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乐凡对这里熟,什么庙供什么神他都一清二楚。拜过巷子口的石敢当后,他就领着北微钻进人去,见缝插针地一间一间庙去拜。看得出来他深谙此道,挤进信徒们的人墙缝隙就如一尾鱼,灵活滑溜,一侧身一扭跨,不知道怎么操作的就挤到最前边神像眼皮子底下来。 他梳了两把乱发,正正衣襟,“啪”地一合十,掌心里变魔术似的竖起三根香来。北微吓了一跳,就见周乐凡一膝盖跪在蒲团上,推金山倒玉柱地拜下去。每一拜前额触地,掌心向天,神色庄严虔诚。 正当北微暗暗咋舌,傍边的志愿者婆婆也笑吟吟地给他递了三支清香来。 “囝儿,拜一拜吧。纳福消灾。” 北微把香捏在手里,抬头看了看莲花座上的诸天神明,感到有些尴尬。拜来拜去全是同事,哎,这不是财神殿的那谁吗?上回术士大会他还抄过我的符。 周乐凡效率很高,拜完一庙又进一殿,转眼就到了月老祠。 “北微你愣着干嘛,拜呀!”周乐凡将三支香恭恭敬敬地插进香炉里,回过身才发现北微拘着手立在庙中央,带着些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北微看了看他,面色复杂。此时他的识海里动荡了一下,响起缘禧幸灾乐祸的声音:“就是就是,你拜呀!” “……”北微额头上的汗以更大速度流了下来,盯着月老塑像背后缘禧的木雕,与他大眼瞪小眼。 周乐凡干脆拿过他手里的香,帮他点着了。北微无法,只得忍着损友嘲笑的眼神,给他贡献了点儿香火。 近来也不知刮的什么风,月老祠的香火远不如前,此处的祠又靠里,因此人更少。他们点完香出来,都已经基本看不着人了。想来是送王船的时间将近,大家都聚到海边去了。 然而月老祠边上还有一处宫舍没人祭拜。 不,兴许不能说没人祭拜,甚至连打扫都没有过,矮矮一块石亭子,里头潦草地供了个泥塑,颜色风化得都看不清是谁。 北微只看一眼,就扯着周乐凡:“我们也去码头吧。” 周乐凡拂开他手:“爬山都爬到这儿了,就去烧柱香呗。你看里头的神明,好像也孤独了很多年的样子。” 说完,抬脚就往那个石亭子里走。北微心底狠颤了颤,鬼使神差松了手,怔怔盯着周乐凡走进了那间庙。顶上掉下来半边的匾额还摇摇欲坠挂着,覆了厚尘也能依稀看出“寒瘟殿”三个大字。 -本章完- ---- 北微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的存在并不是单纯的“带来灾祸” 他还不懂。他还是个临近期末一页书没看就等着吃鸭蛋的摆烂选手。
第5章 福无双至·5 === 蓦地北微感觉身体里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温热,他惊异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中某种力量萦绕,随着周乐凡点燃的香火从四面灌入他体内。 远在九玄天的缘禧破天荒地接到了来自北微主动联系的震荡,他刚将手指点上太阳穴,就听见识海里北微大声说:“他拜我了,他拜我了缘禧!” “噫!”缘禧偏头剜了剜耳道:“拜就拜嘛,大惊小怪。” “不是,我是说,他拜了我,给我点香了!这是不是证明我的考核完成了?” “你想多了,哪有这么容易。”缘禧换了一只手接识海,腾出右手来把一根红线系紧,狠狠打了两个死结,“上一炷香而已。说不准人家出了寒瘟殿都忘了自己拜过谁。再说了,你们今天拜了一路,把九玄天的满殿神佛都打了卡,他又不是只冲你一个。” 北微狂跳的心渐渐地落回了胸膛里,“嗯……也是。” 缘禧说:“还有半个月,你抓紧啦!反正现在都已经住到人家家里去了,最后实在不行你偷偷用我给你的红绳,跟他栓个结,什么都解决了。” 断掉识海连接的时候北微抬起头,他不知不觉已经被周乐凡拉着拐出弯弯绕绕的小巷,跑到海边来了。 周乐凡带他爬到了一处高高的礁石上。 这块礁石应该有上百年历史,石面粗粝,牡蛎的干壳结在石壁上,一层又一层,脚下就是奔腾的骇浪。此刻聚集在岸边送王船的居民们就在他们下方不远点起了篝火。 “北微,你看!”周乐凡兴奋地指着那边,红日渐落,将海面上漫开一片鲜红,像是天上的落霞掉进了海中,化开了。紧接着居民们纷纷从篝火中拾起火折火种投向王船,夹杂着真言和经文,遇火即燃,更兼海风猎猎,霎时间火势大起,王船的帆吃着风离岸驶去,一路金光。 夕阳入海,转而火船炽烈,岸边烟花爆竹腾空而起,金城岛的居民们朝着王船驶离的方向挥舞着火折子,大声祈福祝祷,求着来年平顺安康。 周乐凡将手里团成一团的符远远地掷了出去,说:“北微,许个愿吧!”说完合掌抵在眉心,烟火流光下他祈福的眉眼驯静又柔软。 北微心跳了跳,霎时间仿佛四下里的花火都暗了。唯独周乐凡鲜活分明的脸是真切的。烟花流彩,将他微微抖动的长睫毛涂抹成各种颜色,印衬得他舒展的脸庞竟有几分纤尘不染的圣洁。 祈愿……他此时此刻,会是在向谁祈愿呢? 鬼使神差地,北微竟幻想起周乐凡跪坐在个蒲团上的样子。他在寒瘟殿里,依旧是这般温柔虔诚的脸,一步开外便是自己的木塑,而周乐凡是他的信徒。 猛地他晃了晃脑袋,北微用力拍了自己一下:我可真是…… 他在想些什么?他可是衰神,走哪儿祸害哪儿,谁见了都恨不得拿扫帚撵出去,连金城岛的居民都要每隔几年烧一次王船,祈福纳祥,迎福禄、送瘟神。 周乐凡是唯一一个愿意容留他,将他带回家的。他怎么能这样得寸进尺,祸害他这几个月还不够,甚至算计起人家一辈子起来。 可耻。 或许,在九玄天给他这个课题的时候,冥冥之中就是定好的。