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亲人相聚,至少该有些…… 因着这个初见,他对宁裕空的印象不大好。 “五少爷。”那两位护卫喊他少爷,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打量了他脏兮兮的麻布衣服,并没有太将他放在眼里,“你住在何处,不如过去收拾物什,我们一边给你讲下具体的情况。” 宁祐确实也不想在楼里掰扯,便将两人带回了小院,倒了三杯凉茶,自己咕咚咕咚喝了一杯——他可是刚打柴回来,一口水没喝。 两个护卫皱了皱眉,没接他的茶,只是自顾自地开了口:“我们宁家,是修仙界五大家族之一,司掌平江以南地界……” …… 宁祐渐渐搞明白了,他父亲呢,是这个劳什子平江宁家的家主,与妻妾生有四个孩子,他则是对方来南浔时,慕母亲歌声而来,意外留下的私生子。 原本他们不知道有这么个孩子,后来查到了,便想把少爷请回本家生活,到底是家主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 何况家主对他的母亲还有一些感情。 总之就是需要他回宁家。 宁祐心里好笑,宁家这样一个所谓的大家族,若真有心,早就能找到他与母亲,何必留到现在,想必找他一事并不重要。 至于他们具体想干嘛倒并不重要,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回宁家……他想去昆仑。 听说那有天下第一仙宗天衍,最关键的是,他曾经背着秦娘打听,听城外道观的老道说,天衍宗有位仙首,名叫濯尔清…… 那才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和兄长。 他准备去找找看。 “不好意思,容我拒绝。”宁祐喝完一壶水,冲对方友好地笑了一下,解释道,“我已与他人有约,近期要北上一趟。回宁家的事,容我考虑考虑,等回来后再作决议,可以吗?” 【北上……】玄枵轻叹,笑了笑,【他那时候不会想来找我俩吧?之前还偷偷打听过你名字。】 【还是只是不想太强硬地拒绝,找了个借口。这时候脾气真是好。】 濯尔清冷笑了一声:“脾气好?” 不,宁祐这时候并不是脾气好,他此时更多是因为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怕激怒对方,才小心斟酌词句。 那两个护卫显然没有想到宁祐会拒绝,顿时脸色一变:“你说你要考虑?” “铿锵”一声,其中一个护卫佩剑出鞘一小截:“小子,喊你一声五少爷,那是少主仁慈,不要给脸不要脸。” 宁祐也来了气,他好端端活到现在,宁家未曾对他或者秦娘有任何恩情,对方叫他回去认祖归宗他就非得回去吗? “我不用你们喊五少爷。”宁祐冷冷道,“我要是不愿意回去,你刀架我脖子上也没用。请回吧,要谈也是和那个少主谈。” 他那时候年少气盛,以为自己赤条条一条命,什么也不怕。 可是却没想到,这把刀没有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却架在了无辜之人身上—— 当夜,流春楼起了大火,一片混乱,诸人惊逃,却发现大门紧锁,四面围墙不知为何出不去,哭声嚎啕震天,楼外却无任何人听见。 宁祐出去采买回来时,看见的就是熊熊火光,而道两旁其他人仿若未闻。 两个护卫站在门口,抱着剑,对他笑了起来:“这是真的火,不是幻觉。要么跟我们回宁家,要么这地儿被烧成灰,选吧。” 他顿时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紧紧咬住了牙,他不愿意就这么屈服,本来若好好谈,也许等他去完昆仑,也会回宁家,但…… 他跑起来,去旁边借水灭火,一边大声喊人救火,那些人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有个与他熟悉的阿婆拉住他:“哎哟,娃儿你喊什么,那哪有火嘛。” 但对方还是借了他水桶,许他在自己这打水,宁祐往返几次,火势却不见小,门口的木梁烧断了砸下来,里面顿时传来惊叫,是长春她们的声音。 有人从木梁下伸出手,宁祐顿时丢开水桶,冲了过去,他不怕火一般伸手去够,自己要只身冲进火海,却被结界弹了出来,狼狈地摔在地上。 他不死心,又往里跑,再摔,他听见了那两人的讥笑声,门里又传来女子的尖叫和哭声,那只伸出门的手也落下去。 宁祐咬了咬牙,他爬起来跑到两人面前:“……” “我愿意回宁家,可以灭火了吗?” 那两人对视一眼,笑了,又看向他:“那是刚刚的要求了,现在嘛,涨价了。” “我们要灭火,也是很麻烦的,施展术法可是很累的。你这样求人可不行。” 那火越发大了。 宁祐扑通一声直接跪下,给他磕了个头:“求你,救她们。”
