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压低声音,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显然压抑着头晕想吐的痛苦。 可他顽强盯着李司净,唯恐李司净消失在眼前,仿佛就是要在弥留之际,拼命说出事情真相的遗言。 “……陈莱森!陈莱森!” 一个名字,能让李司净呼吸凝滞,下意识转头去看周社。 他想起片场弥漫的黑影,网上凄惨的血迹,还有身旁这个仿佛无事发生仅仅在他幻觉里出手的小叔。 “你不要急,宋医生。” 李司净看到宋医生痛苦得脸色扭曲,哪怕说出这个名字,都花费了极大的力气。 也不会在自己的咨询师面前伪装什么善良。 “陈莱森就算死了也跟我们没关系,你先休息。” “有关系!” 宋医生躺在床上,大喘了一口气,眼睛虚弱的眯起,爆发出了这句话后,声音变得微弱。 “陈菲娅跟我说了,是她捅伤了陈莱森……陈莱森伤害了她……是真的……不是她的幻觉和妄想……” “现行犯……她的哥哥是个现行犯……” “强迫、猥亵、伤害……” 他浑浑噩噩,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似乎大脑已经驾驭不了最基本的逻辑和语言能力。 李司净心里一惊,顾不得宋医生要死不活的状况,追问道: “陈莱森做了什么?” “陈莱森长期……所以她反抗了,把陈莱森送进了医院……” “她和你一样……李先生,她和你一样活在恐惧里……” 宋医生努力睁开眼睛,视线徘徊在室内,忽然僵住,仿佛见到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他……” 他语气霎时亢奋激动,像是回到了凌晨电话里的生龙活虎。 “李先生,你有他啊,有小叔啊……” 宋医生激动到挣扎,都快撑着爬起来了,全然不顾自己一身骨折带的夹板纱布,下一刻就想扑到周社那去。 “小叔出现在了我的梦里,我们的梦拥有了共性……” “是真的……” “这个梦是真的,我的梦是真的,所以小叔在梦里做的事很可能是真的……” “李先生……如果是你真的,你和她一样……你们一样……” 李司净大感不妙,恨不得捂住宋医生的嘴。 眼前这个说话毫无逻辑,颠三倒四的病人,绝对不是平时谨慎小心的宋医生。 可惜对方毫无察觉,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欣喜若狂的像是发现了一个奇迹。 “其实小叔和你最开始的那个梦——” “叮铃叮铃~” 李司净果断伸手按下床头呼叫铃。 突兀大声的呼叫音乐响彻病房,如他所愿的打断了宋医生癫狂的话,弄得宋医生僵在病床好一阵愣神。 周社站在一旁听得清楚,好整以暇的问:“什么梦?” “没什么梦。” 李司净盯着宋医生,咬牙切齿的说:“你先休息,以后我再来看你。” 那咬词说字的气势,已经想把宋医生先杀之而后快了。 “李先生、李先生……” 宋医生必然有着强大且执着的助人情节。 哪怕李司净已经生气了,他混沌的脑子,仍是十分执着的说道: “她叫陈菲娅,她、她跟你一样,李先生!” “你救救她,就能把陈莱森送进监狱!你就可以换演员了!” 宋医生的话显得语无伦次,但李司净竟有瞬间心动。 陈莱森进监狱,《箱子》顺理成章换掉陈莱森,多么美好的建议。 呼叫铃停了,护士很快带着针药盘走了进来。 “病人醒了?他得好好休息,不能多说话。” 她放下针药盘,熟练的准备给宋医生注射。 “你们不要打扰他。” “走。”李司净伸手就抓住周社,离开病房。 宋医生语焉不详,换个人可能需要追问到底,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可李司净立刻明白了。 他能够想出那个将自己裹成黑影一样的女人,或者说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如何进入咨询室,坦白了自己刺伤陈莱森的行为,痛快宣泄自己的苦恨,厉声尖叫着质问:这样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然后,宋医生受到了她影响,从楼上“跳”了下去。 就这一刻,捅伤陈莱森的凶手和宋医生跳楼的凶手出现了短暂重叠。 李司净下意识的判断,陈菲娅的状态应该非常糟糕。 糟糕到宋医生这样心善的人,都受到了她的负面影响。 李司净只见过陈菲娅一次,已经从宋医生直指关键的讲述里,察觉到她浑身漆黑包裹的不是自己,是所有无法倾诉的苦闷和绝望。 她会很怕人。 她会不敢跟人对视。 她会始终处于惊恐焦躁,稍稍一点平常的响动都能炸得她不得安宁。 却依然会有人好笑的看她,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一丁点儿动静就反应极大。 但李司净知道。 因为她害怕。 永远停留在过去的阴影里,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都会炸如惊雷,正如万年说的那样—— 很神金一女的。 李司净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她的模样。 