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悦程摇了摇头,发丝不如早上刚见时那么板正,随着摇头的动作散落下来一些,这才隐约有了那么一点曾经的样子。 但是随后,他又习惯性地抬起手来,把头发向后拢了拢。 动作没什么问题,可做动作的弧度,程度,细微之处,又拿捏得跟林夙平常的样子极其相似。 赵悦程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尴尬,最终像是逃难一样地把手揣进口袋里,怕再因为身体的肌肉记忆做出一些……连他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属于自己的动作。 林夙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又陷入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窘境当中。 他有点后悔答应赵悦程单独聊聊的请求,聊成这样子,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聊,两个人都很受罪。 片刻之后,赵悦程突然笑了,苍白的脸上莫名惨然。 “师……林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可笑?” 林夙没有直接回答,他仰头看着天上的云,高飘渺远。 “可笑算不上,你只是付出了一些东西,想要得到一些东西而已。我不赞同,但我也不会鄙夷。” 因为真的有点可悲。 “我知道这是我活该,但是对你……” 没等赵悦程把话说完,林夙就直接打断了。 “如果你在五个月前,来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或许还会有些触动。但现在,没有必要了。我知道就算是没有你,也总归会有些什么其他人被推出来折腾。但作为你曾经的……同事,我还是想告诉你一句话。” 林夙看着赵悦程黯淡无光的眼睛,说道,“想想自己到底要什么,及时止损,别再执迷不悟了。” 说完,林夙转身离开。 还没有走出几步,就听身后赵悦程的声音传来,带着些不甘的呜咽。 “林夙,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洒脱呢?为什么我不行呢?我也不想这样啊……我一直在学你,模仿你,想走你走的路。但我发现……我永远学不到。我想是不是因为我站的不够高?所以我往上爬,我爬上了殷望秋的床。我知道我跟你像,这件事做起来简直太容易了。我成功了,但我一点成功的喜悦都没有。这是为什么呢?” 没想到,赵悦程居然能在青天白日下剖开自己的不堪,林夙停住脚,但没有回头。 “我还是那句话,想想自己到底要什么。有时候,物质真的不是一切。” “师父,你没有父母家人要养活,但是我有啊!” …… 万籁俱寂,赵悦程的声音戛然而止,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恶毒。 这话,狠狠地戳了林夙的肺管子。 他深吸一口气,平寂的情绪骤然翻涌,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应该怎么苦中作乐,回去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其实,林夙原本还想说后半句——你可以去争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殷望秋不是个好的选择。 可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叫醒装睡的人这件事,自损八百。 漫无目的地在陵园里转着,林夙胸口郁气久久难消。 虽然从不抽烟,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需要这种东西。 操蛋。 赵悦程的身世,说起来是真的惨,林夙很早就亲眼见识过赵家父母恨不得把儿子血吸干的嘴脸。 可这种事,外人如何说得? 他自己不想自断筋骨,就永远都要忍受附骨之疽。 就像赵悦程自己说的,他有这样的父母家人需要养活。所以他丢掉了淳朴和自我,开始试图用尽方法往所谓的上流圈子里钻营。 而殷望秋,或许出自对林夙的报复,也或许真的因为两人的几分相似,承诺了赵悦程合伙人的身份,轻易地把他骗到了手。 可之后要承受怎样的反噬……很难说。 林夙仰头看着路边一棵树,光秃秃的树杈满是萧瑟。 可树入了寒冬之后,还有第二年春来。 人呢? “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还不等林夙伤春悲秋完,思路就硬生生地被周蝉打断了。 滚圆的身体风风火火地冲过来,看额头上的汗珠子就知道他没夸张。 “怎么了?有话说话你别拽我啊……” 林夙被迫被他拉扯着往山上走,一头雾水。 周蝉脚下不停,随口丢给他一句话,“一日阴差体验券,我带你去体验体验西南地府新时代的风土人情!” 林夙:??? 这么突然吗?!
