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夜泽去解卫风里衣,卫风配合地趴在床榻。 弄完一遭,夜泽欲将他翻过身继续,卫风却始终不肯,低声道就这样吧。 夜泽不作声,他强硬地将卫风转过来面对自己,将对方挡在脸上的双手拉开,牢牢压在头顶。 卫风拼了命将头别过去,夜泽却卡着他的脸逼着对方直视自己,俯身用力吻他。 直至尝到苦涩。 夜泽睁开眼,看到一双哭得通红的水眸。 他顿了顿,松开身下人。 卫风哽咽道:“你何必、何必逼我……” 夜泽无言以对,他只是默默攥紧了卫风手腕,直到对方的哭声平息,他才低声道:“你才二十七,年轻得很,怕什么。” 卫风深深闭眼,喉间满是酸楚:“再过十年,我与你走在路上,连错认兄弟的都不会有了。” 听了这话,夜泽心底蓦地一沉。 ……十年。 他等不了十年了。 夜泽眸色晦暗不明,突然撑起上身,掰过卫风的脸问:“你愿不愿成仙?” 卫风一怔:“……你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 “可能与否,试过才知道。”夜泽低头吻在卫风眉心,“放心,我绝不弃你。若你愿意,我与你长生;若你不愿,百年之后我自毁道行,同你共死。” 生同衾死同穴,我不负你。 得此承诺,卫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望着夜泽又流下泪来,他死死抱住对方,恨不得融入骨血、绝不分离。 对如何引人修行,夜泽一无所知,他不得不去会青阁讨教,将求仙问道的典籍一车一车往家里运。 先学看命测骨,再看修丹炼器,推演长生之术。 这些书册涉及天机,凡人读了折寿。卫风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看着夜泽埋在书山里一宿接一宿地熬。 偶尔夜泽会给他把脉摸骨,会喂他吃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灵株仙果,非但无用,反教人大病一场。 卫风缠绵病榻月余,待到终于能下地,推门看到漫天风雪。 细雪落到脸上,凉意幽寒。 卫风摸摸脸颊,目光落到院边,看到两树并肩怒放的红梅。 十年过去,花终于开了。 他不如自己预料中那么高兴,或许人心与时变,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 夜泽不再死磕那些古籍,他全心全意照顾卫风,一勺一勺喂对方温养身子的汤药,递一粒蜜饯过去缓解苦意。 “下月,家里会来个客人。”夜泽道。 卫风愕然,二人相伴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夜泽的相熟上门拜访。 细想又觉得不对,夜泽家世凄凉,不可能是亲眷,应该只是朋友。 可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门拜访的朋友,卫风大致猜到来意。 “……这是何必。”卫风无奈,“俗话说尽人事听天命,既已试过我并无缘,谁来都一样,你不必再废心思。” 夜泽为他掖好被角:“你先安心养病,等他看过再说。” 卫风说不动他,只在心中叹息。 在夜泽悉心照料下,到了正月卫风的身体已然好全。闲来无事,趁着夜泽外出,他拿了扫帚清扫院中积雪。 从檐下开始,一块一块仔细扫过院坝每处,堆到路边。 待卫风跨进院门,赫然发现院子里多了个人。 那人身量极高,白衣白发,模样俊美出尘,气质犹如巍峨沉静的山岳,兀自立在井边,盯着左边那边犹在盛放的红梅下,伸手掸落一枝碎雪。 卫风不知道这人几时出现的,但他敏锐地觉察到,对方应该就是夜泽请来的那位“客人”。 白发青年突然偏过头,目光在卫风身上略过一瞬,落于其后。 卫风肩上一沉,转头看到夜泽将自己的大氅脱了给他披上,温声道:“坐吧。” 卫风没动,目光又转到白发青年身上。 夜泽便道:“他叫白泽,是我昆仑的相识,请来为你看看。” ……白泽。卫风咀嚼这个名讳,忍不住想,这个男人和传说里那位无所不知的神兽白泽有无联系。 他与白泽在石桌旁坐定,夜泽立在他身后,待白泽为他把过脉后,夜泽立刻问:“如何?” 白泽神色淡然:“你早有定论。” 夜泽心中一沉,仍道:“我技不如你,或许漏错……你再仔细算算。” 白泽已经抽回手,语气并无起伏:“禄文拱命,官印相生。弱逢强起,强遇刚折。只有俗世富贵,并无仙道机缘。你若再喂他仙丹灵药,还会折损他的寿命。” 夜泽周身气压瞬间阴沉至极:“你万里迢迢从昆仑过来,就为了跟我说不可能?” 气氛陡然变化,卫风忙抓过他的手,安抚般轻轻拍了拍。 白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淡声道:“当然不是,我此番下山,是带你回昆仑的。” 话音刚落,卫风呼吸一滞,无意识抓紧了夜泽的手。 白泽看向夜泽:“你的心魔已除,天劫将至,该回昆仑准备渡劫飞升了。”
