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逃,”分玉白仰起脸,一动背脊上的伤口便撕裂开来,不算致命,看起来狰狞可怖,“你去说……” 他停了会儿后,才又有了力气。 “便行了……” 逃不掉的。 …… 分玉琼从地牢里转了半天才出来,他顶着一脸的灰,皱着眉给自己施了清尘术,耳里听见小灵狐尖细稚嫩的叫声。他立马循着声音过去,在凉亭里碰着了家主。 灵狐安分地团在家主臂弯里,骨节分明的五指抚摸着柔软的白色皮毛:“这是你的?” 分玉琼还是有些怕家主地,乖巧点头。 分长枭旁边的护卫便三言两语解释是灵狐自己跑这里来的。分玉琼拿回了自己的灵宠,想到了分玉白更自己说的话,转而告诉家主,高大的男子面色不改,似是感叹又赞许地摸了摸分玉琼地头:“我知道了。” “好孩子。” —— 分玉白从地牢里出来了,分玉琼得到这个消息很是高兴,但他跑去找对方时总是碰不着人。分玉琼问了几个护卫都说少主又双叒叕出去试炼了,他苦恼地抱着自己新的灵狐,蹭了蹭红色的毛毛,只能嘀嘀咕咕地走了。 “琼少爷,你那灵狐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照顾狐狸的修士这样说。 分玉琼逗弄着红狐,闻言纳闷地看了看他,对方莫不是瞎了不成?小狐狸就在他这里啊!他又没有第二只灵狐。 不成不成,他得换个眼睛好的照顾自己的小狐狸。 * 分玉白再见到分玉琼是在族里十年一届的弟子赛上,两人没有什么交流。 分玉白的脸色依旧那么寡淡,甚至可以说是更加没什么血色了,像是一块剔透的玉,没有人气。他的身形瘦弱得不像是一个修士,可当他提起剑,眉眼间是无根无归的云烟,没有人敢小觑。 在他轻而易举拿下分家年轻一辈的第一时,在他夺得玄道界青玄大赛魁首时。 玄道界中,世家都知道了,分家这一次出了个资质顶尖的少主。 那一年分玉白十八岁,塑元婴,出窍之下无人可敌。 世人多赞叹他天资,倾慕他容颜。实力越强,分玉白的身体便越差。 除了分长枭,没人知道,分玉白每月都要被抽出灵根洗练。他本是最好的金灵根,可天才中,单金灵根如遍地枫叶,不值一提。 在青玄大赛的前一月,是分玉白最后一次被洗练灵根。 疼痛席卷,少年浑身战栗圈紧自己,脸上布满冷汗,湿漉漉的睫毛粘合在一起,克制着自己不要痛呼出声。恍惚中,他只能隐约听见分长枭低沉尤带着疯狂执念地声音。 “……成了……” 分玉白的灵根,从金灵根成了万年无一的天灵根。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高兴的,就像是明知道自己身体越来越差,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悲伤。 骨骼里每分每秒残存的细密疼痛,深处灵根的哀嚎,分玉白必须要麻痹自己的大脑去忽视,不然他也许下一刻就会疯掉,比已然疯狂的分长枭更疯的疯。 等到有一日分玉白毫无预兆的昏迷过去,醒来时他难得看见了分长枭颓然的一面。只有一瞬间,高高在上的家主大人很快变回了他熟悉的模样,虚假的关怀和恰到好处的悲哀:“玉白,是为父的错,为父太过激进了。” 分玉白不想听他扯这些,面无表情地听了半天,终于听见分长枭地目的——让他出去试炼。 这一次算是真的为了医治他的身体了,虽然还有一些要求是要他打响名声什么的。 分玉白毫不意外,在“父亲”心中,自己怕是只能顺从。 —— 苍蓝秘境深处,一株九品苍蓝秘果灵株即将结果,它处于地沼泽周围,有着至少五头灵兽虎视眈眈,互相制衡。至少在灵株结果前,这种微妙的平衡维持着。 分玉白在远处屏息,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弱,眼睛微微半垂,注意力一分放在四周,两分放在那些围守的灵兽身上,剩下的七分都专注于灵株。 天色茫茫,圆日未落,白月升起,氤氲日光和月光同时从云彩缝隙间落在灵株上的刹那,朦朦光芒中,灵株的顶端花朵合拢,汇聚成一枚黄色的小果,小果越来越大,颜色从黄向橙再向红转变,灵株的枝干迅速枯萎。 如同一个信号,所有灵兽动了。 分玉白也动了,苍蓝秘果若是不用特殊的方法保存,一旦植株枯萎果实落地,便会瞬间生根发芽,再是一个千年的轮回。 在其他灵兽争斗时,分玉白借着自己体型小的优势,顺利夺得灵果。将盒子一关,分玉白毫不留恋地撤退。可其他灵兽已经察觉到被他钻了空子,纷纷一致对外,咆哮着攻击。 青年目光一沉,他本以为还能拖延几秒,灵兽的反应比他计划中要快。虽说他如今是元婴大圆满,但抬眼看去,光是出窍期灵兽便有两头。 明知是九死一生,分玉白取出了自己的剑,剑气飘逸无常,和浩大斑杂攻击来的灵气相撞。 借用底牌伤了修为最高的出窍期巅峰灵兽,趁着其他灵兽忌惮时,分玉白吞下喉间血沫,撕裂传送符离开。 ——他的运气实在是不算好。 “哈哈哈!看我发现了什么!” 分玉白眨了下沾血的睫毛,眯眼瞧着阴邪戾气的邪修,握紧了手中的断剑。
