶尔有人上楼下楼,木制楼梯会吱呀两声。窗外飘着几朵云,绵绵软软,天蓝得让人眼晕。 等服务生上来换第二壶茶的时候,栾也手里的笔换了一支,已经开始上色。 太阳斜斜洒进二楼,整个空间变的柔和。樊青整个人陷进沙发里,眼皮逐渐变得沉重,最后终于完全闭上。 他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猛然惊醒,楼上的阳光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光线有些暗淡。二楼只剩下了他们这一桌。对面的栾也仰头躺在沙发里,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桌上的画笔和调色盘被放在角落,泥板晾在桌子中央等着干透。樊青看了一眼闭着眼的栾也,伸手小心翼翼拿起泥板,转了个圈朝向自己。 满目深浅不一的青绿,最上面是蓝天和雪山,山影重峦叠嶂,底下树影重重,唯一多彩的风马旗颜色也很淡,像是笼罩在云雾里。最下面是草甸,笔画交错着,勾勒出无尽的夏意。 景色很熟悉。 左下的草甸山坡上画了个背影,因为篇幅不够,画得只有手指差不多高,但能看出来是个男人,穿了一身黑色。 樊青凑近了点,看出他穿的是徒步的冲锋衣,还背了个包。 是栾也吗? 不太像,画上的人是短头发。 底下留白处写了几个象形文字,樊青虽然是本地人,但是汉族,一下子没看出是什么意思。 “太难上色了,泥板也没压平,就这样吧。” 栾也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来,樊青猛地抬头,对方依然闭着眼躺在原处。 “没画好。”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樊青肯定觉得对方是在自谦或者装逼,但栾也语气很平淡,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情绪。 大概率是画到一半心情又有点不对劲,开始自我评判了。 “……挺好的。”樊青注视他几秒,低头重新看画。 栾也睁开眼,目光落在樊青身上。 “这画的是第一次徒步的时候吗?”樊青问。 “能看出来啊。”栾也终于笑了一下。 “能,挺熟悉的。”樊青笑了笑,“雪山,草甸,风马,还有——” 他看了一眼底下的背影,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樊青盯着左下角的小人,心脏突然有些失控,整个人从里到外变得有些发热。 “还有——” “你。”栾也说。
第23章 栾也跟着凑过来,低头去看画,问:“看不出来吗?” 他四五岁时学的水彩,出国以后就很少动笔。刚才画到一半,他已经有点后悔了。 技巧已经生疏了,泥板应该是用稻草和泥土、棉花之类的压出来的,纹理有些凹凸不平,颜料也挺难调…… 借口很多,但总结下来就是——那股一开始的热情劲又褪了下去,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了。 要不就这样吧,反正画不完又不会和小时候一样挨骂,找个借口说说困了回去睡觉什么的…… 栾也边想边抬头抬头,发现樊青已经睡着了。 靠。 栾也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樊青睡得挺沉,眉目舒展,胸口轻微的起伏着,整个人安静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樊青长相很优越,栾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但现在认认真真打量会儿对方睡着的样子,这个感知便更加明显。 要是现在把人直接叫起来,说自己懒得画了不如回去吧……对方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的,栾也想。估计樊青会愣一下,然后直接站起来和自己说“好,走吧。” 他不会说,为什么半途而废,为什么不坚持一下。也不会说,栾也,我对你很失望。 对方的情绪比自己,甚至比大部分人稳定得多。 栾也轻轻吐了口气,重新低下头,在左下角勾了个小人。 这次再动笔,栾也莫名就平静了许多。 反正樊青也不是专业的,更不会挑剔说栾也你这幅画哪儿有问题——他要是敢说自己就把他从楼上踹下去。 樊青不仅没说这些,反而因为紧张,盯着画半天没出声。直到栾也开口提问。 “看得出来。”樊青的目光终于从画上移开,回到栾也脸上。 “我就是……没想到。”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点,“你画我干嘛?” “不干嘛,就是那天你穿成那样挺帅的。”栾也被逗笑了,“留个纪念。” “……哦。” 目光对视几秒,樊青又低下头去看画。 “这个……”樊青指了指底端又像蝌蚪又像图画的象形字。“是你写的?” 栾也示意了一下后面写满这种文字的墙壁:“看着挺有意思的,本来想问问你的。睡得太香了没好意思把你叫醒。” 樊青有点不好意思,耳朵的热度又上来了。 “服务员上来换茶的时候问了几句。她说这种文字是世界上唯一还在用的象形文字,已经一千……” 他停了一下,樊青替他接上。 “一千七百年。” 