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云道:“这几日许多百姓私自离开佛堂,都已经死了,没有一个成功离开太鼓城的。” 但无人返回,剩下的人也不知前路究竟如何,茫茫然看不清楚将来,便只能一个跟着一个去试错。 向安是唯一可以自由进出城门之人,但他已经不会再告知剩下百姓真是状况究竟如何了。 修行邪道会影响他的心性,他还要依赖城中死灵修炼,死的人越多,便有更多的力量能够为他所用。 柳重月窝在辛云怀里,歪着脑袋看着佛堂内空荡荡的石台。 仙使的石像碎屑还在地上,无人打理,呈破败之态。 辛云已经走出去挺远,柳重月还在伸着毛茸茸的脑袋看佛堂里的石台。 他觉得有些可惜。 辛云淡淡道:“你若是喜欢,等出了这幻境,我便给你建一个更大的石像,刻字……就说是仙道第一杀手。” 柳重月:“……” 柳重月自知理亏,嘀咕道:“杀你一次而已,这么记仇。” 不过他自己也记仇,怪不了什么。 找个机会再给他一刀得了,反正他也死不了。 柳重月心里想着这些,转眼便被带到饭馆外。 辛云收了结界,迈步进了门。 角落泛着莹莹的微光,向安正坐在那方调息,身边灵流逸散,带着不详的死灵气息。 借亡魂死灵修炼久了,很容易便会走火入魔。 这向安还是上界仙人历劫转世,经此一遭,还不知晓能否再成功回到上界呢。 “他回不去了,”辛云像是知晓柳重月在想什么,主动解释道,“他坏了因果,乱了心性,已与仙道所求大道偏离,天道在上,掌管上界仙人,不会再要他了。” “被放弃的仙人会如何?”柳重月问。 “因仙人身带仙骨,仙骨流落下界,会带去无尽仙缘和灵气,散落仙骨之处会有宜修行之地诞生,同时也很容易造成下界灵气与魔气失衡,导致纷争。” 辛云抱着柳重月往里走了几步,又继续道:“天道为了避免这样的状况发生,会将仙人存在的痕迹都抹去,也就是常说的仙陨,仙陨之后便是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仙骨? 柳重月耳朵颤了颤,记起那个死前按在自己头上的罪名,可不就是窃走仙骨。 那又是谁的仙骨? 向安的? 苍天在上,他可真不知道什么是仙骨,也从未见过。 柳重月觉得自己真冤。 “你修行倒是很快,”瓷妖抱着手臂站在向安身边,语气里听不出是嫉妒还是别的什么,“不像这具身体,没有仙缘终究还是慢人一步。” 柳重月心说她已经很不错了,同样都是妖修,自己甚至连修为都难以增进,甚至还在不断倒退。 经常被人看不起和欺负,哪像瓷妖这样能够作威作福。 柳重月走着神,忽然又被辛云揉了把脑袋。 柳重月一口咬在他手腕上,给他留下了四个血洞。 辛云这摸狐狸的手法怎么这般熟悉。 辛云不气不恼,抱着柳重月转身往外走,道:“魔气开始蔓延了,先走一步。” “不看看他怎么修炼的么?” “不看,怕多看两眼,会被你学了去。” 柳重月:“……” *** 因魔气蔓延,城中连着阴雨几日,城外洪水泛滥,已在城中淹起小腿高。 天已转阴,佛堂间阴湿寒凉,无人能久呆。 天灾人祸弄得人心惶惶,向安这段时日也只是简单安抚百姓两句,百姓见他还在,勉强能放一点心,但信任还是在日渐消失,觉得向安似乎也不是那么有用。 都只是普通人罢了。 柳重月这两日被迫跟着辛云,刚从佛堂出来,他脑海里还想着先前看见的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这样阴冷的天气,她自己便没多少厚实衣衫,懂得脸色发白,手脚僵硬,却还是抱着自己的孩子。 那孩子真是命大,都这样了,还在活着。 辛云带着柳重月回了客栈,他刚复生不久,近段时日总要抽时间打坐调息。 柳重月坐在榻边无所事事晃着脚,搭落在榻边的长发发尾挂着小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叮叮当当直响。 辛云也不觉吵,还能安心安心打坐。 柳重月还是觉得郁闷,好端端变成了对方的阶下囚,连自由出行的自由都没有,非得要跟着他。 柳重月睫羽颤了颤,见辛云正静心打坐,晃动的双脚又停下来。 客房里安静了瞬息,柳重月化为原型,蹑手蹑脚往床边走。 眼见便要得手,柳重月忽然感到尾巴被什么东西揪住。 他回头一瞧,辛云还闭着眼,但一缕灵力正自他身上伸出,捆在他的尾巴尖尖上。 柳重月气不打一处来,抬爪子对着那一缕灵力扒拉了两下,又蹦到辛云身边“啪”地给了他两爪子。 辛云微微睁了一只眼,淡声道:“瓷妖想要你的魂魄,你一个人在外行动,小心被她盯上而不自知。” “轮得到你管我?”柳重月怒道,“若非你拦我,我早便找到方法离开这层幻境了。” 辛云还是安稳地坐着:“你出不去,你体内仙根是我的,我尚在幻境内,你便无法将其带出幻境,若你离开了此处,仙根会归还本体,从你体内消失,届时你还是只能依附于那具瓷偶的身体,直到它彻底碎裂。” 柳重月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一时也难以反驳,只能赌着气幻化为人形,上榻睡了。 睡至半夜,柳重月感到脚腕有些凉,本在做梦,以为是双脚陷了雪中,试了试却不曾将脚抽出来,因而才惊觉是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双脚。 