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绒绒的地毯上，三根手指粗的黑蛇盘踞着身体，蛇头擎高，吐出鲜红的蛇信子，金灿灿的竖瞳紧盯猎物，做出饱具威胁的模样。 搁在任何一个普通人眼里，这副景象都能把他们吓个半死，可床上的人半分反应都没有，只淡淡一个垂眸，就把席玉吓得差点偃旗息鼓。 但他不肯就这般罢休，于是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狠狠瞪了回去。 那人显然未曾料到席玉会是如此反应，神情微愣，唇边扯出个看不见弧度的笑，“胆子很大。” “你别试图转移话题，刚还想杀了我，我都记着呢！” 记上这一笔，再加上之前说的，臭蛇总共说了四次。 这是第四次，确确实实要杀了自己。 只不过不知为何，自己没死成，还又出现在了这里。 “我好像跟你说过，让你别出去。”那人开口，一如往常的凉薄。 果然蛇这种东西，天生血就是冷的，即便披了人的皮，也还是改不了本性。 “凭什么不能出去？”席玉觉得离谱荒唐，他凭什么要听一条蛇的，还是条占了别人身体的蛇。 那人沉默，只目光始终停留在席玉身上，审视一般。 席玉被他看得心发慌，明明自己现在是副蛇身子，可不知为何一撞上他的目光，整个人就宛若被看透了灵魂，赤身裸体地立在他面前般，毫无秘密可言。 “你的身体可以温养魂魄，而我的魂魄受了伤，需在你的身体中修养。修养好了，我自会离开，还你这具身体。这期间，你最好不要多事，明白了吗？” 一通话说下来，席玉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怪不得蛇尾上有伤口，所以这蛇不仅有外伤还有内伤，并且还要靠着自己才能修复。 不过席玉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身体能温养魂魄，天方夜谭一样的东西，大概只有席灵能懂了。 可惜席灵不在，若是她在，一定能看穿这披了人皮的坏蛇的真面目，说不准还可以让自己回到原本的身体中。 “在想什么？” 席玉没好气地答，“在想怎么灭了你。” “试试。”话里掺着些许不屑，好似根本没把席玉的话放在心里。 试试就试试，看不起谁呢？ 席玉挪着身体朝床边进发，蛇腹贴着床壁，蜿蜒爬上，刚从床畔冒出个头，就被人弹中脑袋，给打了下去。 “做什么？！” 那人漠然道：“蛇不准上床。” ---- 蛇蛇：蛇不准上床。 席玉：那你凭什么能上床！
第6章 = 好一个“蛇不准上床”！ 席玉赌了气，偏要爬上去，不气馁地换个地方，顺着床柱就往上爬。 结果也是刚冒出个头，就被人弹了脑袋瓜，给打了下去。 之后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那人不说话，也不嫌烦，一次次将席玉打下去，又一次次瞧着他爬上来，好像故意逗弄人一般。 持续多次过后，席玉忽然顿悟了这个道理，也不再没意义地往上爬了，蛇脑袋一甩，往后滑去。 “不上了？” 偏冷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席玉脑袋连转都不转一下，透出股子高傲，“让给你。” 一记冷哼兜头袭来，“再偷跑出去，你这副身子就别想要了。” 成天威胁来，威胁去的，这坏蛇也不嫌烦，还是他脑子里就只有这些东西，半点礼数教法都没有。 不对，蛇好像确实不会这些。 但是它不是一般的蛇，蛇妖应该是会的吧？ 席玉陷入思考，停下滑动的身子，转过蛇脑袋，盯着他歪了歪，“你是蛇妖，还是蛇？” 那人撑着额头，好整以暇地看过来，倒是没有因为席玉的问题而不悦，“你觉得呢？” 席玉扫着尾巴，认真思忖，“你能口吐人言，还能做到互换魂魄的事，应该是蛇妖。” 床上的人又不说话了，颊边未经收拾的长发垂落，勾勒出那张芙蓉面，就是表情太冷了，完全和原本的席玉不同。 席玉猛然想到早上那会山月和竹青交谈的内容，心里有些不安，怕他早膳时在爹娘那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吓着他们。 “吃早膳的时候，你有没有做奇怪的事？” 床上人没立即回答，长眸淡淡地扫来，“为何要告诉你？” “你！”席玉就是看不得他这副冷冰冰，又唯我独尊的模样。 这副身子是自己的，他是在借自己的身体养伤，凭什么好像他才是主人一般。 “你用我的身子，我为何不能问！万一你做了太不合常理的事，爹娘和妹妹都会被吓到的。” 譬如今早连衣服都不穿就去开门，若不是席玉阻止得及时，叫他们看见，想必他们都会觉得自己神智不清了。 “关我何事？”语气凉飕飕的。 “你！”一句话堵得席玉彻底没了脾气，连话都懒得跟这条蛇说了，反正也沟通不了，说再多都没用。 他扭着长长的蛇身子头也不回地往门边走，这时一道凉兮兮的声音响起，“做什么？” “让他们把我抓了，泡酒。”席玉生了气，在胸腔里堵着，连声音都无端变得闷里闷气起来。 “找死？” 席玉自暴自弃道：“是啊，找死，你用我的身子做出格的事，那我跟死也没区别了。” 屋里寂静一瞬，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席玉起了疑，刚转过头就被人掐着蛇脑袋给提了起来，蛇瞳倒映出那张讨厌鬼的脸。 “坏蛇！想杀就杀，我不怕你！”席玉尽力瞪大了蛇瞳，狠狠地瞪他。 