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见不到阿姐的日子就是这么念叨着过来的。 ‘道法自然长松下,斩妖除魔乾坤间。号通东海蓬莱水,赠客高标通透心。’ 白日里念着,黑夜里也念着,念得身体里的鬼头痛,念到人心逐渐蚕食了鬼念。 大鬼估计也没想到符与冰竟然能反过来吞噬了它。 十指连心般疼痛,但还是把黑暗硌进了骨子里,那段日子里骸骨如同重新组装一般。 打碎了又重新装上。 ‘平十方,安澄明,独留清念在人间。’ 哪里有什么清念,脑子里全都是浊念。 被欲望养大的孩子,长大后欲望深厚到足以吞噬鬼的阴面。 再次坐回椅子上的时候赵戈的呼吸变得浅了很多,她像是在做梦。 在做什么梦? 会梦见他们小时候一起的日子吗? 会梦见分开的时候他的喊叫声吗? 在她的梦里,他应该是没有轮廓的,顶多只有颤抖的尾音,懦弱的害怕,缩在她怀里的挣扎。 如果不是因为大鬼,估计赵戈在他的脑海里也只能是轮廓和影子。 小的时候总觉得阿姐是幸运的,有个爱着她的家人,所以才会生长成会保护他人的性格。 同样是父亲,赵刚对赵戈言听计从,而符与冰的父亲只会想着怎么从他的身上榨取更多的价值。 金钱和利益。 可能只是一场球的价格。 所以害怕,所以不甘心,所以有憎意。 但现在不一样了。 没了大鬼的压制,符与冰来到赵戈的身边,赵戈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她什么时候能认出他? 符与冰盯着赵戈。 认出他之后,她会开心吗,或者会因为想起过去的日子而害怕吗? “别跑,会惊动他们…你叫…什么名字?” 赵戈的梦话在夜色里响起,窗外的风声跟着晃。 符与冰整个人一愣,像是回到了九年前。 当时他跟赵戈困在一起,她拽住想要缩近角落里的他,也是这么说的。 “别跑,他们会听见的…” “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儿,你叫什么名字?” 当时的他只是停止了跑动,但没有回答赵戈的问题。 不想说出自己原本的名字,厌恶有关血缘的姓氏,而且所谓的父亲也只会叫他“喂”。 “喂,你这个累赘。” “喂,我带你去个地方,你老实点儿待在那儿别回来了。” 窗户在风里一震动,“砰”得猛烈一声,阿姐似乎被震得半梦半醒。 “热…” 她的声音嘶哑着,伸出手想要拿床头柜的安神符。 符与冰却抓住她滚烫的像是要烧起来的手心。 冰气顺着他的手钻进她的手心,安神而冰凉。 赵戈的身体又瘫软了回去,眼睛重新闭上,额角没再出汗。 符与冰紧紧地握着赵戈的手。 现在的他有名字了。 “阿姐…别怕。” 符与冰轻轻地捏了捏赵戈的手心。 “我来做你的安神符,做你的降暑之冰。” 符与冰。 是阿姐的符,也是阿姐的冰。 第二十二章 二二黑
半梦半醒中, 赵戈似乎听到了低语声。 是符与冰的声音,低低的,响在耳边, 带着凉气。 脑子里都是乱的,一层梦境套着另一层梦境。 锁链、绷带、沸水、呢喃。 水沸腾起来又结成冰, 孩子在低声哭泣。 颤抖、挣扎、血液、泪水。 最后都化为一股冰气,从手心传来。 梦里的人影都变成了符与冰。 他到底是谁? 何方神圣。 不像是个普通的神父,眼睛里的眼神也总是让人觉得他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好像认识她一样。 身体竟然能长出冰雾气。 由是梦境中也升起浓厚的冰气,遮天蔽日般从地底升腾,慢慢地包裹住符与冰和她。 雾气里,符与冰一直在念诵着什么。 间或几句‘阿姐’。 叫她阿姐的,从以前到现在, 屈指可数。 于是一句句‘阿姐’似乎和九年前的稚嫩声音对上。 那个小男孩儿。 没有名字的小男孩儿, 总是颤抖着想要逃跑的小男孩儿。 当初赵刚说是带她去医院, 但是走进去后发现是高级VIP病房。 刚想调侃赵老同志是在哪儿发财了, 结果他一脸凝重,什么都没说。 一群白大褂走进来后, 赵刚紧张地在房间里踱步。 走出去之前,他说‘乖乖待在这儿, 我去给你买饭,马上回来’。 这一走,就没再回来。 白大褂围着赵戈,用各种陌生的仪器给她做检查。 给赵戈注射了一针药, 没有痛觉, 却很快就昏昏欲睡。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身处另一个地方。 眼睛上被绷带层层裹住,绷带上有浓厚的消毒水味。 周围都是孩童的哭叫声。 手四处摸索, 只能摸到瓷砖。 四处都是墙壁,没有门,像是被关在一个密闭的盒子空间。 盒子空间外有两池水。 一池沸水,一池冰水。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仪式。 手上有锁链,锁久了手发麻着充血。 周围的哭叫声过于大声,反倒让赵戈害怕不起来。 她只关心赵刚去哪儿了,为什么把她扔在医院里就不见了。 比起被关起来,周围的孩子一个一个得不见更让人觉得惊恐。 每天都会有人进来,带走几个哭叫的孩子,盒子牢狱里的人越来越少。 那些人会交谈,言语中像是知道盒子空间里发生的一切事。 包括哪个孩子一整个晚上没有睡觉,谁没有吃饭,谁试图解开自己眼睛上的绷带。 他们看不见外面的世界,看不见牢狱,那些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盒子空间里有摄像头。 