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有了倒霉的凡人宁祐。 此后数月月中,宁祐都不得不进禁地,然后再泡上一遭药浴。 濯尔清陪他到后面,甚至想过不要再看下去了,他应当离开,但他又舍不得留下少年宁祐一个人。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第二年春,宁家忽然变得热闹起来,所有人都忙于筹备着什么,听说—— 当世仙首濯尔清要闭长关,闭关前想来宁家取一宝物。 过去的宁祐偷听到消息,眼睛亮了亮,几乎要雀跃起来。 而未来的濯尔清怔愣在空中。 他确实在闭关前来过宁家,为了取扶桑残枝,但却不曾记得与宁祐相遇过…… 更重要的是,那时他应当已经忘记了曾经在南浔城的经历。 濯尔清看着宁祐找到机会,避开看守跑到过去的自己面前,看着他急切地想要说什么,却被宁裕空施了法无法言语。 最后看着自己拿到扶桑残枝后离开,而宁祐被宁裕空拦在身后。 宁祐眼里的亮光慢慢消失,直到自己的背影彻底看不见才垂下眼睛。 他把更为重要的宝物落在了此处。 那时候宁祐一定恨死自己了。 濯尔清不敢深想。 宁祐是记得自己的。 那当候困于痛苦和囚禁之中的宁祐,听到他的名字,看见他时,那样急切而期盼,是因为那个曾消灭千面蛾蝶之患的仙首来了…… 还是因为记忆里依赖的兄长来了。 是后者罢。 但他心心念念的尔清哥哥仿佛不认识他,也没有救他。 濯尔清呕出一口鲜血,落到地上时,如同未曾存在过。 令濯尔清意外的是,那时候的宁祐希望落空后,仿佛没有任何改变。 对方如往常一样,白日呆在藏书阁,日落后懒洋洋地在被允许涉足的区域闲逛— 他之前逛到了地牢,撞见了许多被养来让蛊蝶吸取灵力的低阶修士,然后杀了一个求死的人,于是许多地方去不了了。 等宁祐逛累了,他就会回院子里沐浴休息,第二日再去藏书阁,如此日复一日。 直到下一个月中,宁祐再一次进入禁地。 这一次他没有失去意识,准确说,从第三次进入禁地后,他就没有再昏死过。 任谁痛多了,都会耐受。 宁祐盘腿坐在角落,被万虫吞噬,却也吸收着那些蛊虫体内的灵力,他嘴里艰难地念着什么。 这一次结束得很快,他照常被护卫拖出去,宁裕空照样伸手吸取他的灵力,忽然,天地风云骤然变色—— 这是有人渡劫。 宁裕空万年不变的面色忽然扭曲,他面如阴云般看向宁祐。 宁祐回看他,虽然动弹不得,却咧嘴大笑起来:“如何?” 这份大礼,如何? 这么多次了,他怎么会一点长进没有?你看,他控制得刚刚好。 早一些入道会被宁裕空提前发现,晚一些则会灵力不足,他入道的时间刚刚好。 而濯尔清忽然明白了,宁祐不是没有改变,只是许多事,并没有发生在明面上。
第30章 心意相通之人。 宁裕空呕出一口血, 在宁祐面前摔下去,身边的护卫才忽然反应过来,一掌击在宁祐后心。 宁祐狠狠摔出一大截, 爬不起来, 他就躺在地上看着那边的混乱大笑……被人拖下去。 一时间宁家陷入了混乱, 一向独|裁的代家主宁裕空因体内灵力紊乱,重伤昏迷不醒。 宁祐被押入他曾闯进的监狱, 关在最里面的一间。 他实在是伤敌八百,自损八千,入道被硬生生打断,内伤严重,识海混乱, 恐怕这辈子绝了修道的路。 何况宁家不会放过他。 那些人反复讨论要不要救治他、要怎么处置他,也有宁裕空那一派的人来折腾他,来来去去、去去来来…… 直到三日后的晚上, 宁祐正在用稻草折小鸟,听到了散乱的脚步声。 宁裕空穿着宽松的长袍,独自走进这长长的地牢,他情况并不好, 长袍内缠满绷带,头发披散零乱,脸色苍白神色冷漠。 他隔着玄铁的牢门,自上而下看着仰面躺在地上的宁祐, 对方身上还有吐的血,比那日又多了些伤, 想来也无人会处理。 宁祐和他对视,轻笑:“没死啊?” 宁裕空打量了宁祐一会:“……你不听话, 弟弟。” “你不是我的兄长,我也不会是你的弟弟,宁裕空。”宁祐支撑着坐起来,认真地反驳。 他年幼的时候,和母亲独自生活,未必没有想象过父亲、兄长、姊妹一类,后来在一个人身上满足了自己所有想象,也就渐渐忘了。 直到后来哥哥失踪、母亲离世,他孑然一身。 最初得知家人找来时,也未必没有期待过,他还记得他穿堂而过时,与坐在楼中、与自己几分相似的宁裕空对视。 只是这些现在都不必提起。 他与宁家、与宁裕空不是一路人。 “不,你天然就是宁家的儿子,我的弟弟。”宁裕空说,一面打开了牢门,他俯身走进来,“你这样说话,我不大喜欢,下次不要再说了。” 宁祐正要反驳,却发现自己被一股灵力控制无法动弹。 宁裕空在他面前蹲下来,手指如钳般卡住他的下巴,逼他张开嘴,塞入了一颗药丸。宁祐要吐,被他按住咽喉,被迫吞咽下去。 【……那是双元定灵丹?】玄枵难以置信。 “此物名为‘双元定灵丹’,作用于神魂,分子母两份,服子丹者将永远臣服母丹,不得有忤逆谋害之举,否则……” 宁裕空轻轻道,凑近他耳边,声音无情,“否则,灵气逆流,痛苦而亡。” 他松开宁祐,看着对方趴在地上扣自己嗓子眼不断干呕试图吐出子丹。 “站起来。”他说。 宁祐正吐得眼眶发红,下一刻,他不由自主站起身来转向宁裕空,他嘶哑道:“你他……呃!” 还未出口,就感觉到自己体内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 “礼貌一点,宁祐。”宁裕空看着他,“你应当喊我兄长,不应该出言无状。” 宁祐张了张嘴,喊了一声:“……兄长。” 宁裕空似乎心情不错:“嗯。” “我重伤未愈,你还要在此反省几日,过几日我接你出去。” 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看向在原地的宁祐:“你应当高兴,你流着宁家的血,比那些低劣之人高贵许多,也幸运许多。” 宁祐不想,却无法抵抗,脸上背离自己的意愿,露出挣扎的、痛苦的笑容。 他应当高兴……他高兴个屁。 宁裕空离开后,宁祐软倒在地,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他怎么敢?】玄枵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我都没舍得……我都没舍得用子丹,他凭什么如此糟践右右!】 濯尔清只是隔着虚空給宁祐拍着背,他好像在这段过去中千锤百炼出来了,比玄枵冷静。 濯尔清垂眸说:“……那他为什么还愿意吃下你给的丹药?你想过吗,玄枵。” “他分不出来子母丹,他只知道那是双元定灵丹,他只知道又要给他喂那种东西,但他没有挣扎吧,没有伤害你吧,甚至没怎么躲吧。” “……他记得你。” “他是抱着什么心情,被你喂下那颗药?” 玄枵哑口无言。 濯尔清说:“死水可以让三种人的心声被听见,我一直以为,右右要么属于死而有冤,要么属于口不能言。” “但其实,仔细想来,他尚未真正死亡,也未真正成为有口难言之人。” 玄枵怔怔:【两者都不是,那只有……】 心意相通之人…… 心意相通之人。 宁祐从最初来到昆仑的时候,也许心中有恨有怨……但未必无情。 “你我要把这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濯尔清说,“然后,回到他的身边。” …… 本就重伤在身,又遭受刺激,宁祐不多时就靠在角落里昏睡过去,眉头紧皱。 濯尔清靠坐在他身边,一只手与他紧紧握着,对方浑身烧得滚烫,不多时摔下来滚到他怀里,脸颊贴着他。 濯尔清默不作声地用运转灵力将手指变得冰凉。只有此时,他方能够与对方有所接触。 再过界,恐怕天道与宁祐本人都要有所察觉了。 “睡罢。”濯尔清拢着宁祐的手指,盖住他的眼睛挡光。 醒了睡、睡了醒,牢中无光,只有灯火,不知年岁。 宁祐身体好了些,便又开始活蹦乱跳地折腾,和监牢里其他犯人混了个熟—— 那些人都是低阶的散修,原本听说宁家招客卿和弟子,没想到来了后便被喂了药,日日得受蛊虫煎熬,替宁家子弟当“原料”。 是的,“原料”,蛊虫肚子里的那些灵力当然不会是白来的,这些人便是他们的食物。 等到喂得撑了,再由蛊虫将灵力灌入“灵草”之中。 那又是另一批“自愿”吞下丹药,只求一些粮食、碎银,甚至只求几两草药、一口棺材的凡人了。 而且因着非是血亲,最后取走灵力后,基本苟延残喘几日便死了。 怪不得,宁裕空要说他“幸运”呢。 宁祐心里燃起了怒火。这群高贵的宁家人凭什么? 他呆了不过半个月,这牢中人少了好几个,估摸着不会回来了。 而他最早闯入这里时,所见到的那批人,早就一个都不剩了,其中一个…… 当时见到他,见他一脸被吓到的神情,立刻跪下朝他磕头,一边哆哆嗦嗦道“救救我、救救我”。 他疑惑要怎么救,那些人挤在牢门前死死盯着他说,给我们一把武器就可以! 他递出了自己的刀。 然后看着那群人欣喜若狂,先是跪着的人,一刀捅进了自己的脖子,再是旁边的人……他们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欣喜若狂地自杀了。 宁祐差点疯了,被闻讯赶来的宁裕空带走——他至今不知道他闯入这里,是不是宁裕空又一个用来让他认清的陷阱。 他那时候大病一场,又乖了几日。 他永远不长记性,记不得打……现在刚吃过苦头,又蠢蠢欲动想要做些什么。他开始偷偷地筹备。 濯尔清却看得很心痛。 他痛恨命运捉弄,叫他没能救下宁祐,若他在身边,宁祐可以永远不记打,没有谁可以伤害他,逼他长记性。 再半月后,宁祐被带出了监牢。 服下双元定灵丹之后,宁祐驯服了许多,宁家人虽然想惩罚他,但宁裕空用了双元定灵丹,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日子过得很快,一日一日,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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