第19章 别离 明明午时未过,可天色已然昏黑一片,风雨欲来,遍野萧瑟。 夜泽几乎脱口而出:“我不去。” 白泽施施然起身,语调仍是不疾不徐:“你虽为人魂,身躯却是洪荒玉髓所化。如此非人非妖、非精非怪之属,天劫必定难于常人。若在昆仑渡劫,得主上神力庇佑,你尚有一线生机。若执意留在此,洪荒气息外溢,天道便会先降天灾,或是洪涝山火、或是地震海啸,直到抹灭所有沾染你气息的生灵事物,天劫才会杀你。” 轰隆—— 一道惊雷划破,像一声愠怒低哮,堪堪照亮白泽那张古井无波的脸。 泄露天机果然遭到天道警告,白泽那双青绿眼眸里染了几分无奈:“三青要我必须带你回去,我不忍令她失望……夜泽,我至多留给你四个月时间,届时无论你愿意与否,我都要带你走。” 待天劫过后,你是去是留与我再无干系。凡人渡你一场,于你有再造之恩,这段时间好生安顿他。 白泽最后与夜泽传音两句,便化作轻烟弥散原地。 剩下石桌旁一坐一立的两人,两相沉默。 卫风深吸了口气,撑着桌沿起身,看着夜泽挤出一道笑来:“这是好事……你终于要成仙了。” 夜泽盯着他:“你想我成仙么?” 卫风压着喉间酸涩,违心点头:“你当初下山寻到我,初衷便是让我渡你成仙……我虽不曾做什么,但你还是……” 说着有些语无伦次,卫风缓了缓,言不由衷道:“无论如何……恭喜。” 夜泽忽然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我不知道。”夜泽声音有些抖,“我一点也不高兴,我不想离开你。” 卫风眼圈蓦地红了,用力回搂住夜泽:“可是你听到了,你只有回昆仑才能渡过天劫……至于你我……罢了。” 他原想说等你飞升过后再来寻我,可又不知到那时会有什么变故,千言万语埋在心头,能说出口的只有一句罢了。 夜泽却像受到刺激,厉声道:“罢了?什么罢了?!你休想跟我罢了!我死在天劫里才罢了,不然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爬我也要爬回来找你——” 卫风突然捂住那张不知分寸的嘴,又惊又惧:“别说胡话!什么死不死的,你不会有事的。” 他心如擂鼓,抓着夜泽的手摁在自己胸口,一字一句道:“我只是不想你为难……你既开口,我也愿起誓——你走一日我等你一日,哪怕等到我死,只要你归来,我都会在这里。” 夜泽胸中一震,死死将人勒在怀中,呢喃道:“还有四个月……” 卫风酸楚万分,他虽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却没曾想来得这样快。 只有四个月了。 卫风担忧夜泽,怕对方飞升遇阻,每十日就要去云观里为他上香请愿,道听些成仙逸闻,沿途挨家挨户讨要碎布,凑足后开始在家里缝百家衣。 夜泽担忧卫风,唯恐自己离去日久他在家中受苦,满米缸填地窖,备齐各类创伤膏药,藏了两株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血灵芝用以救命,将银钱存大半在会青阁,嘱咐每年送一百两银子到卫风手上,万一逢难也有余地。他又握着锥刀,亲手在屋舍里的每一块院砖、每一片青瓦刻上符文灌注灵力,如此一来,纵遭千万年雨打风吹亦不至于垮塌破败。 可纵然做到这种程度,夜泽仍不满足。 他对于渡劫能否成功并无把握,成功也就罢了,若是不成,留卫风一人孤苦伶仃,要夜泽如何放心。 又无法带卫风同去昆仑,有洪荒禁制在,凡人踏进半步就会灰飞烟灭。何况就算求得神灵网开一面放卫风进去,倘若自己死在天劫里,面对一众妖兽精魅,卫风如何自保? 于是临行前几日,夜泽踌躇着敲响了林三家的门。 林三嫂忙迎稀客进来,问他可是有事? 夜泽哑声道:“是有一事相求。” 双手悄然攥拳,他只犹豫片刻,便毅然将双膝一屈,扑通跪倒在地。 “——天爷!”林三嫂骇得白了脸,忙去拉他,“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快起来——你这、你这不是折我的寿!” 夜泽仍跪在地上,他这一辈子第一次跪下来求人,只为心上人讨一条退路。 “我要出趟远门,”夜泽哑声道,反抓住林三嫂双臂,“短则一两年,长则……归期不定。卫风不能与我同行,他一人在家里我不放心。三嫂,你们一家都是好心的人,我不在的时候,烦请你们多照顾照顾卫风。” 三嫂抹着眼泪:“我以为多大的事——邻里邻居相互照应是应该的,你和卫风若是不嫌弃,我让我小儿子认他作干爹,以后便是一家人。你放心去做你的事,今后有家里一口吃的,就饿不着卫风。” 待卫风将百家衣开光归来,膝下莫名多了个干儿子。 他听了来龙去脉,茫然看向夜泽,只觉心疼又悲哀。 ……何至于此。 临别在即,卫风为夜泽换上那身墨紫衣衫,宽袍窄袖金丝带,银护腕牢牢约在袖口,青丝半挽,斜插翡翠玉簪。 装束一换,乡野民夫便成了尊贵无匹的仙家贵子。 卫风惘然若失,将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百家衣抖开。 “我听人说,穿百家衣得百家庇。”卫风强忍悲戚,轻声道,“不知有没有用……我别无长物,就做了这一件衣裳,你带上吧,等天劫来时再穿。” 夜泽颤着手接过来。 百家衣颜色杂乱花哨,一块块不到半个巴掌大的布料,被艰难缝合到一处。卫风不善女红,衣裳上到处是斑斑点点的褐红血迹,不知被扎伤过多少次。 他拉过卫风的手,天眼翕开,望见指尖密密麻麻的针眼。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3 首页 上一页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