尽管在旁人看来，完全看不出他的凶狠，而且还因着努力瞪人，蛇瞳都圆了不少，莫名有些憨态。 不过席玉自己全然不知，用蛇身子一圈圈缠上他的胳膊，拼力缠紧了，力图在死前也不让他好受，最好能是个两败俱伤。 冰凉的蛇腹紧贴着皮肤，丝丝凉意像是透进骨子里般，低垂眉眼，映出眼帘的是黑色的蛇身与白皙到发亮的皮肤纠缠在一起，像是颜色浓重的黑白山水画卷般惹眼。 眼神转深，他说：“好，我不做就是了。” 话落，还松了手劲，放任蛇脑袋在指尖中。 席玉本还使着劲，结果这话突然撞入耳中，打得他有些迷蒙。 没听错吧，坏蛇居然同意了，没有威胁，并且语气也还行。 “真的？”席玉不可置信地问着，生怕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听错了。 “嗯。” 坏蛇转性了，居然能与人正常交流，也不威胁人了，席玉不由得寸进尺道：“那你要表现得跟我从前一样才行。” 那人眉头轻皱，却还是应道：“可以。” “我得教你。” “行。” 一连串的应承让席玉忍不住发怔，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实在有些措手不及。 “还有别的要求吗？” 席玉想了想，在他掌中摇动脑袋，可接下来又想到什么，“等等，我有个事要问。” “说。” 席玉与他四目相对，互相倒映出对方的脸，“你的名字是什么？” 对面的人启唇，淡声道：“小黑。” ---- 席玉：坏蛇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蛇蛇：看你顺眼了。
第7章 = 小黑？ 他叫小黑？ 这名字实在太过随意，席玉甚至有些可怜他，更不忍心告诉他，其实府里有条看门的狗也叫这个名字。 好在蛇看不出来表情变化，席玉可以安心地腹诽。 忍了忍，他实在忍不住，迂回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名字？” 坏蛇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名字有多不好听。 小黑小黑，对着自己这张脸这么喊，实在有些不忍开口，那感觉就像在叫小狗一样。 然而小黑自己显然不这么觉得，“为何要换？”指尖摩挲着黑蛇微凉的皮肤，脚尖一转，远离门边往屋里走去。 昏黄的铜镜中闪过男子高挑的身影，墨发流云般披满了整个后背，抬起的手腕上还缠着条黑蛇。 他带着席玉在软塌上坐下，任由他缠绕自己的手腕，尾巴尖搭在瓷白的小臂上。 席玉被他这问题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要实话实说吗？ 虽说他现在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可照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来看，说实话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于是席玉选择了委婉相劝，“小字非姓，姓是根本，人都是有根有本的，随了祖宗传下来的姓，你也要有个正经的姓氏才对。” “我不是人。”这话说得淡然，又真实得让人无法反驳。 席玉狠狠沉默了，半响后蛇脑袋一抬，吐着红色的信子，直视面前无甚表情的人，“小黑你好。” “没别的话想说了？” 席玉想了想，确实没什么想说的了，便摇摇小蛇脑袋。 “好。”长指轻巧勾开蛇尾，小黑手臂微垂，捏着蛇头将席玉又搁回到了地上。 席玉躺在地毯里，还沉浸在刚才冲着自己的脸喊“小黑”的不舒服中，这时一只脚落在旁边，素白的，皮肤薄得能看清隐在下面的脉络。 席玉不解地扬起脑袋，“你做什么？” 小黑一路慢行到门边，才答，“出去。” 席玉：“……” 知道你要出去，但你又出去做什么。 不让我离开，自己倒是毫无禁忌，想做什么做什么。 坏蛇，妥妥的坏蛇。 眼看着他就要推门离开，席玉实在没忍住拦道：“等等。” “又想命令我？”扫过来的眸子微眯，携满了敌意，跟刚才好脾气的模样又不一样了，好似那会的一切只是幻觉。 席玉恼他的态度，变脸变得那么快，果然那时的妥协就是缓兵之计，只是为了不让自己乱跑而已。 这蛇心思跟朵花似的，每一片都藏着不同的想法，讨人厌得很。 “你刚答应我了的，要表现得跟我从前一样。”席玉搬出来这事，生怕坏蛇不答应，尽力表现出底气十足的模样。 小黑蹙眉，“现在不一样？” 哪里一样，除了长相，有半点和自己一样的地方吗？ “我根本不会像你这样皱眉头，也不会面无表情。”席玉滑过去，蛇尾巴尖扫过他赤裸的双脚，停留在上面，“更不会连鞋都不穿，还不束头发。” 瞬间空气都沉默了，被他垂眸静静盯着，席玉呼吸微顿，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不说话了。 难道刚才的话又让他不高兴了？ 正想着，尾巴忽然一重，像是有什么东西踩在了上面，蛇瞳轻闪。 席玉就看见自己刚才搁在那人脚掌上的尾巴，此刻正被人踩在脚下，倒是没大用力，可就是这感觉不怎么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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