因为外公的日记里、《箱子》的剧本里,充斥着她的影子。 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存在,永不断绝。 这样的人,能在宋医生无意的鼓励下,反抗陈莱森,也是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 也许是用刀、也许是用剪子、也许是破裂的玻璃碎片。 狠狠捅进陈莱森的身体,就像陈莱森曾经对待她一样,罪有应得。 宋医生看人一贯很准。 只有经历过相同遭遇的人,才能说得出一句感同身受、痛苦难消。 李司净无法平静的去思考这件事,所以他理解陈菲娅。 他在梦里已经这么恐惧害怕,连周社都无法心情气和的面对。 那陈菲娅…… 会在后台化妆间崩溃尖叫。 然后…… 等到了一个现行犯去安慰她。 像这样的现行犯…… 也许这里还有一个。 医院繁忙拥挤,住院部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安静,显得病患和家属说话都静悄悄的。 连始终存在于李司净视野的黑影烂泥,都自动的缩减了存在感,挤在角落,唯恐它们这些幻觉,受到迁怒。 他们走出病房,周社问道:“我们先回去?” 他亲切温柔,无事发生。 半点不提刚才任是谁听到都觉得骇人听闻的事,似乎对大明星的犯罪、说不清的梦毫无兴趣。 李司净径自坐在护士台对面的椅子上,坚决不愿意跟这样的家伙再度在密闭空间单独相处。 “先等等,等万年来接我。” 李司净翻了翻手机消息,突然在无数未读红点里找到了许制片的回复: “再看看陈莱森情况。” 简明扼要,就是不同意。 这不是四千万了,这可能是七千五百万。 李司净甚至怀疑,难道陈莱森跟许制片有什么不可说的关系? 不然他很难接受,为什么许制片一定要陈莱森来演男主角。 李司净和周社沉默的坐在护士台对面,听了快一小时的呼叫,万年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车已经停在了二院地下停车场。 李司净想也没想,直接跟他说:“上住院部十六楼来接我。” 转头告诉周社,“我最近很忙,不回去吃饭了。” 总之,他是再也不想跟周社独处,再也不想跟周社说话了! 万年经常执行李司净一些莫名其妙的安排,所以到楼上来接,也办得雷厉风行。 “周叔,你也在啊?这是一大早送李哥来医院?” 周社礼貌回他,“嗯,司净的朋友住院,我们来看看。” 有万年,李司净终于不用说话了。 他一个人就能叨叨哔哔一路。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电梯口,万年跟周社挥挥手,“周叔再见,我保证照顾好李哥,你放一万个心。” 上车出发,不过四十分钟,李司净在片场附近的酒店安顿下来。 在医院待了几个小时,能够在酒店一个人独占一张双人床,可比挤在小病床上来得舒服。 除了后腰隐隐作痛。 尽管身体不适,李司净还要顶着一头刚洗澡出来还在滴水的头发,强忍着怒火,平静的听他爸抱怨。 “怎么不说一声就跟你小叔出门了?” “我还以为你们睡着呢,早饭都等了大半天,结果等到你小叔从外面回来。” “你小叔说你朋友病得重,你又忙,要不然我给你朋友炖点汤送过去?反正我也没事,顺便和你小叔去看看你朋友。” 你小叔、你小叔…… 李司净听到这个称呼就烦。 “爸,你别管这事儿。” 他是真的不高兴了,“我要去开会了,什么时候回来再跟你说。” 果断挂断,蒙头睡觉。 直到手机嗡嗡嗡嗡,把他惹得睡眼迷蒙。 万年的电话。 那边声音仍是咋咋呼呼:“李哥,陈莱森病情好转了。我的天啊他神志清醒了第一件事居然就是发声明,真要命!” 万年的表达也许略显夸张。 但李司净在网上一搜,下意识发出了相同的感叹:真要命! 陈莱森这家伙在表达了自己没事,感谢粉丝和社会各界的关心之后,正正经经的说: “很抱歉耽误了《箱子》的拍摄进度,等我出院就会全力以赴,呈现出最好的林荫。” 真诚恳切,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惦记《箱子》。 显得李司净这个想要找新演员的导演,如此卑劣如此可恶如此烦不胜烦。 李司净翻身起来,气得锤床。 脑海里全是陈莱森的“全力以赴”和宋医生的“你救救她”。 他没理由去管别人的家务事,也没理由做一个正义使者。 既然许制片坚持要陈莱森演,陈莱森也坚持出演,那么李司净就不得不另想办法坚持把男主演换掉了。 大约在酒店休息了两天,万年终于拐弯抹角,打听到了陈莱森住院的地方。 车行一路,万年的抱怨没停过。 “这张相德,真奸。我说我们要去探病,给我叨叨了半个多小时,绕来绕去就那一句意思:我家大明星现在身体不好不想招呼你们,你们不要过来。早说不得了?浪费我时间。” “还好我有人脉!” 万年的人脉那可是上天入地无处不在,打开手机一搜全是风吹草动。 “李哥,你怎么忽然想起要去探望陈莱森了?跟他说咱们《箱子》要换人吗?” “嗯。” 李司净很肯定,“顺便看看他怎么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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