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钰的体温很高,掌心十分温暖。 反倒是柳重月的面颊被寒风冻得泛凉。 明钰道:“去山下玩几日吧,山上太冷了,身体受不住。” 柳重月倒也想,可一个人下山终归无聊,若是碰到有人找茬也实在是麻烦,次数多了也便不想再下山了。 明钰坐在他身边,又问:“师尊陪你去?” 说起来他又笑了,说:“你儿时刚化形时只到我小腿处,那时便成日拽着我的衣摆说要我陪你下山去玩,柳默拦也拦不住,让我不要太娇生惯养。” 柳重月心不在焉地“啊”了一声:“小叔带我那段时日不也如此,成日抱着我去街巷上玩乐,与您有什么区别。” 顿了顿,他又抬起脸,将注意力从棋盘上收回来,问:“我只想知道狐族被灭门的事……师尊,您半步飞升,也不知晓真相么?” “这是问的第几次了?”明钰道,“我若早知晓真相如何,又何苦偷偷摸摸养着你。” “阿月,有些往事别太强求,时日久了恐成执念,我若飞升失败,往后只怕你走火入魔犯下错事。” 明钰的声音已开始消散,柳重月知晓梦境要结束了。 他用尽了力气才得到身体的掌控权,十分艰难地开了口,问:“师尊,您修的是什么道呢?” 可他没等到明钰的回应,仙人的身躯从自己眼前散去,之后是整个庭院。 他眼前只剩下苍茫一片的雪天,直到这一场大雪也逐渐被黑暗淹没。 柳重月听到不远不近的雷鸣声与倾盆落雨的响动。 这次入魇没被控制太久,兴许是体内充盈的灵力起了作用,对魂魄和神志的影响小了许多。 柳重月翻了个身,虽未睁开眼,但窗外忽明忽暗的电光还是十分明显,晃得他无法再入睡。 柳重月不得不微微睁开一条缝,见窗户未关,正随着风声吱呀摇晃着,还有雨水洒落进来。 他只好坐起身,想施法术将窗户关起。 灵力凝聚在指尖的那一刻,正巧天际骤落惊雷,一下将厢房内照亮。 柳重月瞧见窗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衣衫发丝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他身体僵了僵,下意识叫出了声:“你谁?” 他怎么不知道房间里进人了? 视线好生灼热,应当能看见自己。 是谁?人?还是鬼? 宽厚的尾巴将他包起来,柳重月靠在床头紧紧盯着窗下那人。 又是一道闪电过后,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陌生的容貌,但是是十分熟悉的双眸,阴沉沉将他看着,眸中带着杀意和寒意。 柳重月后脊有些发麻,唇瓣张了张,似是有些难以置信:“你……辛云?” “轰隆——”又一道惊雷落下,对方抬了脚慢慢向着床榻这边过来。 脚步声落在地面上十分清晰,也让柳重月骤然清醒过来,忙脱手抛出一道灵力。 谁承想那人竟只是随便挥挥手,便将那道灵力化去。 光晕散去的一瞬,他看见柳重月飞踹而来的身影,也只是脚下轻轻一动,躲了过去。 柳重月本也不是想与他在这动手,忙着便从窗口跃下,逃之夭夭。 他吓个半死,那时候分明看见辛云已经断气了,怎么这会儿又好端端出现在自己面前。 来索命的吗? 外头雷鸣电闪,大雨倾盆,整个街巷上一片漆黑,除却电光晃动时的明灭,再没有别的光源了。 柳重月跑得急切,他如今真是有些后悔,早知晓辛云死不透,又何必留在幻境里,还不如早些想办法出去。 辛云修为本就在自己之上,修的还是杀戮道,若是打不过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叮叮当当的铃铛声混着踩水声,回荡在这座空荡的城池里。 柳重月听见辛云的脚步正不远不近跟着自己,颇有些阴魂不散的意思。 他咬咬牙,骤然站住了脚,挥手又打出一道灵力。 幽蓝灵流在半空中化作一道巨大的刀锋,向着辛云直刺而去。 他平静站在原地,身上虽然湿透,却不觉狼狈,轻轻一挥手便将灵流化去。 他总算开了口,似是有些似笑非笑,说:“你用的是我的仙根,与我灵力同出本源,想伤我恐怕有些痴心妄想。” 话音刚落,那一串灵流忽然反向柳重月那涌去。 柳重月心下一惊,脚下连连后退,却避闪不及,被那些灵流裹缚起来,挣扎半晌无果,反倒逐渐失了力气。 柳重月只好松懈下来,听着对方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大雨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让他睁眼都有些艰难,连睫羽都是湿漉漉的,抬眸望过来时总觉得楚楚可怜。 柳重月小心翼翼打量着面前修士的神情,他的面容血肉早已修复,也并未戴覆面,容貌清清楚楚。 和程玉鸣后来的容貌是有些相似的,只是眉眼有些区别,难怪当初单看眼睛没察觉出来。 柳重月出了一会儿神,只有一会儿,很快他便回过神来,与辛云对上了视线。 柳重月觉得有些尴尬。 辛云道:“我道你怎么如此心狠手辣,原是一只狐狸。” 说着,他竟还去撸了一把柳重月的尾巴,直直摸到尾巴根。 柳重月顿时一个激灵,怒道:“松手!别摸我尾巴!” 尾巴毛吸了水,湿漉漉的。 骤然被人攥了一把,柳重月忍不住抖尾巴,甩了辛云满脸水。 