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马夫说得也不无道理,慕卿山庞大,就算是快马加鞭都要一天半,若是用走的,恐怕腿断了也难到。 如此,宁洛也不推脱了。 拂帘上车,只见一位玄衣少年正单手倚着窗口,支着脑袋闭眼小憩。 “车夫这般吵闹他也能睡得着吗?”宁洛心中疑惑,却还是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的落座在那少年身旁。 帘外马夫又高声叫唤:“小公子坐稳了!” 声音大得宁洛都捏一把汗,生怕把身旁这人给吵醒了。 遂侧头望去,那人任闭着眼,呼吸平稳,没有一点要醒来的征兆。 宁洛暗暗松了口气。 仔细瞧来,这位少年长得尤为俊美,又有一股子贵族气质,惹得宁洛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忽然车轮碾过一块石子,车子立即失了稳,猛地一晃,将宁洛晃上了那人的身。 那人睁眼,宁洛一慌,连忙伸手抓住另一侧的窗户,将身子支了起来,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吵醒你的。是方才车太晃,我没坐稳。” 那人却是眯眼笑了,说道:“无碍,我也睡够了。” 那人说着,撩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后又放下帘子,转头对宁洛说道:“幸好有你,否则我再睡,今晚便要失眠了。” 宁洛笑笑,还有些心悸。 那人瞥了眼宁洛的包袱,笑道:“小郎君这是要去哪?包袱这般沉。” 宁洛一怔,心想这“小郎君”唤得好生熟悉,莫不是那天夜市偶遇的少年郎? 那天戴着面具,不知全貌,只认得声音。而心静后再辨,确实与那晚偶遇的少年如出一辙! 于是宁洛立即问道:“请问阁下可是殷公子?” 那人却忽的莞尔一笑,侧过头,抿嘴掩饰,奈何那双溢出喜悦的眼神是如何都挡不住的。 他平了平笑意,又回头对宁洛说道:“小郎君,分明是我先问的你。” 宁洛回神,匆忙道:“啊,对,我要去墨城。明家公子担心我,便多给我准备了些东西。” 说罢,宁洛又问道:“可是殷公子?” 那人勾唇笑着,微微朝旁边侧了侧头:“小郎君好耳力,还能听出是我。” 见真是故人,宁洛顿感欣喜,止不住咧嘴笑起来:“真是殷公子!” 那人见他高兴,便歪头冲他笑道:“小郎君见到我很开心吗?” 这么一说,宁洛才敛了些情绪,微笑道:“自然。本以为无缘再见了,不曾想还能再与公子相遇,宛然像是……失而复得似的。” 那人抿嘴笑出声:“好,小郎君说得极好。” 一时分不清是在笑话,还是真的觉得好,宁洛只觉着高兴,便没再想太多。 那人渐渐收了笑,指着宁洛包裹又问道:“小郎君,你这包袱里长长的东西是什么宝贝?” 宁洛低头瞥了眼。那是殷武神的画像,临行前明诚为他装进了一个竹筒里。装进包袱,则显得尤为突兀。 宁洛答道:“是幅画像。” 那人勾唇笑着,翘起腿,另一只手托着腮,饶有兴趣的问道:“可是幅美人图?竟叫你随身带着,爱不释手?” 宁洛笑笑,坦诚道:“只是幅武神的画像,没有什么美人。” 那人又道:“哦?不爱美人爱武神,倒也新奇。不知小郎君爱的是哪位武神啊?” 宁洛犹豫道:“是……殷故武神。” 那人的笑渐渐敛了去,他道:“殷故……好像不是神吧。” 宁洛一怔,疑惑道:“不是神?” 那人道:“不读诗书不念经,生前杀人无数,死后怎么会成神。” 宁洛迟疑片刻,却问道:“那会读诗书会念经,生前不杀人,死后便能成神吗?” 那人跟着愣了一下,又笑道:“为何这么问?” 宁洛抱起手臂,道:“若是这样,我死后岂非也能成神?” 那人没忍住,噗嗤一笑,忍俊不禁:“小郎君,与你同行实在太有意思了。” 宁洛轻笑,话题又回正轨,温柔道:“无论他死后是否成神,他也是一方百姓的信仰。我见过太多生活不如意的人,他们宁愿少吃一顿,也要为信仰送上新鲜的蔬果,保佑家人平安。” 那人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眉头微蹙,问道:“那神保佑他的信徒了吗?” 宁洛笑着抬眼看向他,坦诚道:“当然。神会保佑他最忠实的信徒。” 说罢,宁洛又垂下了头,心虚的想着:“虽然我只算是半个忠诚信徒吧,也不知道武神他老人家是怎么看待我这个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的家伙的。” 宁洛笑了笑,又抬眼看他,问道:“说起来,殷公子和殷武神是本家呢。” 那人抱起手臂,坦诚道:“嗯,确实是本家。”那人说着,又撩起窗帘向外看去。 宁洛见他似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便识趣的不再继续。 其实殷公子想要回避也能理解,毕竟殷武神死时是犯了叛乱的重罪,死得并不光明,头颅还被悬挂京城多年。 这对曾是贵族的殷世家来说,应该是奇耻大辱,同样也是殷家没落的导火索。 车里又陷入沉寂。不过这样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殷公子放下窗帘,又寻宁洛讲话去了:“小郎君要去墨城做什么?去吃墨阳鱼吗?” 