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您一声长老,还望自重。」 墨长老转过头,冷哼了一声:“怕是受不起掌门你这声称呼。” 直到秦朔的身影从内殿消失,曦明才将视线移开,看着天元宫一行人,笑而不语。 大殿内一瞬冷了下来,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雾气,就连房梁也迅速结冰,倒挂成冰锥状,转眼在场之人身上都笼上一层冰霜,从脚底开始向上蔓延,冷得不住打战。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脑海里同时响起了来自道化掌门的传音。 「墨长老这般果敢,是觉得能在碰了本座爱徒以后,还能完完整整从这走出去吗?」 寒意侵袭入骨,墨长老脸色一变,用灵力震碎身上的冰霜,盯着他道:“无情宗是想跟天元宫结仇吗?” 曦明微笑:“这话本座倒听不懂了,天元宫不是一直都视无情宗为眼中钉、肉中刺吗?” 话罢,只听周围静得连呼吸都能闻见。他望着墨长老,逐字逐句道:“无情宗向来恩怨分明,今日墨长老若只是单纯想讨说法,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本座自会将此当作两派讲和的契机,为徒儿做些补偿。——但如果是借机寻衅滋事,莫怪本座多想一分,将长老此番行径视作对无情宗的挑衅了。” 此刻,殿内已冷到发丝都结成了冰,天元宫一行人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领头的墨长老,已感觉到手掌近乎裂开的胀痛,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也不想再多纠缠,冷哼了一声过后,便拂袖而去,其余弟子也跟着离开。 空气里只留下一句不冷不热的客套话。 “今日就到这里,道化掌门,我们来日再会。” 不多时,天元宫弟子陆陆续续走完,殿内空了一大片,其余人则在御剑声远去以后,嬉笑着涌了上来,争抢着要过来说话。 “掌门,你何时出关的,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哎呀别挤了,先让我过去!” “乌金长老不是说掌门半个月后才能出关吗?” “谁知道呢,应该是修炼成效不错,所以提前出关了吧。” 平日莫说外门弟子,便是内门弟子也很少有得见掌门的机会。所以他们都格外珍惜,巴不得能在此停留一会儿,哪怕只得到那么一点点的指点,都足够渡劫期以下的修士受益终身了。 至于这说法是从哪儿来的,看原本是凡间小乞丐,如今却一跃成为无情宗首席大弟子的秦朔就知道了。 可惜身为掌门的曦明却没有过多闲聊的意思,只是眼神示意众人退下,自己还有要事和乌金长老单独谈谈,弟子们便是不愿,也只得先行退下了。 等到大殿之中只剩曦明与乌金二人时,香炉里的烟才伴随着午后的钟声袅袅而起。 烟雾模糊了他们的面容,让这场对话变得分外飘渺。 “乌金,还记得闭关之前,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曦明的视线停留在乌金手里沾着血迹的鞭子上,倒刺的锋利让人触目惊心,也让后者尴尬的放下鞭子,开始为自己找补:“是你那爱徒太过顽劣,我才帮你管教了几下……” 长鞭被覆着薄茧的手重新拿起,随着注视的目光扫过,血迹一点一点消失,曦明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还记得朔儿刚到无情宗时是什么样的吗?” 乌金不知他问这话是何意,便照着回忆慢慢道:“当然记得,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像七八岁,刚开始连浴池都不敢下,还是你抱着才敢入水。辟谷以前什么都吃,外门弟子的余粮让他吃空了大半,都这样了还老喊饿,我每回半夜去厨房都能抓到他往嘴里塞馒头,吃一个还往怀里藏一个,问他藏馒头做什么,他说要给别人留的,问他是谁又摇头说不记得了。哎……根本就是个又馋又任性又不听话的小乞丐,也不知道你当初捡他回来做什么。” 曦明闻言却笑:“人有七情六欲才鲜活不是吗?” 乌金哑然:“那照你这么说,无情宗的其他人难道都是木头,只有你的朔儿才叫鲜活?” 静默间,香炉的雾气飘散开来,将曦明清绝冷冽眉目展现出来。他垂眸轻笑,只有这时才会露出与往日威严截然相反的神态,“朔儿是由我一手带大的,自然与其他弟子不同。” 回忆一幕幕流淌而过,倒勾起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其实,他比你想象中要乖得多,只有疼到忍不下去的时候才会来找我。” 曦明抚摸着手里带刺的长鞭,声音却越来越低:“朔儿刚来无情宗的时候身上就有很多伤,他不想下浴池,是因为伤口沾水就疼,但怕我不高兴,一直忍到被我发现才哭着说不舒服。后面为了让伤口尽快痊愈,我让他泡了药浴,比沾水更疼。他几乎每一次都会疼到躲在被子里发抖,整整一个月才完全好透……乌金,你怎么忍心让他再受一遍这样的苦?” 这话虽让乌金不怎么自在,想法却是雷打不动的定在那里,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你是不知道他这些日子做了什么,简直是无法无天!那么多弟子看着,我怎么能不罚,要不然无情宗威信何在,你这个掌门的威信何在?” 曦明将鞭子放下,声音很轻:“你总有你的道理。” 乌金到这也没了长老的架子,反倒有几分拌嘴的意思:“曦明,我从创派初始就在这里,你难道要为一个两百多岁的小毛头来教训我?” “你我是旧友,哪有互相指责的道理。”曦明望着他道:“朔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就算做不到像我这个师尊一样包容,也请你尽可能不要伤害他。” “是因为那层禁制?” 