第28章 他终于找到了逃走的机会。 【右右!】玄枵几乎是下意识, 【濯尔清你他妈拦他啊?你让他跪?!】 濯尔清已经有点麻木了,他问:“拦得住吗?这是过去。” 他是这样说,可仍然无法克制地去拽宁祐的手臂, 想去扶起对方, 又在最后收手。 这和最初在地牢时不一样, 他此时动作,一定会对过去造成影响, 被天道察觉,那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他只能看着—— 宁祐跪得如此痛快,反而叫两人愣了一下,悻悻然不知说什么,唾其中一个人说:“……行了, 他都跪了,灭火吧。” 另一个嘟哝了什么,宁祐跪在地上看着对方…… 那人只是轻轻一挥袖子, 忽然风来云至,大雨落下,刚刚还熊熊燃烧而不能灭的大火,骤然被倾盆雨水熄灭, 发出嗤的声响。 如此轻易。 “是雨!快趴下、当心!” “火、火灭了?!太好了我们能出去了……” “怎么突然下雨了、咦!流春楼怎么成了这样?” …… 宁祐听见雨中传来声音,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觉得难以理解。 他擦掉脸上的水,其中一个护卫说:“好了, 收拾干净跟我们走吧,至于这个什么春楼, 我们留了足够的金银财物。 宁祐很难说那一天对他的影响。 他最震惊和难受的事情,并不是他给某个人跪下——对他来说, 为了救人而下跪或者屈服,也不算什么屈辱,他应当骄傲才是。 但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轻易燃起大火、又轻易熄灭大火,翻手覆手之间,便能决定一个、甚至很多个人的命运,生或者死,不过是对方一念而已。 不过半日后,他便被带回了宁家。 那个所谓的父亲,现身讲了几句话便推称身体不适离开了,奢华的大厅内只剩下宁祐与宁裕空两人,他的兄长置身主位,招招手让他过去。 对方打量他一会,问:“腿怎么了?” 宁祐说:“摔了。” “流春楼的事情我知道了,我已经请人复原,你的朋友们也没有事情。”宁裕空收回视线,“至于那件事,那两个人我已经处理了。” 宁祐下意识问:“处理?” 宁裕空没有说话。 “你把他们杀了?!”宁祐有些吃惊,“可是他们不是很厉害吗?” “我比他们更厉害。”宁裕空冷静地说,“你在同情他们。他们身为修道者,确实比凡人高一级,但他们让你下跪,便是侮辱宁家的血脉。” “你是我的弟弟,他们受了你的跪,便是蔑视我。” 他并不是为宁祐出气,他只是认为自己受到了蔑视,认为那两个修道者挑战了宁家的权威。 宁祐忽然明白了他们的逻辑。 大概也是从这一刻,他明白了,面前这个和自己有着相似面孔的男人,绝不可能时自己的兄长。 ……他们不是同路人。 “去休息吧。”宁裕空看上去并不是很在乎他内心是否认同自己,一如既往冷淡道,“明日我会将你介绍给宁家其他人。” 那是一场不那么让人感到舒服的欢迎会。 宁祐从在场人的眼睛里看出了无数不同的情绪,或是不屑轻蔑,或是困惑,或是……怜悯?他们在怜悯什么? 不过从这一场宴席中,他很轻易地发现了,宁家之中,宁裕空才是真正掌握权力的家主,他们那个懦弱的“父亲”不过是傀儡而已。 宁祐毫不怀疑,如果那位父亲有丝毫把柄,宁裕空会毫不犹豫抓住这个机会将对方取而代之。 “右右,你来。”宁家“家主”喊住他,见他时宽慰地笑了一下,“听说秦娘亡故,如今见到你,倒觉得她还在似的。你和她长得倒是像。” “你心里一定恨我,我一直没有去接你们。当年我曾提出带你娘走,她却不愿意。” 宁祐笑了笑,内心却冷冰冰想,你妻妾众多,子女成群,她当然不愿意。何况,这话死无对证,讲得好听罢了。 但他的心里那种预感越发明显……对方接自己回来一定有所求。 “但这么多年,是我对不住你。”宁家“家主”说,“我一定会尽量补偿你,” “您有什么事,就直说罢。”宁祐实在受不了这样虚伪的对话了。 对方说:“其实你兄长,之前为歹人所伤,每逢月中,就会受彻骨之痛,唯有其血脉相通之人的血可以缓解。” “我们都是修道者,血中灵力互相排斥,唯有尚未修炼的凡人之血可行。” 看来是要他的血……他们这样有所求,反而让宁祐放下心来。左右他是要逃的,取几个月血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逃之前,总得再打算打算。 “我的血?”宁祐面露犹豫。 “一个月只取几滴便可,你放心。”宁家“家主”赶紧道,“绝不会伤到你。” 宁祐摇摇头:“倒不是此事,我只是担忧,若我月月都待在此,楼中亲友要怎么办。我来之前的事情,您也知道。” “所以我希望,你能立誓,宁家会保护流春楼,绝不让她们任何一人遭受意外。” 宁家“家主”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和楼上扶栏的宁裕空对视,对方神色冷漠,宛若伺机的毒蛇。 下一刻他面露恐惧,仓促收回视线,看向宁祐:“好,我愿意立誓,以煌煌天道为证,宁家会保护流春楼,绝不让她们任何一人遭受意外。” “若违此誓,天打雷劈、身死道消。” 宁祐松了一口气,如此他也可以安心了,哪怕他之后离开此地,宁家想必也不会视家主的性命于无物,去为难一帮凡人。 此后数月,每逢十五,宁家都会派人来取血。 宁祐在宁府中还算自在,大部分时候他都宛如府中的隐形人。不知道是不是宁裕空提前下过命令,宁家人不怎么接触他,那些侍女仆从护卫也只履行自己的职责。 他那位便宜父亲不常出现,宁裕空偶尔例行公事般来看他,确认他的情况,对方每月月中那几日会闭关,宁祐猜测和那个所谓的诅咒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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