他已捆着柳重月返回了客栈,客栈内没有灯盏,入目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柳重月有点心虚,再次挣扎,还是无法摆脱束缚。 辛云倒是说得不错,他如今的灵力来源于辛云的仙根,自己终归还是外人,两相抗衡,哪斗得过人家主人。 他视线跟着对方走动的方向转动,看着辛云点了灯,火光将厢房照亮,也将对方的面庞彻底显露在柳重月面前。 柳重月觉得他如今周身气质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没有之前看着那么青涩了。 更像程玉鸣了。 难道是自己捅他那一刀,他怀恨在心? “喂……”柳重月小心道,“你怎么还活着?” 辛云闻言便将脸转回来,笑着说:“我当然还活着,我又死不了。” 柳重月:“……” 这样看着更像程玉鸣了。 眼见对方靠近了自己,柳重月有点炸毛,又问:“死不了是何意?” “自然是字面意思,”辛云伸手掐了一段洁身诀,给柳重月烘干了身上的衣衫,“死不了的意思就是,我命不该绝,你就算杀了我,我也能就地重生。” 柳重月轻轻“啧”了一声,小声道:“当时应该将你挫骨扬灰。” 辛云听了竟也不生气,反倒笑起来,转了话题道:“唔,你的尾巴还湿着呢……我帮你拧一拧?” “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打我尾巴的主意。” “那怎么办?”辛云似笑非笑,“我可喜欢玩狐狸尾巴了,你都送上门来,我又怎么拒绝?” 他伸出手去,抓住了柳重月的尾巴,用力捏了捏。 柳重月面色忽然有些泛红,咬着下唇,却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 好熟练的手法。 这人从前到底玩过多少狐狸? 狐狸尾巴被玩得止不住打颤,总算到了临界值,他忍受不住,剧烈挣扎起来:“松手!把我尾巴松开!我准你摸我尾巴了吗?” 攥着自己尾巴的那只手停顿了一下,辛云微微偏着脸打量着柳重月泛红的面庞,脸上没什么表情。 柳重月又开始觉得心虚。 虽然辛云死得确实是有些莫名其妙,毕竟杀妻证道的事情是以后的程玉鸣做的,但柳重月哪管得了那么多。 辛云和程玉鸣就是一个人,他杀不了程玉鸣,杀一个辛云解解气怎么了? 这不也没死透吗? “你……”柳重月干巴巴道,“我知道你生气我捅你一刀,但我是——” “从哪学的那种歪门邪术?”辛云忽然打断道,“夺人仙根,这不是仙道会教授的东西。” 柳重月后半句谎话还没来得及说,听他这么一问,自己也跟着愣了愣,眸光忽然一晃,忽然撇撇嘴角道:“我也不想的……” 那双很漂亮的狐狸眼被泪珠打湿,瞳眸里水光潋滟,像是受足了委屈,下一瞬便要落泪。 他低声道:“我从前在宗门毫不起眼,老实本分,后来结识了我道侣,那段时日修为停滞不前,我道侣哄骗我做他的炉鼎,说这般与他双修便能提升修为,结果后来修为越来越低,我才知晓是他将我仙根修为都夺走了。“ “为了报复他,我才将他这手段学了过来,”柳重月咬咬下唇,眼中泪珠隐忍不落,又道,“我知晓我对不起你,我只是太想要恢复修为了,我还大仇未报,不能一直停留在这里。” 柳重月看见对方走到自己身后去了,看不到他的脸色,他心里又有点慌,继续道:“你看你这不是也没死吗? 辛云:“……” 辛云轻轻笑了两声:“我没死,就由着你杀我?还不是一刀致命,而是将我活生生剥皮剜骨。” 柳重月:“……” 柳重月勉力转着脸:“我承认是有些……有些残忍……” 编不下去了。 何止是有些。 柳重月轻咳一声,又说:“你把我放了,我给你磕三个头,喊你两声主人,成么?” 身后那人半晌没应声,柳重月怕他摸自己尾巴,毛茸茸地耷拉着,心惊胆战等了一会儿,总算听到辛云开口道:“行啊。” 这么好说话? 柳重月怔了怔,身上束缚蓦地一松,当真将他放了。 柳重月脚一落地,瞬时便化作原型飞窜出去,蹦上了窗台。 还没等他往下跳,忽然便被辛云抓着尾巴拎了起来。 柳重月四只爪子在空中扑腾:“放开我!” “你方才那段话编得倒是像真的,”辛云将狐狸塞进自己怀里,随意地摸了两把,转身往外走,“可惜,再怎么像真的也是假的,难以让人信服。”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柳重月还是懂这个道理,一时间也不再挣扎,安心窝在对方怀里,心想,哪里难以让人信服了。 从前他对外人说谎话各个都会信,怎么就辛云一直不上当。 他有些郁闷,被辛云抱着离开客栈。 辛云在周身布下防雨结界,这回倒是没让雨落在身上。 柳重月蜷缩在他怀里,隐隐约约听见对方的心跳声从胸口处传出来,心觉奇怪。 还当真是活着的。 这世间竟真的有不死之人? 还是说,与他所修杀戮道有关? 柳重月心有疑惑,不敢多问,他们穿过街巷去,路过佛堂,佛堂内已经少了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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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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