第360章 分玉白番外(选购) 邪修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竟然碰见这么一个宝贝。贪婪地嗅着空气中溢满灵力的血气,森森桀笑:“哈哈哈!老仙我命不该绝啊!又一个!又一个伏家灵脉!” 伏家灵脉…… 分玉白耳中掠过这个熟悉的词汇,口里尝到了一丝荒谬的苦涩。撑着外露的腿骨站起,没摆正身体,邪修已然迫不及待地掠来。 苍老面容地邪修然没给分玉白拖延时间的机会,他先前遇见一个伏家灵脉根骨的人修,便是着了拖延时间的道,硬是让那小子撑到了门派大能的支援,才把邪修打得慌不择路。 今天大概是天降灵雨的好日子,老邪修没想着自己能一口气碰上两个灵脉根骨!而且这个一看灵力枯竭浑身伤痕,便知是不多见的大好时机! 邪修想着还在追杀自己的天炼宗大能,不敢耽搁,将分玉白打晕后收入乌魂蛊内,毫不在意对方留下的断剑,朝着自己的老巢赶去。 待他消失不久,身穿天炼宗玉冠长袍的褚月和伏墨闪现此地。 褚月手指微动算计邪修逃离方位,伏墨的目光落在了分玉白滴落地血迹上。 “师尊。” 褚月被一声唤引去看那方暗色血污,眉头一拧,径自用火决将血烧个干净。 “竟然又是一个灵脉根骨。” 褚月隐约能知自家弟子是伏家灵脉根骨的原因和那传言中沉眠历劫的伏家老祖有二三分关系。然而天地间能够被称为灵脉根骨的人修不过一二,一是和伏家老祖,一是和妖族有旧的宁师。 这个受伤的灵脉根骨,何来的人? 不过灵脉根骨对邪修来说是天地造化般的大补之物,当即要事是切莫真让那邪修得逞。 分玉白在蛊中恢复了神智,他看着围绕自己一圈的阴魂,吐出一口气,淡淡一笑。 没想到,自己最后会死在这些阴魂口里。 阴魂没有神智,围绕着溢满灵气香味的人修只是凭着本能,它们在乌魂蛊内被炼化魂体,没有邪修的吩咐反而不会主动攻击。 分玉白眯着眼,透过半透明的层层阴魂,看见乌魂蛊内没有黑暗和光亮之分的灰色地带,充满着阴魂神智消散时的哀嚎绝望。 青年的面容尚且没有完成熟,神色却无一丝少年的天真,只剩下疲惫。 回顾自己的一生,出生是个算计,成长是谋划,连灵根也是人造之物,自己无法抉择。 苍老邪修把分玉白带到自己老巢,将似乎了无生气的青年小心又轻慢态度地搁置在一旁,自己神神叨叨开始用粘稠血液绘画神秘图腾和阵法。
分玉白摸着手腕上被扣上的禁灵环,无声无语。 邪修动作仓促,极为害怕稍后追踪自己的人,天炼宗的剑修最为执着,他不认为自己会侥幸甩开,只能拖延几分时间,好让这灵骨抽出来后尽为己用。 分玉白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从心而生的无力似乎顷刻间席卷而上,整个人被拖拽时扯动伤口,也不过是低低闷哼一声。他的眼里露出几分痛苦之色,邪修不以为意,甚至对此感到兴奋。 “很快,就是我的了……”只要获得这份力量,哪怕是那剑修大能来了也有一战之力。 分玉白瞧着邪修丑陋贪婪的面容,几乎与分长枭重合,后者虽外貌俊美,却心黑如墨,与邪修一般无二。 生命力渐渐从身体里流失,地上的图腾散发微弱光芒。分玉白几次失去意识,以为已然死亡,再睁开眼时,也还是邪修越来越狰狞地面孔。 “不,不对……哪里不对……”邪修看着试了几次的阵法都没法讲灵脉根骨抽出,神经质地碎碎念着,两只手焦灼地抓着头发,“图腾是对的……阵法,阵法也没错……” 那就只有—— 邪修突然恶狠狠地看向胸脯微弱起伏浑身是血的分玉白,把他提起,翻来覆去地寻找着,最后终于视线凝结在对方心口处,眼底邪戾和愤怒大盛:“心魂蛊!心魂蛊!怪不得抽不出来!原来是心魂蛊!!” 看着邪修抓狂的神态,分玉白虚弱地勾了下唇,这心魂蛊是分长枭怕他逃跑下的,能够随时知晓他在何处,他的伤势,甚至是他的修为。心魂蛊唯一的好处,便是将灵脉根骨牢牢地和他的灵魂绑定,防止其他人夺取。 邪修的眸子颤动着,心魂蛊不是个好解决的东西,哪怕是在知道灵脉根骨的群体中也罕有知晓这物的存在。这物其实也是曾经某个邪修发明出来的阴邪之物,目的是为了控制自己的傀儡,后来误打误撞的一次才发现这个东西能够将人的灵根和灵魂绑定,哪怕是死亡也分不开。人死灯灭,魂散灵消。 邪修疯狂磨着指甲,在老巢里走来走去,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要将分玉白体内的心魂蛊抽出来,哪怕这会耗费自己极大心神,但比起得到的灵脉根骨,这一切也算是值得的。 分玉白无力去关注邪修神态变化,就算对方干巴巴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尖锐的疼痛传来,他的身体也不过是下意识地颤抖着,连抬起也无法做到。 好累啊,怎么还没有死…… 邪修屏气凝神将心魂蛊从对方体内引出,那瞬间分玉白身体一震,吐出一口带粉色的诡异的血,神智也清醒几分。 他忽视嗡鸣的大脑,睁开眼瞧着邪修脸上露出的狂喜之色。可惜的是,对方没来得及再次使用神秘图腾和阵法,老巢地禁制便被人破开,两道身影掠了进来。 邪修神色一变,还是咬牙将图腾点燃后才反身和那两个闯入的剑修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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