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状,将手中小孩往地上一扔,立即解开发带缠上宁洛的脖子。 那小孩似被困在一个透明罩子里,任她怎么张牙舞爪的扑腾,都只能在原地打转。 宁洛侧眼瞥见他神情紧张,眼中又带有担忧,便轻笑着好声安慰道:“没关系,不用担心,只是流了点血而已。” 他却是心疼极了,一双手欲扯紧那发带,又生怕弄疼了宁洛。 “这发带是宝物,将它覆上伤口后,不久就能痊愈。” 宁洛听罢,温柔笑着,抬手轻覆他略微颤抖的手,道:“殷公子有心了。” 那人一怔,凝着眉微微侧眼瞪向那还不消停的小孩,眉宇间漫着强烈的杀气。 那女娃看着年纪尚小,宁洛想着她或许只是无辜被大人卷入这场风波,又怕殷公子真的恼怒将她杀了,于是道:“殷公子,我瞧那孩子应是与之前在此山作恶的女巫有关系,不如留着送去官府,说不定能问出些东西来。” 殷公子却道:“那女巫在入狱前舌头就被人拔了,根本问不出东西。” 宁洛一惊,竟对此事全然不知。 只知每次问明宇是否有拷问出东西时,都是无功而返。 殷公子又道:“不过,其实也不必问什么。她们的意图很明确。山中倒三角以活人献祭的仪式,是西域古国典型的还魂术。” 宁洛疑惑:“世间……还真有能起死回生之术?” “……” 不知怎的,殷公子忽然沉默了几秒。然又道:“没有。其实追溯根本,只是一个江湖骗子为了报仇而编造的一个假死又还生的故事罢了。但西域古国人对此深信不疑。即使过去千年,也依然有当年古国后裔沉迷此术。” 宁洛有些惊讶,西域古国在上百年前就灭国了,无论是建筑文明还是古籍文化,都被烧毁殆尽。 就算是明诚,也仅仅藏有简单描写阵法的羊皮卷,连翻译都费劲,殷公子又是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 遂问道:“殷公子竟连这个也知道吗?” 殷公子道:“家族里千奇百怪的书很多,我恰巧看过记载关于西域古国的书罢了。” 宁洛一想也是,殷家曾是贵族,又有历史渊源,家中藏有一些市面上没有的书籍也不足为奇。 何况,殷公子回答问题时,答案几乎都是脱口而出,不想做假。若真是在撒谎,那此人也未免太精明些。 宁洛又问:“那他们是要还谁的魂?” 殷公子道:“不知。或许是那巫女的亲戚,又或许是西域古国历代的某位国王。总之,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宁洛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殷公子打算拿她怎么办?” 殷公子似早就打算好了,就等着宁洛问。 他斩钉截铁的脱口而出道:“杀了。” 宁洛心头一颤,瞬间被殷公子的气势给吓住,一时说不上话,又连忙将他手握住。 殷公子眉宇间的褶皱显然松动了些,稍稍面露错愕,回头望向宁洛。 宁洛心有不忍,眉头轻颤,好声道:“只是思姐心切,实在不必赶尽杀绝。” 殷公子隐忍着恼怒,咬着牙,语气着急又无奈:“可她方才伤了你。” 宁洛知殷公子是在担心他,于是微笑起来,好声安抚道:“只是小伤而已。殷公子若是动怒,才是真的伤了身子。” 殷公子听罢,眼中怒火散了些。宁洛见状,算是稍稍松了口气,微微垂下头,轻嘲道:“公子若是怪我妇人之仁,也无可厚非。” 那人一听,眼中竟露出些慌张来,连忙驳道:“我没有要怪你。” 转瞬,他又将那少见的情绪敛去,低下头不语。 宁洛见他这般关心,虽有些疑惑和受宠若惊,心里却是愉悦不少。脖子上的伤倒也不显得那么疼了。 宁洛笑笑,道:“我也有姐姐。倘若我也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被恶人带走,也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人眉头紧蹙,又微微抬眼瞧他。宁洛又挠挠头,笑道:“不过也不会这么激动就是了,我连个小孩都打不过,哪还会与人动粗呢?” 说罢,宁洛又伸手摁住殷公子的手背,笑道:“殷公子,她年纪尚小,我们将她交于官府处置便是了。” 那人双眸颤动,似有复杂情绪在眼中翻涌,然而,殷公子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片刻,才点头答应。 殷公子在他身旁坐下,支起一条腿,对宁洛说道:“我守夜,小郎君睡吧。” 宁洛神色凝重,忧心忡忡,便知他还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宁洛也安不下心来了,侧躺着定定望着他。 宁洛的角度,只能瞧见他半张侧脸和后脑勺。殷公子俊美,叫宁洛不禁看入了神。 但很快,他又看出了些许端倪——殷公子定坐着,胸膛和腹不见有起伏,似乎没有呼吸。莫非他是神? 无头的神明化作人形来保佑他了? 宁洛这么想着,顿时又觉得好笑,许是时候太晚,意识太糊的缘故。 心想着:“若真是殷将军下凡显灵,应该是找我替婚算账才是,怎又会化成少年来护佑我。神明应该忙着护佑他将山县的各位信徒,哪有闲工夫管我呢。” 想着,不由轻声嗤鼻笑了笑。 那人回头,见宁洛还未合眼,又露着笑,于是问道:“小郎君,还不睡,在笑什么?” 宁洛笑道:“殷公子,还不知你尊姓大名呢。” 