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撕心裂肺,回荡在静谧的树林里。 那根绷紧了的弦已经承受不住断裂开来,像一块玉,从高处坠落,然后摔得粉碎。 太阳不再耀眼,星河渐渐浮现,又一个夜晚降临,唐皊安的眼泪久久不能止歇。 直至深夜,二人才生起一团火准备在林里过夜。他们逃得匆忙,身上没带一点干粮,白芜莳不得不摸黑去摘些野果充饥。他运气不错,在途中还逮到了一只野兔。 回到住地时,唐皊安已经靠在一块大石旁睡着了,他的右眼角还有泪光,冰冷的面具遮住了左眼的悲伤。 白芜莳叹了口气,从药箱里翻出个药膏,轻手轻脚地涂在唐皊安的伤口处,清凉的药膏让睡梦中的少年微微展开了紧皱的眉头。 他脱下外衫盖在唐皊安身上,自己坐在火堆旁,沾了点药膏涂在先前被唐皊安揍肿的眼角,火辣辣的疼,他睡也睡不着,呆呆望着天空。 月光斑驳洒在林间,有无数个夜晚,白芜莳都是和师父在林里度过的。采药采晚了,找不到落脚店,就只能在密林中凑合过一宿。 他对着天边叹了口气,又回头看了看唐皊安,少年蜷缩一团,时而皱眉,时而发抖,显是在做着一个不太美好的梦。 火光闪动映着他的脸,白芜莳发现少年下巴上竟多了一层细细的胡渣,显得憔悴不堪。 他才二十岁,却经历了常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遭遇的经历。如今除了白芜莳,没人陪在他身边。 只有他还在他身边。 …… 清晨,白芜莳在清脆的鸟鸣声中悠悠醒转,明亮的阳光刺地他有些睁不开眼。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唐皊安正坐在火堆旁烤着昨天白芜莳抓回来的野兔,露在外面的右眼红肿,嘴唇也有些发白,但精神明显比昨天好了许多。 白芜莳不知道自己的外衫何时盖回了自己身上。 二人饿了一整天,狼吞虎咽地分掉了野兔,却还是不足以填饱肚子。 于是两个少年在溪边又踌躇了好一阵子。 “你身上带银子了吗?” “没有,你呢?” “……你觉得呢” 最终的结果是,两人用外衫包了些野果系在了马背上,虽说吃不饱,但至少不会饿死。 骑着马踱出了树林,却又迷茫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安城是回不去了,可暗间到底在哪儿,他们都不清楚。 依芏只告诉他们向北走,但是是东北,还是西北就无从知晓了。 白芜莳沉思了片刻道:“咱先往前走着看吧,说不定能碰到人家,问个路顺便讨点干粮啥的。”唐皊安听罢点了点头。 “九泉乡。”两匹马一前一后向前走着,唐皊安忽而说道。 白芜莳回过身看了眼,问道:“那是什么?” “嗯。看来你没听说过啊。” “噗嗤,我也不过就是跟着师父跑的地方多了点,这世上我不知道的多着呢,跟我说说呗?”白芜莳故意让马儿走得慢些,侧过头冲着唐皊安笑了笑。 唐皊安道:“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嗯?让我猜猜,莫不是死人呆的地方?” “是。”唐皊安点头应道,“但是那个地方和这里没什么不同,有黑夜,有白昼。人们的生活和这里如出一辙,所有人做的事情和这里一模一样。打个比方,这里有座安城,在九泉乡里,也有个安城。” 白芜莳有些好奇,问道:“那照你这么说,九泉乡和现实世界也没什么区别啊。” “有一个区别,也是唯一一个区别。”唐皊安顿了顿道“那里都是死人。” “嚯,可是,人死了,不应该轮回吗?” 唐皊安道:“他们不愿轮回,安于熟悉的一切,不愿探寻新的未知。自甘堕落。” “那实在是可怜,这么没有追求啊。”白芜莳叹道,“要是我啊,我肯定会去轮回。” “为何?”唐皊安问道。 “都已经跋山涉水将今世的痛苦磨难踏了个遍,为何不去下一世享享清闲?”白芜莳松开了缰绳,双手枕在脑后闭上了眼。 唐皊安低眸问道:“你怎么就知道下一世不会再历经磨难?” 白芜莳莞尔:“要是今生过得太惨,那就下一世努力过好,就当一切重头开始。比如我,下辈子一定要当个有爹有娘的娃。” 唐皊安看着他的侧脸,想了想又问道:“那要是,有不想忘记的人怎么办?” 白芜莳一愣睁开了双眼,他在马背上侧了个身,托着腮道:“那就只能下辈子随缘了吧。倘若真有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唐皊安不再说话,双腿轻轻一夹马肚,马儿便稍稍加快了步子,小跑着向前驰去。 “喂!小少爷!等等我啊!”未等白芜莳反应过来,前面的人已经跑得有些远了,他只得在马背上坐正,驾着马儿追了上去。 视野中除了山就是水,二人在茫茫平原风餐露宿了大半个月,渴了喝泉水,饿了就打猎,长此以往,早已身心俱疲。 就在他们快要精疲力竭之时,远方出现了一片连绵的高山。这座山与别处都不同,一道又一道叠在一起,形成了如云雾一般的山峦,缥缈的炊烟从层山之间飘出,房屋轮廓在山脚下若隐若现。 “去前面看看吧。”唐皊安抖了抖缰绳,马儿轻快地跑了起来。踏起一路的尘沙。 山脚下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泊边是一个小镇。 唐皊安和白芜莳顺着湖边一条小道朝小镇走去,道两旁种满了银杏。 入秋,银杏叶一片金黄,纷纷扬扬散落了满地。唐皊安心头一酸,他想起了自己院里那株大银杏,现在应该已经化成灰烬了吧…… “皊安,皊安?” 唐皊安回过神来,听到白芜莳在叫自己,应了一声。 “这应该是你第一次离开安城跑这么远吧?”白芜莳冲他侧头一笑,嘴角露出一个深深的梨涡。 “啊?….嗯。”唐皊安愣了一下答道。白芜莳拍了拍他的肩:“成了,等事情结束,哥带着你游山玩水去!” “嘁,你没比我大多少。”唐皊安一撇嘴,打量了下白芜莳:“算起来,你也半五十了吧。” 白芜莳摆了摆手,露出一副嘚瑟的表情。 “真老。”唐皊安看着人一脸地幸灾乐祸,淡淡地补了一刀。 白芜莳感到了一丝窘迫,他看着少年欠扁的表情,有种想把他拉下马丢到路边的冲动。 “我不管,你从小就叫我哥。” “现在又不是以前。” “那我不管,快,再叫声听听!” “我拒绝。” “由不得你拒绝。” “….滚”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终于到了小镇前。村里十分热闹,各种酒馆茶楼,小摊小贩吆喝声不断。 白芜莳先行下了马,唐皊安也跟着跳了下来。镇子里的道路不算太窄,只是穿梭在各个店铺间的行人络绎不绝。 “这里还挺热闹。”白芜莳左看看右看看,不一会儿指了指路边一家茶馆道:“咱在这儿歇歇吧。” 就在这时,一个小孩跑了过来,估计是第一次见到马,好奇地围着唐皊安的马转来转去,嘴里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突然,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橘子,朝着马儿砸了过去,然后嬉笑着跑开。 橘子砸在马后腿上,马儿顿时受了惊,长嘶一声抬起前蹄冲进了茶馆。 唐皊安被吓了一跳,急忙拉住缰绳,马的倔劲儿十分大,它暴躁地跳动着,险些将唐皊安甩出去。 茶馆里顿时沸腾起来,妇女小孩儿不敢靠近,有几个精壮的男人跑了过来,大家齐心协力总算是制服了躁动的牲口,但茶馆的门也被撞得歪七扭八。 “谢谢,谢谢。”唐皊安擦了擦汗,连连向茶客们道谢,一个妇女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有些厌恶地道:“孙大娘,看看你家二蛮又惹的好事!” 一旁身材微胖的女人赔笑着道:“唉,我回头好好找他算账。”说着她回头拍了拍躲在她身后正偷着乐的小孩,正色道:“二蛮,以后不许胡闹,知道了吗?”小孩用力点了点头,就自顾自跑到一边玩去了。 在一片喧嚣声中,茶馆阁楼上悄无声息走下了一位少年,他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身着淡蓝色长袍,眉眼温柔。 “发生了什么?”看到店门前一片狼藉,少年开口问道。 “哟,魏老板,您来了啊。”茶客们看到少年,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少年身形看起来十分瘦弱,年纪也不大。 唐皊安听到有人称这位少年“魏老板”,心想这也许是茶馆的主人,便上前拱手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方才我的马受惊了,不小心撞坏了您的店门,我会赔……”说到这儿,唐皊安突然想起自己身无分文,不禁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少年看了看掉了满地的木屑,微笑着说道:“不要紧,这门正好要换了。”说罢他叫来一个伙计吩咐了几句,便欲转身回去。 “这怎么好意思,我们二人赶路身上也没带什么金银细软,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吧,就当是赔礼了。”唐皊安心里过意不去,见人要走急忙说道。 少年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打量了两眼唐皊安和白芜莳,歪着头想了想,随即灵光一现道:“这些天茶馆正好缺几个打下手的,要不你们来这儿帮我吧。” 二人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便跟着少年上了楼。 “这里是你们的房间,看你们灰头土脸的,一定赶了很远的路吧,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们打水沐浴,再准备些点心,今日就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告诉你们要做的事儿。” 少年把二人领到茶馆三楼,这里十分安静,只有几间客房,其中第二间,也是最大的一间是给他们腾出来的,里面的陈设还算雅致,靠窗是一张大床,正中央摆着八仙桌,家具一应俱全,屋内还飘着若有若无的檀木香。 “我住在二楼走廊顶头,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说罢少年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多谢,不知道怎么称呼?”白芜莳看着少年踱步走下楼,趴在栏杆旁问道。 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叫我魏山南就好。” 片刻功夫之后,已经有人为二人放好了水送来了干净的衣服和点心。 白芜莳一头栽在大床上,来回滚了两下,不禁舒适地呼了口气:“今晚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唐皊安正在屏风后沐浴,他疲惫地泡在浴桶中,此刻半句话也不想讲。 白芜莳事先在浴桶里撒了些草药,有助于伤口恢复,唐皊安只觉得全身的伤口好像被一双温热的手细细抚摸着,疼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从明天开始就要打工还钱咯。”白芜莳百无聊赖,倚在屏风的另一侧调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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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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