一种奇怪、神秘的,已经流传了一千七百年的文字。现在被栾也写在了自己的画上。 “对。” 栾也笑笑,俯身太久了有点酸,他手放在后颈按了按脖子:“就和她学了两句。” “你不是本地人吗?还以为你能看出来呢。” 樊青看着那句话,半天没有动弹。开口时声音有些哑:“小学学过,忘了。现在看出来了。” 这算是当地文化遗产,不管是不是少数民族,小学阶段都要学习。但太久了,刚才樊青一下子没想起来。 现在他看出来了。 “金榜题名,万事顺利。”樊青说。 “真能看出来啊。”栾也放下手,有些惊讶地挑眉。“我写的时候都以为那个小姑娘逗我呢。” 樊青用指腹轻轻碰了一下那几个字:“你写得挺标准的。” 但是为什么要写这两句呢。 栾也似乎看出来了他的心思,笑了笑。 “你不是在报志愿嘛,感觉这两句吉利点。” 樊青立刻抬起头。 栾也接着说:“下楼让他们找个相框装起来。送你了。” 樊青盯着栾也看了许久,正准备开口,栾也抢先一步。 “别说不要,我字都写上去了。” “……我就是想说谢谢。”樊青笑了笑。 “不客气。”栾也跟着笑了。“去吧。” 樊青把画拿下楼,先小心谨慎地蹭了一下,确认颜料已经干透了,才放心地递给前台的服务员。 “哇,画完了呀。”服务员接过去,语气有些惊讶。“画得真好。” 这应该就是刚才教栾也写字的服务生了,樊青点点头:“嗯。” 画得真好。 服务员看他一眼,有点想笑又憋住了。樊青拿出手机:“一共多少钱?” 没记错的话,这里都是最后统一结账。睡了一觉就收了个礼物,让他有些过意不去。而且对他而言,栾也这个礼物挺贵重的,虽然对方可能不觉得。 “刚才上去送茶的时候,画画那个帅哥已经付过了,茶钱也付过了。”对方笑着转身找相框替他装画。“你稍等。” 樊青一怔,眉头微皱,随即叹了口气。 等服务员装好画,放进袋子里递给他,栾也刚好从楼上下来。 “装好了?” 樊青拎高手里的袋子给他看一眼,栾也应了一声:“饿了,找个地方吃饭。” 这时候已经五点多,按理说晚上才是正席。但中午人已经多得流水席都得三四轮,樊青觉得栾也肯定不会想去了。 他想了想:“前面有家店,店挺小但是吃的东西挺多的,砂锅烤肉米线……也有米糕。” 栾也重复了一遍:“米糕?” “中午吃的那种。”樊青回答。 过了几秒,栾也嘴角勾起:“行。” 栾也应该是真的饿了,吃饭的时候没怎么开口。一直到两人吃完饭返程,在车上才开口说话。 “志愿报哪儿和家里人商量了吗?” “商量了。我奶奶说她身体好着呢,用不着我操心。”樊青比上次轻松了不少,“我姑姑也说让我想去哪读都行,学费她来出。” 樊青笑笑:“我说我自己有钱。” “太有钱了。”栾也点头,“一个月两千都嫌多,只要一千五。” 樊青一愣,反应过来乐了半天才开口:“那时候不太熟。不敢要那么多。” “现在熟了点。”栾也说。 前面有减速带,樊青踩慢了点速度,过了才开口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栾也接着问:“学校和专业选好了?” “选了挺多的。”樊青答。“就……看哪个能录上。” 他其实有点想问栾也大学时学的是什么专业,为什么要选这个专业,话还没开口,他又忍住了。 他有点害怕对方和选大学时一样,回答因为男朋友选的之类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樊青现在突然有点——应该是非常不想听到这个原因。 到了木阿奶家巷子口,栾也下车关上车门。 “走了。” 樊青车没熄火,但也没离开,一直看着对方推开门走了进去,才掉头回家。 李哥还没回来,来福应该也在咖啡店。院子里静悄悄的。樊青上楼回到房间,在书桌前坐了会儿。 栾也的画被带回来了,樊青打开包装拿出来,把相框立起来放在书桌上。 雪山草甸很美,就像是在云雾里。左下角的自己,挺帅的留个纪念。还有那一句祝福,专门学的。 樊青看了很久,有点想笑,最后却头抵在桌子边缘,微微叹了口气。 收到礼物时的冲击和喜悦感慢慢退去,樊青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像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点儿慌张和无端的失落感。 是不是得回个礼给栾也。 但对于对方到底喜欢什么,樊青其实不太清楚。 这么长时间,樊青没见过栾也对什么特别热衷,表达过自己的喜欢,或者提出过一定要干什么。他所有的活动,都建立在一个虚无的,可有可无的基础上。 栾也明确表达过的,关于他自己的信息,目前只有那天晚上喝茶时说的“我犯病了。” 以及提到过好几次的,他的男朋友。 男朋友。 栾也有男朋友。 樊青抬起头,暮色里,画上自己的背影被染上一层昏黄。 栾也曾经给这个男朋友画过画吗? 栾也的摄影是对方教的,他们一起徒步过,在某个地方看过雪山吗? ……有病吧你。樊青不耐烦地想。人家的事你这么好奇干嘛,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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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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