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轻而柔和的嗓音响起。 濯尔清将天下最后一份双元定灵丹,喂给宁祐,安静地渡过灵力和神魂力量,直到那个溃散的神魂逐渐稳定下来。 他捧着对方沾满泪水的脸颊,和对方接吻,却并没有任何旖旎,只是怜惜地安慰着对方。 “睡一觉吧。” 他说,声音又轻又柔和,和每一次他念书的声音一样。 宁祐在他怀里睡着了,疲惫又依恋地蜷缩着。 濯尔清手指轻轻抚过他脖子上的、身上的伤口,那两根沉重的铁链。 玄枵情绪起伏时记起的一些碎片,他也如数记起,毕竟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他记起…… 当年他南下时,因道心动摇重伤昏迷,为一秦楼妇人所救,那妇人有个痴傻的孩子,据说是宁家遗弃在外的血脉。 妇人见他识字,便请他为自己的孩子起名,他说:“单名佑字,取护佑之意吧……” 那小傻子握着他的手指玩,眼神亮亮的,他犹豫着补充:“罢了,这个字太重,恐怕冲撞,用衣字旁的同义字吧。” “便叫……宁祐。” 不求大富大贵,顺遂一生也是好的。 可是命运未曾庇佑这个小小的、他偏爱的孩子。 濯尔清闭上眼睛,嘴角沁出鲜血。 他道心已破。
第19章 俯身长吻,他的长发如瀑散下。 也许变故突发、心神不宁,也许是久违地回忆起过去,宁祐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他没有做梦,或许做了,只是梦里只有一片黑,他在不断往前走。 他在梦里是一个草扎的人,走着走着,被淋湿、腐烂,走着走着,稻草掉落,走着走着,支撑的木架断掉,他摔下去—— “饶了我……我不敢了。” “什么?”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有人来了,“做噩梦了么?明明点了凝魂安神香。” 来人握住他的手,温暖而充沛的灵力顺着两人相贴的手心往上,带着奇异语调:“右右……收心、凝神、定魂。” 每落下一个词,宁祐便觉得心神一震,如此三震之后,他茫然懵懂地睁开了眼睛,急促地喘着气。 接着宁祐下意识低下头,他身上还是缠绕着铁锁,身上的伤口淌着血,他拿手去捂,血就透过手指往下滴落,真实而尖锐的痛疼席卷了他。 身边人轻而坚定掰过了他的脸:“……宁祐!” 那是濯尔清,但对方的脸色很难看。 “不要再看了,那都是假的。”濯尔清逼他看向自己,“都是假的。” 如果宁祐自己能看见,大概会发现自己已经变得透明溃散,也会看见自己的神色如何扭曲。 濯尔清强行制住了他,手上灵力飞转。 “假的……” 宁祐怔怔重复,手在发抖,牙齿咬得咔嚓作响,他神志不清地挣扎,要去看伤口,被阻拦就咬上了濯尔清的手,直到头顶传来闷哼,齿间尽是鲜血。 他不再用力,咬着含着那块肉,颠来倒去、含混糊涂地喃喃,濯尔清在混乱中分辨着,才听出他反反复复在讲: “但是我疼……濯尔清,我疼。” 向来如常、风雨不动的仙首顿时下颚紧绷,齿关咬得作响,神色状如冷面恶鬼,看上去是快疯了。 他闭目又睁开,暴动的灵力终于平静,也终于得以腾出另一只手来,一下一下顺着怀中少年枯黄干燥的头发:“……马上就不痛了。” 宁祐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 本就是死后神魂之体,靠着一股气粘合,一朝崩溃……濯尔清想过他醒来会如何,却没想过能糟糕到如此地步。 最早捡到宁祐时,对方的神魂虽也是虚弱浑噩之状,甚至难辨其形,却尚未分崩离析,因此只要稳固后温养便可—— 玄枵赶在他找到更合适的办法前,一颗双元定灵丹简单粗暴地解决了问题。 双元定灵丹如其名,最初便是为了“定灵”而出现的,服下后可巩固神魂,双方神魂建立联系,便可供养对方神魂。 世人说这种邪丹的用途是控制他人,其实算是误传,至少它原本的设计并非如此。 但在此刻,单纯服用双元定灵丹已经不足以唤醒对方。 宁祐神魂散得厉害,便极容易陷入梦魇,陷入梦魇后又会进一步心神动摇,如此循环往复,恐怕…… 濯尔清站了一会,将人轻轻放到床上,身后阴影凝聚,轻柔而不容抗拒地将少年缠绕其中,一面强行钻入少年口中,避免对方挣扎中再伤到自己。 他抽出被咬得鲜血淋漓的手,看也没看,捧着宁祐伤痕累累的、细瘦的手指,放在自己脸侧:“对不起。” 无论如何,他无法看着对方神魂消散。黄泉碧落,天上地下,哪怕是回溯时间,濯尔清也有把握起死回生。 但唯独,唯独神魂消散不行。 神魂在五行三界之外,若是消散,便跳脱因果律法,如同从未存在,从此过去现在未来,都不能再寻回。 但他又凭什么替宁祐做决定。 凭他曾经为对方取了一个从未带来任何幸运的名字吗?凭他几次三番错过对方吗?还是凭他多年重逢,却对信任自己的宁祐生亵渎之心? 那只脸侧汗湿的手,忽然攀附抓住他的手腕,濯尔清怔怔去看,发现宁祐在看自己,对方似乎清醒了一些,又似乎没有,否则怎么会喊他的名字说:“救救我……” 濯尔清似叹似笑,反手握住对方的手,垂下头颅,俯身长吻,他的长发如瀑散下。 “不要恨我。”他说。 …… 宁祐原本困陷在生煎火熬的痛苦中,慢慢的,那些痛苦宛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潮湿阴雨时的隐胀。 