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夜泽垂眸,细细吻过每根指节,“我穿上你做的衣裳,必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卫风,你要等我回来。” 卫风用力握住他的手:“我等……你安心渡劫,多久我都等……”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外头隐隐传来唢呐鞭炮的喧嚣,像是谁家迎亲。 夜泽往外扫了一眼,卫风遂道:“听人说,庄上周四叔家姑娘许了隔壁村张秀才,秀才要赶考,周家怕久等不归,便在动身前先办亲事……这样就算等,也才算名正言顺。” 夜泽眸光一闪,定定看向卫风。 卫风瞬间明白对方用意,错愕道:“……可是你明日就要走了。” “无妨。”夜泽从衣箱内翻出一黑一白两套衣裳,施法悉数变成鲜艳的红。 他看向卫风,柔声道:“事急从权,就拜个天地,很快的。” 顿了顿,夜泽低声喃喃:“……夫妻多年,早该成亲了。” 卫风被夜泽这惊世骇俗的行径震慑,僵硬地任由对方为自己换了红衣,被牵到院中。 没有三书六礼,没有高朋满座,在这场桩仓促荒唐的简陋亲事里,唯余一双有情人拜天地。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亲。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夜泽看着卫风,字字有力,“卫风,你不能辜负我。” 他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狭隘的人,明明知道此去生死未卜、前途难测,明明可以直接放卫风自由,明明可以定下限期,但他偏不,他偏要用尽一切手段将对方这辈子栓死在自己身上。 他看着卫风热泪盈眶地跳进自己的牢笼里,听到对方发下誓愿说此生不负。 还是不够。夜泽抱紧卫风,一遍又一遍索取,情到浓时恨不得咬断那截纤细脖颈,寄希望于对方的血肉来填补自己内心空虚。 ……为何要让我成仙?像我这样的人成什么仙?我明明只想要卫风。 夜泽眼中一片悲凉,却无人能答。 云雨过后,谁也没有睡意,两人拥在一处感受彼此心跳呼吸。 “十年前的今天,你把我从凤鸣苑带回这里……还好是你,多亏是你。”卫风贴着夜泽侧脸呢喃,“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夜泽吻怀中人鬓发:“是你救了我。” 消我业障,赐我新生,是你让我有了活在这人世间的野心和欲望。 他们交颈而卧,彻夜未眠,直到一缕晨曦斜斜映进门扉。 强大威压笼罩四方,气息熟稔,夜泽知道白泽来了。 “我……”夜泽看着卫风,攥紧了对方的手,“我要走了。” 卫风低低应了声,为他整理衣襟、挂上行囊。 “紫气东来,瑶池西望,翩翩青鸟庭前降。”卫风为他封正,眸中满是眷恋,“不必牵挂我,你安心渡劫,我会一直在这里静候佳音。” 夜泽点头,余光扫过那两幅画卷,忽地一抬手,将那幅中秋夜游的双人卷轴收到手中。 “我把这幅画带上,”夜泽轻声道,“想你时也好看一看。” 卫风抿了抿唇,垫脚去吻夜泽。 “早些回来。”他细语道。 夜泽神色柔和至极,低头攫住那双唇,轻轻碾磨吮吸。 “我爱你。”夜泽忽而道,“卫风,我是为了你活在这个世上的。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你一定要等我。” 卫风心神俱震,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夜泽看,满心里只住了眼前这一个人。 “……道阻且长,莫失莫忘。”卫风悲道。 推开门,白泽就站在院外,长身玉立遥眺西方,听到动静头也不回地迈开步:“走吧。” 卫风送夜泽出门,一路送到庄外。 夜泽说:“我虽不在,你也不可敷衍度日。每天叁茶两饭,一顿也不许落。” 卫风点头。 夜泽又说:“会青阁那边每年能取一百两银子,若是不够,我还埋得有两罐金子在地窖里,你当心着用,莫要被人惦记了。” 卫风又一点头。 “菜园莫再种了,一个人哪里照顾得过来,左右吃不了多少,去买就是。” “嗯。” “你一向体弱,天冷天热的小心添减衣物,莫要贪凉不盖被;若是难受了该看郎中就看,该吃药得吃,别怕苦,灶房里头还有两罐蜂糖。” “……好。” 夜泽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意识到卫风已经跟着走出好几里地了,才道:“别送了,回去吧。” 卫风执拗地抓着他的手:“无妨,再陪你走一段。” 夜泽喉咙酸楚得要命,强压着不舍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过会儿日头大了,当心晒到你。” 卫风站在原地不说话。 不远处白泽也停了下来,沉默地瞥一眼夜泽。 夜泽捧起卫风的脸,低声道:“答应我,自己在家要好好的。” 卫风看着他,倏而掉下泪来,颤声道:“好。” 夜泽吻住他,渡去一口灵气安神。 卫风只觉得意识开始浮沉,摇摇晃晃栽在夜泽怀中,陷入一片昏黑。 再醒来时躺在家中卧房,床榻温热。 卫风怔愣片刻,半恐惧半希冀地开口,轻声唤道:“……夜泽?” 素纱床帏安静悬落,满室凄清,毫无回应。 夜泽走了。