是谁在屏幕外看着他们? 盒子牢狱里的人越来越少,赵戈逐渐变得麻木。 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检查、注射药剂,绷带的消毒水味一直没有消散。 但当盒子里只剩下赵戈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是惊慌了。 黑暗漫无边际,偶尔身体发寒,赵戈觉得有人盯着她。 当声音响起的时候,赵戈才发现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像是蛇的低语,从四面八方传来。 ‘杀了他们...杀了所有的怨气...' 鬼这么说着,在赵戈的耳边念叨着很多怨念。 比如人世间的罪罚,比如人性的丑恶。 “赵刚不要你了,你身体阴气这么重,留着你就是累赘,他把你卖了。” “你早应该死了,这些年赵刚为了你花了多少钱,吃了多少苦,你死了该多好?” 这些话比绷带上的消毒水味还要刺眼,眼睛被扎红,想要尖叫。 尖叫着否认鬼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鬼呢喃着想让赵戈成为它的容器。 “黑白两面,你可以成为我的阳面。” 赵戈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要躲开声音,但是声音还是会从四面八方传来。 眼睛和耳朵不断流血,时不时会被怨气侵袭得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鼻子上都是血,整个空间都是黏稠的。 鬼监视着,窥探着,对于赵戈成为它的容器这件事势在必得。 容器有阳面,就必定有阴面。 当‘阴面’被推进盒子牢狱的时候,赵戈正在昏睡。 她是被哭叫声吵醒的。 久违的哭叫声。 新来的孩子脆弱到过分,就算看不见他,赵戈也能从他的声音感觉到他的害怕。 就像个小动物一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的时候还会嘟囔着骂人。 小孩儿好像非常憎恨他的父亲,说出他这个年龄不该说出的脏话。 咒骂着,哭泣着。 那时的赵戈也算是个小孩儿,但他进来后,她反而有了种长辈的感觉。 仿佛看见了刚进入盒子的自己。 愤怒而无措。 赵戈努力想要和他沟通,跟他说这个盒子到底是什么,让他小心监视着他们的鬼。 小心鬼。 小心鬼后的人们。 他们走动的时候会很小声,生怕会吵醒什么。 平常说话也很小声,害怕会被听见。 赵戈问小男孩儿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儿说他没有名字,他的家长只会叫他‘喂’,把他丢在医院里就走了。 关系逐渐变好,小男孩儿逐渐依赖赵戈,会缩在她身旁小声呼吸。 更像一只小动物了。 他让赵戈觉得孤寂少了些,鬼的声音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于是赵戈想守护他,也想守护自己。 “我们会出去的。” 赵戈是这么说的。 “阿姐保护你。” 那时候年龄太小,还不知道承诺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就比如赵刚那句“我马上回来”,便再也没有回来。 中间他们经历了很多事情,无尽的水,冰冷的锁链。 都成了梦境里符与冰脸上的冰雾。 他的眼睛里也像是有冰。 赵戈盯着梦境的眼睛,耳朵里却是九年前那个男孩儿的声音。 重叠起来的“阿姐”。 小男孩儿叫她“阿姐”,符与冰也叫她“阿姐”。 年岁也差不多,赵戈曾经怀疑过他们是一个人。 但不可能。 小男孩儿已经死在了九年前的那个夜晚。 他们一起逃跑,夜色里鬼如同蛇一样在地上爬行,人们在身后追。 赵戈拉着他跑得磕磕绊绊,身上都是水和血,脚上的鞋子早就跑丢了。 他们躲在灌木丛中,握紧手,屏住呼吸。 绷带遮挡着他们的视线,额角出汗,手心也全是汗。 衣服湿漉漉的,头发也是湿的。 鬼叫着。 “出来。” “快出来。” “我看见你们了。” 它语调上扬,像是在玩游戏。 而他们就是游戏里两个无足轻重的棋子。 他们是被拖着回去的,人们把他们如同死羊一样拖在地上,怎么挣扎都没用。 血蹭了一路,鬼吐出信子。 它享用他们的时候,骸骨疼痛得就像是被蚂蚁在啃咬。 撕咬。 所谓大鬼祈邪,他们只是祭品。 祭品如果没办法容纳鬼,只会死亡。 当鬼吞着赵戈的时候,鬼发出一声响声,撕心裂肺得就像是有人在撕扯着它,一分为二。 人们开始慌张起来,压制住赵戈,也压制住小男孩儿。 接下来发出惨叫声的小男孩儿。 虽然看不见,但是赵戈听到鬼拖着小男孩儿走到沸水旁。 泡进冰水尚且能够苟活,但如果掉进沸水里,显然只有死路一条。 “阿姐,救我!” 滚烫的水在池子里沸腾,热气几乎吹在脸上。 “阿姐!” 赵戈想跑过去,但是人们紧紧地压制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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