柳重月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睁着眼,只从昏黑一片的榻脚看见辛云的身影。 他抓着自己的双脚,滚烫的指腹落在肌肤上,烫得柳重月忍不住想抽搐。 他困倦非常,转而又闭上眼,问:“做什么?” “夜里见你蹬被,腿不老实,”辛云淡淡道,“找根绳子将你双脚捆起来好了。” 柳重月彻底醒了,猛地将自己的双脚抽回来,又踹了对方一觉,道:“少扰我睡觉。” 又并非他师尊,管他蹬不蹬被。 说起来从前师尊也喜欢夜里入他房间替他整理被褥。 这世间似乎已经没有像师尊那样好的人了。 或许从前的程玉鸣算一个,但程玉鸣杀了他。 柳重月迷迷糊糊想,如果可以的话…… 他要再杀程玉鸣五百次。 第二日,难得天晴,柳重月懒得走动,化了原型让辛云抱着他。 他们去了一趟佛堂,向安在给佛堂内的百姓发放粮食和水,临走前又清点了一下人数。 向安问:“又走了两个?” “是啊,昨夜说受不了了,便蹚水走了,也不知道出去了没有。” “应该吧,”向安面无表情道,“近几日妖兽出现的次数少了,我也没在城中看见他们的尸骨,应当是出去了。” 此话一出口,像是石子落了油锅,百姓们纷纷搭口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一起出去好了,总在这里面等死也不行啊。” “既然都有人出去了,我也想出去,我在这里真的快饿死了,就那些东西哪吃得饱。” “我还带着孩子呢,都想活命。” 向安站在门外,似乎在沉思,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只道:“请便吧,各位。” 他转了身,消失在门外。 柳重月知晓,他已经打算用城中百姓来献祭了。 到现在他想求的已经不再是百姓安康,像是在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修炼邪术,再找一个为城中百姓报仇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讨伐仙道。 心性当真已经变了。 柳重月想了想刚见到向安时的模样,只记得那时刚中状元的青年谦逊又温和有礼,一心想着百姓,不卑不亢,和董凡雁是一类人。 如今董凡雁已死,被妖修占据了身体,向安也已走歪了路,也难怪后来太鼓城成了那般死绝的模样。 柳重月叹了口气,将脑袋收回来,窝在辛云怀里不动了。 辛云道:“这座城里有一个人活下来了。” “你死了一次好像知道了很多东西,”柳重月随口道,“还是说你死了以后出去了这个幻境?” “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问题,”辛云没反驳,只继续自己先前的话题,“太鼓城后来成为死城,董凡雁,向安,还有城中的百姓一个都没活下来,除了那个孩子。” 柳重月有点懵:“那个孩子?那个妇人怀里那个?” 那看起来才像是最先要没命的人。 辛云竟真的点了点头,道:“那孩子或许你还……” 他话到这里,忽然停顿下来,没再继续说了。 柳重月没察觉到不对,仍然沉静在这个令他震惊的信息里:“怎么?” “没怎么,”辛云道,“还要继续看吗?会有些血腥。” 他话音一转,又补充道:“比你先前杀我的时候还要血腥。” 柳重月:“……” 便不能不提那件事么? 辛云像是单纯问问,并没打算听取对方的意见,抱着狐狸走了。 柳重月又生了其他的念头,从辛云怀中一跃而下,吧嗒吧嗒跑远了。 辛云在他身后道:“仙根是我的,你走再远我也能瞬间找到你的位置。” 柳重月充耳不闻,他找了块空地幻化为人形,掐诀念咒,自地面升起阵法。 灵力将他笼罩在期间,吹得他发丝纷纷扬扬,发尾的小铃铛响个不停。 隐约间他看见辛云抱着手臂靠在一旁房柱上,似笑非笑将他看着。 柳重月只觉得被无端嘲弄了一番似的,散了灵力加固阵法。 他又忍不住走神想,辛云现在的作风怎么越来越像程玉鸣了? 难道死过一次便会发生改变,直到他成为程玉鸣? 柳重月当真摸不透对方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他满身秘密,怎么猜也猜不透,他也不愿同自己说。 早知和他结为道侣会有这般多的麻烦,当年便不应该接下他的灵贴。 柳重月有些悔恨,眼见着离开幻阵的阵法将要成功,他忽然听见辛云道:“你走不了的。” 话音刚落,阵法蓦地便散了,消失得一干二净。 柳重月有些怔然:“为何会如此?” “因为仙根是我的,”辛云靠近了他,笑道,“我说了,你吞了我的东西,我在哪,你便在哪。” 他话没说完,心头又是一凉。 柳重月又给了他心口一刀。
第26章 “你还是死了为好, ”柳重月将刀抽出,对方胸口刀伤飞溅的血落在他面颊上,滚烫得像是火星, 他用手背蹭了蹭面颊,继续道, “你死了, 看你还怎么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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