第20章 情丝 昆仑山。 三青给夜泽挑一块渡劫的地儿绞尽了脑汁,既要让夜泽得到洪荒神力庇佑,又不至于让天雷忌惮到劈不下来,试来试去均不满意,最后忍痛将最靠近玉山的一处奇峰削平,作了个临崖台,堪堪擦过缭绕玉山的洪荒灵雾。 她在弱水岸边等啊等,终于等到一头通体雪白的庞然神兽跃空而来,轻巧踏上碣石。 神兽甫一甩尾,待夜泽从背上下来,它便化作个白衣白发的男子,原是白泽。 三青见了夜泽,面上先是一喜,细看之下微微愣住。 对她而言夜泽下山这十来年不过是她打个盹的功夫,但夜泽身上发生的变化可谓天翻地覆——脸还是那张脸,可那股阴郁厌世的气质彻底消失了,看着平和不少,原本濒临破碎的魂魄也恢复正常。 如同这片弱水,淡漠沉静、波澜不惊。 见三青一副不认识人的模样,夜泽走过来,忽地伸手在她脑门弹了一下:“睡傻了?” 三青捂着额头接连后退,惊疑不定地看向另一人:“白泽,你确定他是夜泽吗?不会被夺舍了吧。” 白泽认真回道:“是。应该没有。” 夜泽短促地笑了下。 “啊你看你看,这个人会笑,肯定不是夜泽!”三青咋咋呼呼地,围着夜泽转了一圈,拈起片墨紫衣摆,“嗯……你穿这个比以前黑不溜秋的好看。” 夜泽矜持地扬起下巴:“卫风给我买的。” 三青先是哇——了一声,又问:“谁是卫风?” 夜泽立刻献宝般摸出那幅画卷,徐徐展开:“喏,就是他,我在人间找的道侣……好看吧?” 三青摸着下巴:“……唔,还行吧——” 夜泽脸立刻垮下来,将画卷收起:“什么叫还行?他多俊啊!罢了我看你确实没睡醒。” 三青懒得跟他计较,杏眸忍不住再度打量夜泽:“……你真是变了很多。” 夜泽动作稍顿,握紧手中画卷莞尔:“卫风救了我。” 三青不明所以:“我也救了你啊,我还救了你好几次呢,你还是那副死样子。” 夜泽想了想,诚恳道:“不一样,卫风让我觉得,活在人间是有盼头的……三青,你对我好我知道,我很感激你,但是我爱卫风,我非他不可,我只会为他而活……你能理解吗?” 没等三青回答,白泽先道:“不必与她说这些,太复杂了,她听不懂。” 没有情窍的上古灵兽,怎会明白人世间风月情爱。 三青确实不懂,但她听到“非他不可”时,莫名觉得这真是一句好重好重的话。 “可是你要成仙啊,他只是个凡人……他能修仙吗?”三青不解道。 人寿苦短,仙寿恒昌。仙凡之间天堑无涯,哪里有什么“非他不可”呢? 夜泽骤然陷入沉默,片刻才道:“白泽看过,卫风只有俗世富贵骨……我若渡过天劫,必然回去寻他,届时再觅长生之法,若觅不到,待他百年之后,要么我自毁神魂与他共死,要么我守着他投胎转世。无论如何,总会在一起的。” 三青听到“自毁神魂”登时一慌,恍惚又看到那个在火海里拔剑自刎的疯子。 “……凡人投胎转世,涉过忘川海就不会记得生前事了。”三青提醒道。 夜泽道:“没关系,我记得。” 三青一时间无话可说。想了想,神识轰然荡开,圈住整座昆仑虚,她将所有延年益寿的灵植仙株下了禁制,准备等夜泽渡完劫后让他挑几样带给那个凡人吃。 渡人成仙有些困难,但增加个几百年寿元还是很容易的,届时再慢慢想法子。 如洗碧空泛起几缕墨色,赫赫天威弥漫开,劫云逐渐凝型。 白泽沉声道:“来了。” 为让夜泽以全盛力量迎接天劫,白泽又化出原型将人驮到那片新开辟的崖台上,祭出灵器布下阵法。 “寻常飞升天劫为二九之数,共一十八道天雷,由弱及强,阵法和灵器会先卸七成,余下三成由你亲抗……虽只有三成,仍需你全力应对。夜泽,切记不可分神。”白泽叮嘱道。 夜泽在阵心盘膝坐定,遥望东方,长长吁一口气。 三青突然蹲到他面前,塞给他一个寒凉坚硬、宛如严冰的蟠桃。 “上次给你你没吃,我就埋在了西岭雪原底下。”她笑得眉眼弯弯,摸摸夜泽的头,“尝一尝,很甜的,三千年修为呢。” 蟠桃表层凝出莹润水珠,滑到掌心便化作灵气渗入肌理。 夜泽目光从蟠桃移开,看着近在咫尺的三青,展开双臂轻轻搂住她,一触即分。 “三青,谢谢你。” 三青尚在怔愣,见夜泽摸出一件花里胡哨的补丁衣裳,连同刚刚看过的那幅画卷一并递给她。 “这两样是我至宝,怕被天雷损毁,请你替我保存。”夜泽认真道,等三青点头接过,他眸色闪过一丝黯然,“此番渡劫,成功也就罢了,若是不成,劳烦你将这两样东西带去东洲,交给卫风……别说我死了,就说我成仙去了,让他不必再等。” 三青抱着画卷衣衫,语气笃定:“放心,有我为你护法,不可能失败。” 闻听此话,一旁的白泽心中幽叹,他本想作壁上观夜泽渡劫,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手掌翻覆,一缕天光盈指缝,白泽祭出本命法器折光剑,对三青道:“你不要去扛天雷。”又对夜泽道:“我为你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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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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