他就合该等着时间一到被带回仙界去,剥去仙骨投入冥河,翻滚上百年、上千年。没了他,这个世界就太平了。 周乐凡也太平了。 怔怔盯着周乐凡的侧脸,北微心思如飞,竟没来由地升起几分恻然。 既然总归要死,那要不这半个月就别再麻烦周乐凡了吧!他寻个由头离开,就说是大陆有亲人联系他了,然后找到个阴冷没人的地方待着。 挨到考核结束。似乎也不错! 啧,硬是他神仙之身,等闲手段没法儿自寻了断。否则,真连这半个月他都不想等。 周乐凡不知道就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身边这人就想了那么多。他还在专注地祝祷来年找个好工作、换个大房子,最好还能养只猫的时候,北微抿着嘴,悄悄退后了几步。他将一张短短的字条塞进周乐凡口袋里,打算不辞而别。 忽然,放王船的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 大家拿着火折子往海边挤去,只见刚才分明应该驶出海港的王船,不知道刮的什么风,它燃着熊熊烈火,竟然慢悠悠地往回漂。 船上的纸作和神官已经烧得很旺了,村民们拿棍子杵、朝上泼水,都无济于事,整艘火船转眼被浪带了回来,猛地冲上岸,一声闷顿的“喀拉”,上头脆弱的桅杆断了,重重坠到沙地上,村民四散而开,将残破的船围得水泄不通,面面相觑,眼睁睁看着最后几片板在眼皮子底下燃尽,升腾起青黑色烟。 “这……怎么回来了?” 金城居民信神,这种异象从未有过,纷纷不安地议论开来。 “怎么回事,难道是哪里搞错,神明生气了?”老太太面如土色,赶紧跪倒,嘴里念念有词。 “免惊,免惊!”一些青年人强笑着安抚:“烧完就好啦!” 庙里的法师却并不乐观,捏着念珠眉间忧愁,喃喃道:“‘烧王船、送瘟神。’这是瘟神没有送走的意思啊!” 一时间,四下里哗然,大家都甚为不安,互相抓着亲朋的手。过了会儿,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岸边的人纷纷然合掌拜了起来,一边拜,一边颂念本地神明的法号,什么妈祖娘娘、风狮爷、三平祖师……此起彼伏。 周乐凡兜里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北微没来由地有几分不太好的预感,紧张地看向他。只见周乐凡接起,答应了几声。他面上难得的几分轻快转而凝重,只是听着,偶尔轻轻嗯两声,再没有回过话。 过了一阵,手机屏幕的光源熄灭,显然是对面已经挂了电话,周乐凡的手悬了很久,才慢慢,一点一点放了下来。 北微问:“怎么了?” 周乐凡抬起头,面上有几分无措,刚要回答,又有人打了进来。手机强烈的震动让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看着屏幕,上面写着“房东”两个字。 他咽了咽,滑开了接听键。 北微心都悬起来了,周乐凡听了片刻,脸色刷地白了,也顾不得许多,拉上北微就往家跑。 刚穿过小巷就看到他住的旧宅被几个人团团为了起来,人高马大,臂上还都有刺青,一看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他们骂骂咧咧地,一间一间房门踹了进去,见到租户居民就吆喝,往外赶。 周乐凡到时,他们正好砸开了他家门锁,进去搬他的东西。 “喂,你们干嘛!”见他们动了妈妈的木箱子,周乐凡立马扑上去,他清瘦,浑身肉都没几两重,被人一挥手就跌出来,摔倒在北微身上。 “周乐凡,你别过去!”北微当即将他抱得死死的,以免这人情绪失控把那群家伙惹恼了。那群壮汉看着都是练家子,搜家打杂的熟手,要么是黑社会要么是放高利贷的。周乐凡得罪了他们铁定没啥好果子吃。 转眼他屋里的箱子、被褥、衣物,通通给人丢了出来。 这间清完了,领头的推了推墨镜:“你们房东说了,在他还钱之前这些房子归我们老总。识相的就滚,别回来了。” 一道被赶出来的,同楼层的还有很多。有些拖家带口的,都聚集在走廊里。家里有老人小孩的更糟。房东电话也打不通,整个宅子闹哄哄的,大家伙儿心里有气,可是面对着那群壮汉敢怒不敢言,都低低地抽泣咒骂。 “周乐凡!”北微心下不忍,轻轻晃了晃他。 周乐凡抿着嘴,一语不发,推开他的手,闷头整理地上的东西。他家简朴,除了日用品和换洗的衣物之外也没什么其他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将所有家当整成了两只行李箱,小小的电子炉灶捆在箱子拉杆上。 收拾的时候他不说话,连头也不抬。这会子,他扶着拉杆,才朝着北微抬起脸来。眼圈微微泛红,刚才他有偷偷地哭过。 北微喉咙滚了两下,一时语滞,他本来就嘴笨,看着周乐凡的模样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周乐凡看向他,两人都满身狼狈的样子,头发也乱了衣服也脏了,好像在泥里打过滚的小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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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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