另一种更为尖锐的感知正在漫延。 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困在濯尔清怀里,黑色的阴影在他肌肤上四处游走,他还有些回不过神,轻轻喘着气:“嗯……这、这是什么……” 濯尔清见他醒来,松了一口气,又见他呆呆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却并没有说话,似乎在等他慢慢反应。 宁祐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才发现濯尔清一只手整按在他凹陷的小腹,五指分开,灵力四散,叫那一块皮肉滚烫如火。 再往下…… 他又笨拙又惊惧地发出气音,想挣扎却被黑影按回去,被生生钉在烧红发烫的恐怖烙铁之上,一时间差点吓得三魂七魄俱散,发出可怜而沙哑的哀鸣。 “别怕。”濯尔清説,“只是稳固神魂之法,并不算什么。” “等到此事了却,你就不必再痛了。” 什么叫并不算什么?他、他们、这并不算什么? 宁祐脑子转得很慢,还没捋清楚就听到对方哄骗引诱的声音—— “右右,跟着我念好么?” “神宁心安,意守本真。” 就像是濯尔清每一次教他心经道法一样,他识字不多,对方总是教得很耐心。 他最初还惴惴于自己这样笨拙,会不会惹濯尔清不快和厌烦,后来就慢慢意识到,不会的,濯尔清不会对他生气。 一字一句,对方念一句,他鹦鹉学舌般不知其意地念一句,就这样还能得一句真心实意的夸奖……想被夸奖。 宁祐断断续续地重复,濯尔清亲了亲他的侧脸:“对,做得很好。” 虽然不合时宜,但宁祐有点想笑,濯尔清若真开宗立派,这样怎么行,都可以去评选天下最好说话、最善解人意、最溺爱无度的师尊了。 濯尔清念了第二句,宁祐也乖乖跟着念了第二句。 于是濯尔清又念了第三句:“双元定灵,以彼之身。” “双元……” 宁祐张开口,浑身宛如被凉水浇头,从头凉到脚,又好像被人打了一个又重又痛的巴掌,他骤然从情|热中清醒过来。 他又惊又怒地盯着濯尔清,声音嘶哑:“双元定灵丹的催发咒……你想做什么?” 濯尔清一愣,意外地看着对方。 宁祐生前并未入道,怎会知道这句咒语是什么?谁在他面前,或者说,谁对他做了什么……濯尔清心中仿佛高高压了块巨石,悬而未落。 “滚、滚……!” 宁祐正想要往外爬,却被阴影缠绕按住,濯尔清从后面抱住他,不容许他逃走。 他发出忍耐的泣音,摔倒在柔软的床铺,濯尔清安抚地吻他:“没关系、没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会、也不能以此操控你……我和玄枵,自始自终喂给你的都是母丹。所以是反过来,你可以操控和利用我们。” “刚刚的咒语,能够帮你和我建立神魂联系,借助……”濯尔清卡了壳,即使不合时宜,但他含糊绕过那个词,耳尖仍然有些发红。 他讲:“借助此事帮你修复神魂,此后便不会再犯这种痛。” 因为他会替宁祐承担。 “等之后……” 濯尔清的话戛然而止。 宁祐在无声地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哭得他的脸乱糟糟的,想要开口却哑得说不出话。 濯尔清显得无措极了,他此时不再是高高在上、手握大权的仙首,更像一个普通的兄长,或者普通的恋侣。 他尽力温柔地退却,披上宽大的外袍,下了床端来一杯水,自己喝了一口渡给宁祐。 干涩发疼的喉咙为水湿润,宁祐终于可以说话,哑着声音轻轻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吃的不是子丹。” 他之前就疑惑过玄枵给他的喂的双元定灵丹效果奇怪,怎么会有子丹要吸食母丹灵力的。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给他喂母丹。 于是他也这样问出声。 濯尔清在灯下看他,过了一会说:“因为不想给你喂子丹,总怕轻贱了你。” 即便那只是世人的误传。 最初喂子丹还是母丹,好像都没差,都能达到巩固神魂的目的。 宁祐晃神,轻贱……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因着脸上有泪,看着既滑稽又古怪。 他轻轻说:“但是不值得,濯尔清,我不值得。” “你刚刚想做什么?”他越说越快,声音在发抖,“你想叫我念出咒语,将你当做灵奴,夺取你身上的灵力,再借你的神魂巩固自己吗?” “你知不知道对那些世家大族来说,只有低贱的奴隶才会做这样的事!” 那时候,宁裕空便是借着双元定灵丹,叫他替受蛾蛊之苦,再从他身上取走灵力—— 只是方法更简单粗暴罢了,他总是先感到自己变得健康,又被抽走灵力,虚弱下去,反反复复……他又怎么能再修炼入道! 在宁家,除他之外,尚有许多别的“自愿”的人,吃尽苦头,供其他大族弟子取用灵力。 说好听些,他是五少爷,那些人是自愿的陪练,说难听些,不过都是没有选择的奴隶,另一种意义上的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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