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流微微抬眼,瞳如点墨,目光比剑光还更刺骨。 “走吧。”他轻声道。 “能回去了?”白琅眼睛一亮。深山老林里不知道有什么精怪,折流现在又伤得不轻,呆到晚上说不定他们俩要一起死这儿了。 “不能回去。”折流走得不太稳,却也没有要求她搀扶。 “那我们去哪里?” “不知道。” “……” 白琅目前为止还不太慌乱的原因是,她在煌川耳濡目染久了,总觉得折流上人无所不能,非常可靠。但是现在她是真有点慌了,这家伙一问三不知的,随便解释一点问题都漏洞百出,没准比她还不靠谱。 而且还有几个很关键的问题,她一直想问,却没敢问。 如果折流要从魔修手中脱身,带上她就是带了个累赘,完全没必要。而且煌川弟子成千上万,怎么折流就偏偏挑了她带走?就算带她走,也应该是去灵虚门其他道场求救,而不是去一个谁也不知道是哪儿的深山老林等死。 胡思乱想了一阵,白琅发现折流停下了。 “怎么了?”她紧张地问。 折流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说:“这里我们好像走过。” “……”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他还是个十五年没出过门的路痴。 白琅郁闷地从地上捡起树枝,凝聚剑气,往边上的树上一划,树皮脱落,留下浅浅的痕迹。这是很浅显的剑诀,稍微学过一点的外门弟子都知道,它只能用来打点山鸡野兔什么的,用来对敌还是威力太差。 “做点记号吧……”白琅抬头看向折流,发现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手里的树枝。 这眼神隐约还带点鄙夷。 你什么都不做你还有脸鄙视我的剑诀?白琅愤愤不平地想。 接下来换成了白琅带路,折流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时不时停下查看伤口。不到半个时辰,白琅的问题也暴露了。 “……这里我们好像走过。” 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白琅绝望地看向折流。 他轻轻拂袖,一股纯粹到难以形容的剑意拔地而起,然后…… 他就坐下了。 “休息一会儿。” “……” 白琅心想,她肯定是要死这林子里了。 “上人,我才活了十五年……”她没说几个字就被折流打断。 “嘘。”折流制止道,“你听。” 白琅看着他,白衣黑发,仙风道骨,一身气韵行如风卷层云,坐如雪覆青岩,面孔端正,眉眼通透似有灵明。 怎么看都是得道高人的样子。 于是她心下稍定,也像折流一样闭目细听。 “水声!”她睁开眼,惊喜地说。 附近有活水,也许沿着它就能走出这片森林了。 “嗯。”折流点点头,“你去看看。” 白琅:“……” 我不敢啊。 折流好像看出来她不情愿,于是也扶着树干起身:“那就一起去吧。” 白琅立刻心中一定,连连点头:“多谢上人,您慢点,小心伤口。” 辨别着水声的方向,两人慢慢往前走着,周围的树木渐渐稀疏,最后竟然彻底消失,只余几丛黄绿色的灌木。与树木一同消失的是脚下的道路,呈倒勾状的悬崖险险地挂在山体边缘,悬崖之下水声潺潺,鸟叫虫鸣,似乎是生机蓬勃的样子。 白琅倾身看了看,半山的树木把下面情况挡得严严实实,她无奈,只好说:“水源在悬崖下面,我们绕一段路吧?” “不必。”折流听起来信心满满。 白琅惊喜地看向他,以为他伤势恢复,可以施展法术飞出去了。 结果折流说:“你下去看看便是,我不方便。” “等——” 白琅被推了下去。 当她头朝下栽进水潭里的时候,奇迹般地理解了折流上句话的全部意思。 “你下去看看便是”,我就不去了。 “我不方便”,因为这下面全是妖精在洗澡。 白琅从水里抬起头,战战兢兢地环顾四周,猫耳的、狐耳的、兔耳的、狐狸尾巴的……应有尽有。水潭里男男女女的妖精都长大嘴,赤身裸。体,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她。 “听我解释……”白琅虚弱地说。 “啊啊啊啊——!” 第一声尖叫响起,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此起彼伏,整个水潭都沸腾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骚乱终于停止了。 “各位道友……”其实白琅也不知道称这些精怪为道友对不对,“我想问个路,请问诸位,这是何处山林,又该如何出去?” 一个青面长角的少女反问:“你是谁?” 另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狐尾少妇斥道:“绣姬,别跟外人搭话,你想被姥姥扒皮抽筋不成?” 这时候另一个碧眼碧发,发中生花的娘娘腔男人尖酸地插话道:“哟,同外人搭话都不许了?这是姥姥的规矩吗?狐娘可别乱说,小心撕了你这媚子的嘴。” “碧生,你!”狐娘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他们俩立刻吵了起来,很快,周围的妖精也被卷入。白琅在一边看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些精怪都尚未完全化形,单打独斗她肯定能应付,但是这么一群扑上来,她是绝对吃不消的。 “姐姐,你跟我来。” 就在白琅犹豫不决的时候,最开始跟她搭话的那个青面长角,被称作“绣姬”的少女悄悄拉住她开始往岸边走。精怪们吵做一团,没人注意到她们俩的消失。
