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魔。”叶与从衣襟里掏出一粒黑红丹丸,抬眸望向陆忆寒,“你可还有印象?” “魔”这个字在陆忆寒脑中中封尘已久,突如其来的字眼灼得他钝痛。 “是…血灵丹?”陆忆寒盯着叶与手中那颗丹丸疑惑道,“不对,我记得血灵丹不是色泽鲜红透亮吗?” 那丹丸散发着浓郁的妖气,可妖气并不纯粹,污浊的色泽和那密布杂点的表面彰显了这血灵丹低劣的品质。 叶与捻起那颗血灵丹,缓缓注入灵力,很快,灵力被暴起的妖气裹挟撕扯,卷进了丹内。 “凡兽催丹,成妖亦成魔。” 陆忆寒被这一语点醒,回头再去看那一地的母鸡,咽了口唾沫:“所以那些鸡是被抓去催丹了?” “多半是,昨夜在我们追贼时,院里依旧少了鸡,昨日来时为师便在那些鸡上下了引神香,方才我顺着香找到南街后的破庙里,但那香恐怕已被识破,庙里的痕迹被清理过了,我只在角落找到这一颗血灵丹。”叶与将血灵丹收好,负手看向陆忆寒木然的脸,平眸笑问:“杀生修炼,如今这幅局面,少说也得算是丙等委托了,不知乖徒下一步作何打算?” 陆忆寒被这声“乖徒”浇得一激灵,平日里叶与只有在他犯事后训诫才会这般磕碜他。 陆忆寒在这五年的光景里犯事气人的本事一日比一日长,叶与分明记得在自己手下修行的孩子,饶是再贪玩调皮,自己好磨歹磨还是能强压一头——就比如白辰。 可陆忆寒倒好,对自己犯下的事从来都是嘴上反省,不出意外,隔天又能在训诫堂见着本人。面对陆忆寒,叶与只得收起了然的温笑和玩世不恭的清闲,多的是无奈和咬死的后牙槽。 大多数时候他都拿这徒弟没辙,只有在逮住这小子茫然无措之际唤上一声故作深沉的“乖徒”,方能寻得几分当师父的慰藉。 “自然是继续查!”陆忆寒又听到这是个丙等委托更是起劲,抖落了那一身寒颤,全然忘了自己上一刻还被鸡追得满屋子跑。 叶与挑眉,他多少也能猜到的,陆忆寒这好事的性子巴不得一跃千丈,这委托他若是接,便挫挫他的锐气;若不接,便自己将此案了结。 “好,你说如何查。” …… 宿醉后的感觉不妙,海萍在门外晒了一下午,头昏脑涨地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身上盖的那身衣服滑落,她记得这款式是陆忆寒的,摇摇晃晃进屋要去还衣服,竟也忘了敲门。 推开门一看,却见一屋子被五花大绑的母鸡塞满,不见那师徒二人。 她本能察觉到奇怪的气息扑面而来,蹲下身靠近那些母鸡,伸手去探,那鸡突然坠下脑袋,朝自己的手啄去。 好在海萍反应及时,收回了手。她的心悬了起来,此刻,一地红着眼睛的鸡齐齐盯着海萍,“咯咯”地嘶叫起来,若不是被捆着,恐怕下一秒就要腾起咬人。 她六神无主地退出屋子,关死了房门,后背沁出了一身冷汗。 “海道友。” 海萍垂着脑袋扶在门框上,眉头紧皱。 “海道友?” 陆忆寒见海萍没反应,一手拍了拍她的肩,转瞬间那只腕子便被捏死了,疼得他直跳脚。 看到来人是陆忆寒后,海萍猛然松手,说了句“抱歉”,将衣服塞进陆忆寒怀中匆匆离开了。 陆忆寒看着被抓红的腕子轻轻揉了揉,遥遥望见海萍先是疾走,而后小跑了出去。 “不追上去吗?”叶与刚从海满氏那收拾好屋子,贴近陆忆寒轻柔地捉住他那只手腕,揉开了痛处,“跟上她说不定能寻到那贼人,再犹豫可就要追不上了。” 陆忆寒摇摇头,答道:“门规第三百二十七条,行事需得光明磊落,不得有小人之举。” “这会你倒是将那门规奉为圭臬了。” 陆忆寒朝他嘿嘿一笑,心安理得享受着叶与的揉捏,面露谄色:“主要还是师父教得好。” 叶与颇为受用地点点头,随后突然在他手背不轻不重打了一记,道:“不许耍嘴皮子。” 照陆忆寒这样发展下去,也不知道日后得祸害多少女弟子。 他看着海萍消失的方向倒也不担心这孩子出什么事,风波谷的医修,隐匿身形的本事最是拿手。 …… 海萍是在戌时回来的,正好赶上了饭点。 可她已无心吃饭,任凭海满氏怎么劝都婉声拒绝,拽起陆忆寒和叶与二人冲出门外。 “……要鸡的那些人是魔修,”海萍说着,慌乱地用双手比划道,“我爹跟他们在一块,我撒在他衣服上的红豆还在,我能再找到他们。” 海萍知道,跟魔修扯上关系,性质就全然不一样了,天衍宗的人知道后只会加派人手,到时候她父亲难逃其咎。 可那又如何? 既然那白赖的爹可以一手毁了母亲多年来的心血,她还何需顾及那点可怜的血缘情分。 也只有她还像傻子一样记得幼时那点好,惦念着那只不属于自己的狗;呆望着那片空口夸下的富饶村落;记挂着那串自己费尽心神串成的铜钱…… “若是迫不得已,二位不必顾虑我同他的情分。”