那人怔了怔,托起腮,勾唇笑道:“我也不知小郎君姓名呢。” 宁洛道:“我姓宁,单名一个洛字。” 那人笑着眼,凝望他许久,好像在看着什么珍视之物,又好像在故意等着宁洛再问他一遍。 然,宁洛见他光笑不作声,于是坐起身,贴近了些,半开玩笑的问道:“殷公子为何笑而不言呢?莫不是要耍赖皮?” 他又咧嘴笑了笑,垂下头道:“我若耍赖皮你又能奈我何?” 宁洛无奈抱起手臂,故作烦恼的样子说道:“好过分,分明我都答了你,你却这般小气,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 说罢,他又有意瞥了眼殷公子,见殷公子还是垂着头,心事爬上脸,便知不好再问下去了。 可又是何故,连名字都不能告知?宁洛不解,只得自己胡乱猜想。 莫不是什么朝廷逃犯?殷家罪臣? 忽的那人轻叹一声,似下了颇大的决心。遂抬眸正视他,郑重道:“我单名一个故字。” 宁洛一怔,看着他灵动的双眸和凝重的神情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与殷家罪臣同名,难怪难以启齿! 宁洛顿时心生愧意,连忙道:“抱歉,我不知道……早知道就不追问你了。” 殷故怔了怔,脸色带着惶恐:“小郎君这是何意?” 宁洛叹气:“虽然我尊殷武神为神,但对于你们殷家来说,应非光彩之人吧,与他同名……确实会让人……不过没关系,他是他,你是你,不必在乎一个名字!” 殷故怔愣许久,才听懂宁洛的意思,遂忽的笑出声,继而大笑。 宁洛又抱起手臂,无奈道:“殷公子,你笑什么?” 那人笑够了,便抹去眼角沁出的泪花,俯身贴近他,沉着声音问道:“小郎君尊那罪人为神吗?为何?你可知他杀人无数,罪孽深重?” 宁洛却坦言道:“生在战乱年代,保家卫国自然是要杀敌的。他杀敌无数,保国安宁,又何尝不是救了一国百姓呢?扪心自问,出生乱世,又有几人敢舍身为国,身先士卒?” 那人又笑道:“可他又背弃国家,害得殷家满门流放,家族没落呢?” 宁洛道:“史书以三千文章描绘他的丰功伟绩,却以一句叛国赐死为终。叛国乃大罪,应当诛九族,皇帝却念旧情流放族人。殷公子未觉得不妥吗?一个为国冲锋陷阵的士兵突然叛国,一个罪孽深重的家族却没遭灭门。” 殷故眸眼颤动,似听宁洛一番言论后心有触动,震惊之余又感到意料之外。 而宁洛明显能感觉到,殷公子对刚才那番言论并不排斥,说明他也并非是对那千古罪人恨之入骨。 那想来,犹豫告知姓名一事,大概就是怕别人将他视作罪人,再对他的家族加以斥责吧。 宁洛微微蹙眉,正色道:“宁洛愚见,认为事有隐情。殷将军乃至情至性之人,断不会做出叛国这种罪事。” 殷公子微微笑道:“你又怎知,他乃至情至性之人?” 宁洛回忆道:“暂住明府时,明兄曾与我说过。殷将军与挚友永别州古山一事……” 殷故的表情瞬间变了,笑意彻底敛去,震惊之余似又期待着宁洛将要说出的话。全身紧绷似有块巨石高高悬于胸膛。 “听闻将军知与挚友生死永别后,便失了智一般,战场上的策略怪无章法,令敌人捉摸不透,又以一敌百,斩杀无数敌军,不出三月将敌国剿灭。又斩下敌国君王头颅,悬挂城门之上,威震四方,使得国土三年无敌国敢来犯,也算是为百姓换来了短暂的和平。” 殷故问道:“不觉得可怖如斯吗?” 宁洛笑道:“怎会。倘若是我落得与挚友生死两别的境地,怕是只会发疯。疯完便拔剑自刎了。哪能像殷将军那样一鼓作气,将敌国剿灭呢?” 殷故听罢,又微微勾起嘴角:“真是如此吗?” 宁洛道:“当然,骗你作甚!我没殷将军有何本事,只得以这种方式与挚友作伴了。” 殷故却凝了凝眉,道:“这番话……以后别再说了。” 宁洛一怔,不知怎的又惹到他。于是小心翼翼问道:“我方才……说了许多,你可是不爱听哪句?” 殷故答道:“自刎。往后不可再提。” 他神色认真,好像不答应便会生气。 于是宁洛笑道:“好,不提便是,殷公子莫要动气了。” 得宁洛许诺,他才弯眼一笑,柔声道:“小郎君再不睡,天可就要亮了。” 宁洛又问:“那你呢?” 殷故笑笑:“我方才睡够了,不用担心我,你安心睡便是。” 许久,那女孩累得不动弹了,树林又只剩下寂静,只有一旁的篝火还在噼啪作响。 也许是有殷故守着夜,宁洛睡得安心,没一会儿便沉入梦中。 后半夜,却闻异响,又有花香扑鼻,浓烈得再扰人清梦。 宁洛缓缓睁开眼,意识尚且模糊,轻瞥,见身旁人蜷着身体,好似捂着哪里隐隐作痛,不时发出隐忍的呜咽声。 奈何困意浓浓,眼皮子发沉,又眯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宁洛被女孩挣扎的叫喊声吵醒。起身揉了揉眼,正见殷故抱臂立在那女孩面前。 “公子……?”
第8章 慕卿山拦路猫 殷故回过头,露出笑颜,走到他身前蹲下,道:“小郎君睡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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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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