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盏饶有兴致地看着桑为,说:“没料到小道士伤了自己也要去救别人,拿你的魂魄来修复阿郎,我都有些于心不忍,可你们到底坏了我的好事,总得赔我吧。” 桑为一愣,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他伸手张皇地覆上严彦的额头,来来回回地试探,却真的找不到严彦的魂魄。 冷汗瞬间爬了满背,桑为不信,又反复探了几回,可依旧找不到严彦的魂魄。 桑为全身抖得厉害,他双目赤红,挥剑指向浅盏:“你消耗了他的魂魄?” 浅盏双指夹住剑尖,不费吹灰之力就卸了桑为的剑。 她讥讽道:“我见过这世间所有的恶,可独独没见过你这样的善,你心上人的魂魄我暂时也没拿去消耗。因为我好奇,你能保持良善到何时?” 桑为心脏重重地跳了下,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矢口否认:“我他、没……” 他突然噤了声,浅盏正从那白纱斗笠里静静地打量着自己,把自己的慌乱尽收眼底。 桑为想起李清轩的话,魔性狡猾,你暴露在外的弱点,都会成为它拿捏你的武器。 桑为眯起眼,又勉强捡回了冷静:“你一个明华的普通侍女怎能轻易入魔?是谁撺掇了你,让你害了那么多无辜百姓?” 浅盏呵了声:“不过各取所需,谈何诓骗?况且……”她语气陡然冰冷,“他们也并不无辜!” 桑为摇摇头:“人死如灯灭,就算你用全城百姓的魂魄做药引,也修复不出原来的阿……” 他猝然瞪大眼睛。 浅盏一把扯下了斗笠,露出张斑斑驳驳的脸庞,那眼尾下方的海棠胎记在坑坑洼洼里若隐若现。 桑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是姻缘堂那画中宛若仙人的女子! 浅盏凄凄笑了起来:“小道士,你没有经历过那些惨痛,不知无处发声的愤怒,不懂哪怕不是最初的阿郎,”她那双杏眼里蓦地挣出大量血丝:“它也能够,安抚吾心!” 她猛地挥袖,周围黑幕霎时褪去。 桑为忽觉身边的严彦消失不见了,有模糊的人影在自己身边来来往往,地面长出无数线条,它们向上延展,眨眼就勾勒出摩肩接踵的热闹街市。 这是浅盏心中的明安城。 桑为惊道:“你要……” 浅盏弯腰,伸指点在桑为眉心,魔雾骤起。桑为的脑海顿时涌入无数画面,他在头疼欲裂间听浅盏说:“小道士,你心上人的魂魄就在其中,你去体味我的苦楚,见见这丑陋的世间,若那时你还能维持本心,认为我是错的,还愿放过这些人。” 她目露怜悯,“那我,也就放过你们。” *** 李清轩大口呼吸着久违的空气,他人还泡在潭里,就一把推开了赫海。 赫海“嘶”了声,往后仰了仰,委屈道:“刚刚清轩还揪着贫道袖子不放,这才浮出水就不要贫道了?” 李清轩噎了半晌,才道:“你给老子闭嘴,再敢坑老子一次,老子要你偿命!” 他气都没缓顺却又急着说话,于是这语调和内容相比,就显得不怎么有力。 赫海眨眨眼,笑得乖巧:“哦,贫道听清轩的,不动便是了。” 李清轩太阳穴跳了跳,他觉得赫海不动还不够,最好把嘴也给缝上。 此时,远处传来“咕噜咕噜”液体滚动的声音,李清轩抬眼望去,这潭水之外,除了几步石子路就是悬崖峭壁,石子路上停着张七弦琴,如小舟般大小,像是唯一横渡到对面的载具。 而对面山壁上嵌着颗巨大的黑色心脏,它连接着无数血管,能看见鲜红液体在其中涌动,这咕噜声就从此处传来。 李清轩瞳孔微缩,他记得古书上的记载,这就是魔源内核。 他单手撑岸跳出深潭,可脚尖才触地,那石子路里就射出一排接着一排的荆棘刺刃。 这刃尖与李清轩的鞋底只有一线之隔,换作旁人定是要后退的。 可李清轩哼了声,偏要反其道而行,他轻踩刺刃,仅借这一点点的力,就在星罗棋布的刺刃中来回穿梭,分明是在躲闪,却更似闲庭信步。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动过雷霆力剑。 可那张七弦琴却开始嗡嗡低鸣,它震动剧烈,眨眼就摇摇欲坠。这种机关多为联动,这会儿要是再不上那琴舟,这琴舟就得自个摔下深渊。 “赫海!”李清轩分不出身,他怒不可赦,“你杵在那里看戏吗?看不见那琴要掉下去了吗?” 赫海泡在水里毫不作为,他满脸无辜:“看见了。可清轩说,贫道要是敢动,他就要贫道偿命。” 李清轩在心里把赫海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你他妈的!” 赫海看着李清轩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这才姗姗出剑,剑速却是极快。 只见他从水中旋身而出,肉眼仅能捕捉到些残光剑影。 剑影四散,将那些荆棘刺刃顷刻化为齑粉,赫海缓缓落在七弦琴上,琴身发出一阵淡淡的幽光,总算停止了晃动。 赫海回头:“清轩为什么一直不出剑?” 李清轩一边飞身上琴,一边恶声道:“赫海长老废话太多,还不快去对岸。” 赫海道:“清轩如此厌恶贫道,连剑都不愿再出,倒愿和贫道一块涉险啊?” 李清轩冷冷地看着赫海,忽地扯了下嘴角,哼笑道:“自作多情。老子是为了自家徒弟,赫海长老既然已替我找到了魔源内核,若是心里害怕也可以回去。” 