墨城挨着一片巨大湖泊,湖中有鱼,名墨阳鱼,食后能名目,男人食后更有壮阳奇效,所以墨城中此鱼最为好卖,许多商贾来城中都会买些运到其它城中,再高价卖出去。 宁洛连忙摇手:“没有没有,我是要去北边的息城,墨城只是路过。” 殷公子道:“那怎的走墨城这条路?走将山不是更快?” 宁洛面露难色,笑道:“那条路……不适合我……” 殷公子又问道:“为何?” 宁洛一时脑袋空白,不知该编些什么理由才好了。“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我嫁给了殷武神,然后又被人救出来,现在是个亡命徒吧?”宁洛心里这么想着。 殷公子见宁洛一副“等我编好再告诉你”的样子,不由得勾唇笑起,故意问道:“莫不是那山中有鬼怪,叫你害怕了?” 宁洛突然眼前一亮,立即道:“正是,殷公子真是聪慧过人。” 那人又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马车一路不停歇,却还是没能在入夜前去到下山的路。 夜行不便,三人便只能暂时在林中扎营休憩,待第二日天明再出行。 马夫动作麻利,才进林子没多久就抱着柴火满载而归。他为两人生好火堆后,便独自到马车旁去守着了。 宁洛与殷公子隔火坐着,时不时的往马夫身边望。 宁洛心想:“荒山野岭的,若是谁离得太远也太危险了。”于是对对面人说道:“殷公子,马夫叔不来同我们一起休息吗?” 殷公子道:“不必,车上有财物,他得守着。” 宁洛心中疑惑:“方才在车上坐着许久,并未发现有能装财物的木箱呀。”但想想这是别人家的生意事,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宁洛从包袱里掏出一个苹果,递给那人,道:“殷公子,饿吗?我出门时真好带了水果。” 那人看着苹果愣了愣,问道:“给我了,你还有吗?” 宁洛将包袱摊开,道:“你看,还有几个,正好够我们吃的。” 那人低眉瞥了眼。其实说是还有几个,实际加上宁洛手上那个,总共就三个苹果,这趟行程最快也得后天早上才能到。 宁洛这般慷慨,那明天总有一顿是要饿肚子的。 于是那人笑了笑,道:“你吃吧,我不是很饿。” 宁洛又道:“那我们一人一半。反正你不吃,我这也是拿来上供的了,到时候沾了香灰,便不好吃了。” 那人怔了怔,又轻声含笑,将苹果接过,徒手掰成两掰递回给了他。 简单果腹后,那人支起一条腿,靠着树干抱臂小憩。宁洛则将包袱里明诚送的几本书拿出来阅读。 明诚知道他喜欢历史,便送了两本野史供他路上解闷。 深夜,暮色沉沉,林中幽幽传来几声啜泣,好似孤魂野鬼哀怨之声。 宁洛看书看得晚了,听见这声不由得全身一颤。 他下意识抬眼望向殷公子,却见他熟睡,不忍出声。 他又望向马车,奈何火光找不到远处,看不清马夫的影子。 那幽幽哀怨忽远忽近,发声者隐匿于黑暗之中,显得尤为可怖。 慕卿山诡案一事,死伤无数,要说有冤魂怨鬼游荡在此也不无可能。 宁洛心里发毛,不自觉的放轻动作,小心翼翼的将书本塞回包袱,简单的系上一个结。 “没事没事,只要睡着了就可以百邪不侵……”宁洛心里这么想着,铺了铺包袱,将就当枕头枕着,整个人躺了下来。 奈何那装着花卷的竹筒太硌,他又不得不解开包袱,把那竹筒给拿了出来。 同时心中又不断念着:“没事没事,抱着殷武神的大腿就可以百邪不侵……” 忽然那幽幽哀怨变得极近,宁洛循声望去,却只能在一片黑暗中隐隐瞧见两棵挺拔的树干,接着又听见窸窸窣窣的行走声,正在朝他们逐步靠近。
第7章 古国后裔 忽然宁洛听清了那幽幽呜呜的声响在念着什么——“姐姐,姐姐……” 那声音愈来愈近,忽然一张晦暗的人脸从黑暗中探出来。那人脸方位极低,披散头发,摇摇晃晃而来。 宁洛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猛地往后一撤,紧接着,腿便软得没了知觉。 那人逐步靠近,渐渐走入光明。 这时宁洛才发现那不是只有一张人脸,而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瘦小女孩在地上爬行。 那女孩看见宁洛的脸,忽的泪眼婆娑,撕着声音叫起来:“还我姐姐!还我姐姐!” 叫喊着,她便像只野兽一般扑了上来,将宁洛扑倒在地。 那女孩看着瘦弱,实际力气不小,细小的手指就像针一般刺着宁洛,整个人更是直接牢牢贴在了宁洛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那女孩脸上用黑色笔墨画着诡异的符号,与那日在慕卿山上抓到的巫女一样怪异。 那女孩看似恨极了宁洛,于是直接张大了嘴,俯身狠狠咬上宁洛的脖颈,血瞬间溢了出来,疼得宁洛咬紧牙关“嘶”了一声。 忽然那女孩被人给拎了起来,悬于空中还张牙舞爪。 宁洛捂着伤口,定睛一瞧,将他救下的是殷公子。 殷公子紧蹙着眉,恶狠狠瞪着那小孩,表情气恼得似要喷火。 宁洛怕他真会喷火,于是连忙好声劝说道:“殷公子,莫要生气,原没什么大事。” 宁洛撑着身子坐起,看了眼手,血已将五指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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