第29章 一路上,周蝉拉着林夙跑得飞快,虽然腿短,但频率惊人。 林夙被迫跟在后面,逐渐体力不支,喘息急促,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这绝对不是他身体素质差,主要还是早上来得太着急,水米未进,整个人供能不足。 “周……周先生,您能不能慢,慢一点?”林夙的声音喘得断断续续,飘忽不定,“咱们……就这么跑着去,去地府吗?!” 真是离大谱。 林夙也不是没见过眼前这位“嗖”一下消失的场面,本以为自己也会直接嗖走…… 但,现实好像并不是这样——他跑得很狼狈。 林夙边跑边喘边想,如果做了这个鬼婚专员后,每次走阴差都得跑着去的话,那他大爷的不当也罢。 “哈哈哈哈哈哈……”林夙的话倒是惹得周蝉一阵大笑,反过来嘲笑他,“你开什么三界玩笑!不过原理上倒也不是不行,你如果跑着跑着撅过去了,倒是真的可以!” 林夙:…… 这种阴间笑话,您不开也罢。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林夙觉得自己真要撅过去的时候,周蝉终于不跑了。 他带着林夙到了墓园最高处,几乎接近山顶。 这里也是墓园的范围,只是前期开发商资金有限,所以一直没有完全建成,有些墓穴规划了一半就停了工。 大多只是挖了地基,有些垒了部分工事,还有些连石棺都做好了——有些人家比较讲究,就算是火葬了也得正经弄个棺椁。 总之一眼看过去,这里沟沟坎坎,坑坑洼洼。 要是黑灯瞎火的时候来,保不齐就能直接跌死在哪个坑里。 林夙甩开周蝉抓着他的手,弯腰撑着膝盖一通猛喘。 他累到面无血色,嘴唇淡淡的一层粉也是将褪未褪的模样,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透白的皮肤上,顺着细腻的纹理往下流。 周蝉回头看他这幅模样,又是一通哈哈大笑,“林策划,你冒烟了。” “……” 是热气,谢谢。 这大冬天的,跑得浑身大汗,再不冒点儿热气的话那还是人么? 接着就听周蝉自顾自地念叨,“人死的时间久了,还真忘了活着是什么感觉。看来我这术法做的还不够逼真,等回头琢磨琢磨怎么给这热气加上。” …… 的确,林夙这才意识到,周蝉虽然也是满头大汗,却是一点温度都没有。 但周总不愧是西南地府的阳间大使,为了更好地融入现实世界,甘当细节控。 还没等林夙喘几口,周蝉就着急忙慌地开口说道,“走吧走吧。” “就这么着急吗?” 林夙累的半步也不想动弹,要是周蝉还要继续让他跑的话,他就直接就地躺下,爱谁谁。 周蝉心说不着急怎么能提前来找你。 他前脚刚回到办公室,后脚就听底下人汇报,说是快打起来了。 什么地方能打起来?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婚礼现场。 周蝉沉默半晌,给兢兢业业但总是被打的现任婚策师默哀。 这大概是这位老兄的第一百次投诉了,再这么下去,不仅他鬼命不保,周蝉他们婚恋处也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而且,这次结婚的两位,听说真的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角色。 传闻当年,他们俩就是因为家里不让结婚,双双把爹妈气死然后跳了崖,性格又二又没心没肺又刚烈。 再加上,这两位死的时间真得很久了。 这种老资历的鬼往往能在阴间拉帮结伙,汇聚一帮好鬼友。如果真闹起来,这场面一定很好看……呸,很惨烈。 周蝉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心道这要是林策划在就好了。 倒也不是说林策划的能力一定可以搞定这场婚礼,而是林策划那张好看的脸很难让人口出恶言。 再加上还有讨喜的性格,再再加上还有鬼王的庇护。 怎么样也不会造成更糟糕的结果。 所以,择日不如撞日。想必林策划现在心情不好,说不定来地府看看那些比他惨的鬼,心情就能好起来了呢? 周总坚信,自己绝对是西南地府最贴心的领导。 “那当然,我可是给你安排了很多体验活动呢!”周蝉嘿嘿一笑,抬手指了指脚底下,“躺进去吧。” “……认真的吗?” 看着这口半掩着盖的石棺,林夙一阵沉默。 “那当然。”周蝉一边推搡,一边回他,“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个好地方。你先躺进去,我把棺合上。然后再把你的魂魄招出来,咱们就可以走了。” “……那我还能回来吗?” 林夙看着用材一点也不吝啬的石棺,认真思考自己被直接憋死的可能性。 “你不要担心,我给你留条缝。”周蝉连推带搡地把林夙弄进去,好心解释说,“你现在不是还没跟我签合同吗?我要是想给你带出来,就只能用这种办法。以石棺为器,算你半个死人。正好你把身体放在这里,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一举两得。当然啦,等你签了合同就不用这么麻烦,到时候随便找个安静的不被人发现的地方,说走咱就走……” 话说到最后,林夙已经不太能听得清了。 石棺的隔音效果太好,哪怕像周蝉一样的嗓门,也只能让他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模糊的内容。 眼前逐渐黑暗,留出来的缝隙透的光聊胜于无。躺在冷硬黑暗的石棺里,林夙突然有一瞬晃神,觉得……自己似乎有过这样的一段经历,在无垠的黑暗里,平和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你倒是快出来啊,我嗓子都要喊哑了。” 周蝉的传音又一次在他脑海中响起,惊散了他心尖上刚刚聚拢的情绪。 出? 怎么出? 林夙尝试着坐起身来,然后发现——他的脑袋居然可以直接破棺而起,重见天日! 周蝉骑坐在棺盖上,那张大脸近在咫尺。他见林夙半个身子长在石棺里的模样,觉得挺有乐子,甚至遗憾没有个手机给他拍下来,留作纪念。 “感觉怎么样?我技术还行?应该没什么不良感受吧?” 林夙站起来感觉了一下,轻飘飘的,好像确实还可以。除了觉得脚下一时使不上劲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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