赫海头摇成拨浪鼓,笑道:“不好,这次贫道是定要陪着清轩的。” 话音刚落,他便跃至一弦,抬腿勾出清越的琴音,七弦琴在琴声中缓缓向前移动了一小步。 而琴舟出发的同时,对岸上突然浮现出许多晃动的人影。 李清轩定睛一看,居然是些穿着薄纱舞裙的女子,她们正在翩翩起舞,还能隐隐瞧见台下坐着不少观众。 这是海市蜃楼,显示的是遥仙阁上方此刻正在进行的乐舞表演。 那舞池的地板细纹里藏着红色的粘稠液体,这液体似与七弦琴心有灵犀,一旦终止了琴音便蠢蠢欲动,开始缓缓向观众席流动。 这遥仙阁里的机关法术设计的环环相扣,从进来到现在,李清轩几乎就没得到过片刻喘息。 赫海没勾下第二个音,他老神在在地瞧着李清轩,夸张地叹了口气:“清轩既然不愿出剑,那可愿与贫道一同弹琴?” ***透杜家出车祸 浅盏消失了,桑为被留在在这个虚构的明安城里。他不能自如行动,如牵线木偶般跟着浅盏安排的剧本行走。 浅盏要的是感同身受,她没说自己的过去,却把相似的情节扣在了桑为头上,势必要他亲身经历。 桑为按部就班地走进一条街巷,转过弯,那小小的屋子没关门,他在门口就看见了严彦。 他穿着桑为从未见过的交领窄袖,袖口和裤脚都用细绳绑着,腰间没挂剑也没挂左手刃,额上倒多捆了条汗巾,肤色也稍深些,正蹲在地上修桌脚。 这人是严彦,又不像严彦。 桑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严彦也看到了桑为,他站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怎么才挑好木料?” 桑为不知他和严彦在这个故事里是如何相处的,但这里的桑为显然明白,他走上前,随意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水,仰头一饮而尽。 他擦了擦汗道:“嗯,好木头难选。天热,你还不去工地?过会日头上来容易中暑气。” 严彦道:“这不等你回来瞧了你,我再去吗?” 桑为笑了声:“矫情。” 极家常的对话。 严彦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说:“桌子修好了,你别等我吃晚饭了,今天这工一定得做完,不然工头要扣我钱了。” 桑为道:“嗯,我会给你留饭。” 严彦取下门口挂着的篓子,刚要跨出门,又忽地一笑收回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揽过桑为,将人一把抱进怀里。 桑为整个人都僵住了,头皮也在发麻,他从未和严彦那么亲近过。 他本能地想推开他,可身体却背道而驰地抱住了严彦,甚至笑道:“你怎的还不走?下午我还要给张小公子送今年的瑞兽样稿,还有些没有刻完。” 严彦道:“你做的没人会不满意,那张小公子之前光看图纸就赞不绝口了。” “也就……你觉得。”桑为被他抱得透不过气,“快放开我,门都没关。” 严彦松开桑为,说:“怕什么?下个月我拿到工钱,我们就攒够了买这小屋的钱,到时候我们不用再借着住,我会告诉大家,我要与你共结连理。” 桑为的脸蓦地通红,内心也掀起了惊涛骇浪,大脑像突然炸开了般慌乱,这该死的情节太不好对付了! 他鬓角渗出了细汗,忍不住提了提灵力,可全身就如针扎般疼痛,别说灵力,就连半分力气都使不出。 这会他非但不能把眼前这登徒子推得远远的,还听到自己小心翼翼地,半点没有骨气地回答:“好。” 这剧情里的严彦显然也很满意桑为的反应,他亲昵地捏了捏桑为的脸颊,还仔细嘱咐着:“我做了你爱吃的佐菜,就放在灶台上,可别忘了吃。” 严彦在现实里从没那么温柔过,也没那么腻歪过。 严彦磨蹭了好一阵才肯走,可他还没走出太远,门口就围来了群人,为首的果不其然是姚海昌。 姚海昌斜眼瞧了瞧严彦,说:“你就是那桑为的相好?” 严彦停下脚步,皱眉道:“你是哪位?” 姚海昌嗤笑一声,他不屑与严彦多啰嗦,直接就抛出张捕灵网。捕灵网闪烁着金色灵流,眨眼就网住了严彦。 哪怕清楚这是浅盏改编的剧本,桑为还是大吃一惊。 捕灵网造价不菲,除了抓捕百年难遇的大魔,一般不拿来使用。被它捕获后,就连道修都难以施展灵力,何况眼下他们只是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 严彦被那灵流压得直接晕了过去。 桑为跨出门,对姚海昌道:“你做什么!” 他急着要去看严彦的情况,却被姚海昌出剑拦住。 姚海昌道:“之前你去张小公子处送图纸时爷就见过你。你虽是男子,可爷对你还是念念不忘,这人不过一介平民,又能给你什么好处?还不如跟了爷吃香喝辣。” 这种恶心到反胃的感觉,比桑为第一次遇到姚海昌时更甚,他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也没得罪过你,对你说的更没丝毫兴趣,你青天白日下随意捉人也不怕我去报官吗?快放了他!” 姚海昌拍了脑门,恍然大悟道:“哦,你提醒爷了,爷得给他按个罪名,要不就说他刚在街上偷了我的明华玉佩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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