“此处是千山乱屿的外围山脉,名曰壶琉山脉。刚才你听狐娘提到的姥姥,便是壶琉尊者,也是这里的山神,她向来不喜生人,姐姐你还是快走吧。” 白琅听见“千山乱屿”便是一怔,这也是十绝境之一,不过没有特别区分为仙境或者魔境,三教九流皆有,正邪之分十分模糊。之所以被叫做“千山乱屿”是因为它外围有千座山峰,中间有无尽海,海上有万座岛屿,山山岛岛皆由仙魔、大妖坐镇,凶险无比。 “多谢绣姬。”白琅点点头,“请问你可有这座山的地图?” 绣姬不知从哪儿拿出针线,巧指翻飞,几息间就绣好了一副精美的丝绸地图。 她柔声说:“从这里一直往西走便是……壶琉山脉在千山外围,不到三天就能出去。走到这儿,喏,我绣了个红花的地方,有个界门,想传哪儿就传哪儿。” 白琅连连道谢:“我迷途在外也没有可以答谢你的东西,不如这沓符箓送你吧。” 绣姬愣了一下。 白琅跟镜子对峙的时候被吓得不轻,所以抓了一把自己平时做的符箓攥在手里。反正都是现在用不上的,她也没多想就分了绣姬一半。 “谢、谢谢姐姐。”绣姬犹犹豫豫地收下了,脸色比之前要难看。 白琅觉得可能因为她是青脸,一害臊就是这个表情,于是也没多想,转身就开始往悬崖上爬。在外门呆了那么久,术法剑诀虽没有明显的长进,爬个山跳个水的力气还是有的。 当她好不容易上了悬崖,看见折流稳如泰山地坐在原地动也没动过的时候,气得肺都快炸了。 “你怎么能……” “地图给我。”折流先发制人。 “你连地图都知道了?”耳朵真灵。 白琅深呼吸几次,告诉自己现在折流和她是唯一能相互依靠的两个人,必须忍。她把地图给折流,指着绣姬画红花的地方说,找到界门就找到回灵虚门的希望了。 “我们不回灵虚门。” “什么?”白琅差点把地图戳出个洞,“不能回煌川就算了,怎么连灵虚门都不行?” 白琅真怕他又说出一句,灵虚有魔。 “灵虚门帮不了我们,我们得逃。” 折流话音刚落,刚刚还晴朗的天忽然就暗了,万里层云裹挟着庞然妖气遮天蔽日而来。
第4章 壶琉山神 我们得逃。 白琅想不通,到了折流这个境界,有什么是他必须得逃,还逃得如此狼狈的。 不过现在的情况瞬息万变,也容不得她多问。短短一眨眼的功夫,那片乌云就降到了他们头顶,白琅听见悬崖下水潭里的精怪们纷纷发出惊恐的叫声,然后各自化作原形离开。 她的第一反应是抽出一张符箓,然后才想起自己身后有个折流。 折流上人是灵虚仙门出身,修道有成,自立道场,怎么想都比这个千山乱屿外围小山脉里的妖怪要来得高些。 “上人……”白琅满怀希望地回头,“上人——!??” 刚刚还好好跟她说着话的折流已经闭着眼倒下了,伤口里汩汩流出黑血,周围皮肉全部都被腐蚀,看着半死不活,极为可怖。 “桀桀桀桀桀!” 乌云中传出一阵阴森怪叫,白琅连忙拖着折流想往树后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片乌云发出“噼啪”一声电响,空中落下一个闪闪发光的人。 白琅被吓了一跳,但等她看清楚到底落下来一个什么之后,却有些想笑。 从云中落下的是个又矮又胖的老婆婆,满脸都是黄铜色斑点,身长不及她一半,身宽却有她两倍。从头至脚,挂着数不胜数的金银首饰,活脱脱的地主婆模样。她头顶冒着乌黑的烟,就像一只刚刚烧开水的壶,就连笑声都像水沸之鸣。 真是个铜壶成精了吗? 老婆婆张大嘴,讶然道:“哎哟,这位可是折流上人?” 什么情况,折流跟这个铜壶精还认识? 老婆婆朝两人走来,白琅下意识把折流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老婆婆见她戒备森严,于是露出慈和的笑容,怀念地说道:“灵虚门正阳道场开济世法会时,我曾有缘见过上人一面。那时候我还尚未化形呢,可上人年少有为,英姿勃发,真真是让人心痒难耐!” 她一脸少女怀春的样子,白琅将信将疑。 正阳道场是折流得道前修行的地方,也是灵虚门门主所在。那里每年都会开一次济世法会,由门主亲讲,不管是不是灵虚门的弟子都能来听,就连普通人都行。 “姑娘,你可是上人的弟子?他这是受伤了么?” “我……这个……” 白琅自认普通,要说有什么特别突出的优点,那就是不会说谎。可现在就连这个唯一的优点也变成了缺点。 她磕巴了好久,含糊地答道:“我自然配不上上人弟子身份……” 铜壶精疑惑地问:“哦,那你是?” 白琅编不出来了,只好说:“前辈,您要是真认识折流上人,那现在不应该扑上去救人吗?何必对我身份苦作纠缠。” 铜壶精不易察觉地怔了一下,立马哭喊着扑过来:“哎哟喂,老了老了,你瞧我这记性!来来来,我带你们回我洞府,好生款待!” 白琅是想拒绝的,因为现在折流没有醒,她不好验证铜壶精的话是真是假。反正绣姬给了她地图,她完全可以扛上折流去地图上的界门所在,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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