第32章 红豆寻向 崎岖的山路上布满了错落的怪石,呼啸风声下,几道黑影闪身掠过,在散乱的石隙中穿梭。 三人在这怪石路上兜了大半个时辰,未曾歇下脚步,亦未曾寻到出路。 左横着块扁长的灰岩,右竖着块比肩的巨石,这已是三人寻的第四条出路了。 “这地方怎的像个迷宫似的,明明方才经过时只有一条路可走,现在却又凭空多了条岔路口?” 海萍不由放缓了脚步,环顾四方,想瞧瞧这处是不是有什么机关。 陆忆寒紧跟其后,见海萍四处打量,也跟着一起瞎张望起来。 叶与双手揣进袖口,眯着那双瑞凤眼,像是刚睡醒,自觉跟在两个小辈身后,恍然间,自己像是回到到了领着白辰和江洛溪下山那日,那时也是二人打头阵,自己则跟在后面悠悠踱步,偷瞄着两个孩子的反应。 “师父,走到底了。” “为师又不瞎。”说着,叶与转身又往回走。 陆忆寒小跑着跟上,盯着叶与的侧颜,问道:“这路越走岔路越多,来时不见去时见,似是杂枝错生,越长越多,如此下去这路还走得完吗?” “所谓幻术,不过就是向你不断幻化出它想让你看到的东西。”叶与跟着这二人走了半个时辰,眼睁睁看着他们路过出口七八次却无知无觉,他倒要看看这二人能走到何时去。 “叶前辈,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该怎么出去了?”海萍能感应到那颗红豆的位置忽远忽近,眼看能追上了,忽然发现前头是死路,心中焦灼不已。听叶与这口气,他应是知晓该往何处走的,却偏偏只是一声不吭跟在后面,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徒弟接下的委托岂有师父代行的道理,一则,这幻阵不伤人性命,无需我出手;二则,今日你二人能靠我破阵,那日后该当如何?是否还需我时时刻刻伴在你们身侧?”叶与下意识又瞥了眼那真正的出口,而后收回目光,任由他们错过第九次。 海萍脸上浮起一层薄红,若是被自己谷里长辈说教也就罢了,叶与毕竟是别家门派的长辈,人家徒弟接手了委托还未说半句不是,自己却先耐不住性子了,面红耳赤地低声道:“是晚辈心急,失礼了……” 陆忆寒一顿,追问道:“以后不能跟师父一直一起吗?” “自然不能。”叶与皱眉。 眼看二人又要错过那个出口了,叶与只好勾住陆忆寒的衣领将他往后一提,叹息道:“从安,你且好好看看这片乱石。” 陆忆寒瞪大眼睛,呲目欲裂,却还是看不出半点不妥。 “不是让你用眼睛看,用心看。”叶与侧目看向海萍,惑道:“你们风波谷弟子善遁,走了这么久你竟也未看出这拙劣的幻术。” 海萍一噎,被叶与戳到痛处,冷汗直流。毕竟她也只是外门弟子,光驱几根小藤条,背完那一人高的医术册子就已经耗费她大半心神了,至于遁术不过学了点皮毛。 “退三步,引藤。”叶与温声道。 这平和的语调让海萍松了口气,应声退三步捏诀。 无形之风依附着缓缓生长藤条摇摆,在石阵中辗转,海萍顺着那藤须飘摇的方向看去,那处分明是个不通风的死穴。 海萍如此围着路两旁兜了一圈,有这等怪像的地方可不止一处。 风无味无形,需得借助外物述其表,描其廓,她突然想起前几日遁术课上,老师那句“顺风而匿”是为何意了。与风同行,借势匿形,若非极其敏锐之人定是察觉不到风的流动有变。 像叶与这等修为高深的前辈已经用不着借由外物来判断风向,肯定早就看出来不对劲了。寻常的阵法改变不了风的息止,这幻象也没长腿,无法与风同行。 此幻术的确是破绽百出。 “多谢叶前辈指点!”海萍面露喜色,恭敬地朝叶与鞠了一躬。 叶与未受这谢,抿唇笑答:“你自己悟的东西与我无关。” 海萍对这位没什什架子的前辈生出了几分好感,继而她又看向陆忆寒,准备领着他一块离开这怪石幻阵。哪知陆忆寒压根无需她相助,抽出他身后那柄雪白的长剑破空横撩,对着原先的死胡同送去一道轻飘飘的剑气。 剑气撞上石壁并未散去,反倒径直穿过那石头,显出一条路来。 “这幻术跟人一样,精明得很,它想拦住你,便故意引着你走进死路,将真正的出口堵上,告诉你的眼睛:只有它说的,才是路。”叶与双手抱于胸前,看向那被陆忆寒破除的部分幻象笑道,“如若事事都信别人一张嘴,你们未免也太好骗了些。” 陆忆寒脸颊染上一层绯红,答道:“我还以为这些错生的路是莫须有的幻象,没想到这些薄纱般的巨石才是障目的阻碍,路一直就在眼前。”说到底,绊住脚的也不是那些幻象,而是自己轻易交付信任,甘愿被蒙蔽而畏进的心。 他二指相并擦过剑脊,阖眸引出灵气,如今他已是练气大圆满,引气已然得心应手,霎时,以他自身为中心,散去数道灵气凝成风刃四散横飞。 海萍只听见耳畔擦过的风声,眼前景象聚成一片黑暗,忽而又乍破成一瞬光亮,定睛再看,哪还有乱石,只有平平无奇的林木而已。 “是个十年上的阵法。”陆忆寒利落地将剑收至身后。 阵法的运转需得以气维持,仙家阵法用以灵气,魔族阵法用以魔气,妖族阵法则用以妖气。但气并非用之不竭的,寻常人徒手结阵,能维持个四五天已经算得上是功力深厚了,长期阵法需得外借其它媒介来补充气的供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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