乌金看到曦明点头,脸色微微凝重起来,又低下头道:“说是这么说,那也是你单方面的想法,你不知道,你闭关的这些日子他闯了多少祸,先是为了拿玄光剑闯进藏器阁杀了两名弟子,后又在仙门大会抢夺蛇心杀了我的徒弟,还有天元宫最难缠的金氏子弟,他们倚仗天元宫,恨不能吞下所有门派,最烦跟他们打交道,可偏偏还是撞上了……” 话罢,他又叹了口气:“也幸好你及时出关,不然照他们方才的气势,不把无情宗扒下一层皮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天元宫来者不善,金氏也并非等闲之辈,这次不过是个开头,难缠的还在后面。” 乌金正欲点头,却忽然想起什么:“说起来,出关的日期不是定在仙门大会后吗,怎么今日就出关了?” 曦明摩挲着从腰间取下的玉牌,看着上面的朔字轻声道:“朔儿有难,我这个做师尊的怎能不管?”说完,他顿了顿,又道:“乌金,方才大殿有天元宫的人在,不便与你说明,其实这次闭关,并未完全驱除心魔……” 乌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惊出了一身冷汗:“曦明……你是为那孽徒强行出关?” 雾气缭绕间,彼此的面容再次模糊,角落里的阴影似乎动了一下。 “责任不在朔儿,还有另一层原因,”曦明将玉牌收入怀中,低声道:“你知道,这些年天元宫一直对无情宗虎视眈眈,金氏一族日益膨胀,萧氏很快也要成为第二个金氏。刚刚那番情形,与其说是为那名死去的金氏子弟讨说法,不如说,是为了吞并无情宗找到的最好理由。” 声音随着阴影挪动而继续:“如若身为掌门的我不在场,今日这大殿,恐怕要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空气的凝固让二人之间的沉默蔓延,乌金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曦明,有句话我不得不同你说清楚,秦朔固然在你心里重要,但你也要时刻牢记,你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师尊,你还是无情宗的掌门,要承担的责任,远比作为师尊的责任要大。” “这一点,我明白。”曦明声音渐低,往后如在风中的呢喃:“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乌金又叹了口气,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过犹不及,可不是好事。” 「曦明,为何不敢承认呢?」 曦明视线偏移,顺着地面的反光看向角落里的黑影,那团浓雾再次凝聚成形,化作他的模样一步一步逼近:「你对你的爱徒,真没有半分旖念吗?」 “曦明。” 乌金的喊声将他的意识拉回现实,再看过去时,那团浓雾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角落里空荡荡的,除了栏杆的影子之外,再无其他。 回过神后,他听到乌金说:“想好要怎么处置你的好徒弟了吗,仙门大会再过几日就结束了,那些东西很快就能送回来,或许能借此机会再次闭关。” 曦明了然一笑:“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我先去清宵殿和朔儿谈谈,有思绪再告诉你,也好让你同底下弟子交差。” 乌金自然意会,也笑道:“没办法,几千年的老交情,不能不管啊。” 言尽,殿内烟雾散去,徒留灭掉的香炉及角落里不断蔓延的黑影,向内殿的方向而去。 清宵殿内。 水声荡漾不断,浴池边的轻纱被风吹得一晃又一晃,形同虚设的遮掩倒比完全袒露更引人遐想。 雾气氤氲间,脚步声的靠近使得如同夕照般的光影忽明忽暗,身影穿梭在不同的轻纱间,一层又一层的剥开。 纱的柔软掠过手心,曦明透过最后一层薄纱看到池中若隐若现的身体,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已成熟到散发着让人想占有的吸引力。也就是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朔儿长大了。 不再是从前倔得像小狼崽子一样的小乞丐,也不再是会躲在自己怀里哭着说牙疼的小徒弟。 朔儿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首席弟子,剑术不在宋晚尘之下。他处事有自己的风范,会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不断争取。 朔儿会得意,会骄傲,会为了喜欢的人努力再努力,直到得到对方的示好。 这样的朔儿,还能留在他身边吗? 假如长绝峰如期履行婚约,身为师尊的他是不是要眼睁睁看着朔儿与他人结契,日复一日的想象自己最爱的朔儿、最怕疼的朔儿、最喜欢在他怀里安睡的朔儿以成年的姿态被名义上的道侣肆意亵玩的画面? 曦明心乱了,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下意识转过头,可殿内的镜子却倒映出那团逐渐加深的黑影,化作他的模样微笑:「为什么不过去,难道你害怕面对朔儿?」 话音在脑海涌现的瞬间,曦明本能想否认,可内心深处却发现自己对朔儿的宠爱,的确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是哪里变了呢? 「其实,你根本无需担心朔儿的看法。」 黑影从镜中走来,用他的身形一步一步靠近浴池,慢慢下水。 「身为师尊,你有资格拥有他。」 隔着摇晃的薄纱,能看到那用黑雾凝成的手轻抚着秦朔的后背,逐渐往下、往下,声音极具蛊惑性:「也有资格掌控他,包括他的身体,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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