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传来是个稍显急躁的中年男声。 “正是。” 已经很久没有人往道观的座机打过电话。 “小超市”的老板娘热心,曾经给道观印了传单贴在小超市门口。 偶尔有人会打电话过来问价钱,后来传单被撤后,座机基本就没再响起过。 “我是冯三喜的爸爸!我女儿...” 对面大喘了口气。 “你们这种人怎么能良心这么坏!” 他没有给赵戈回答的气口。 “我女儿现在被警察带走了,她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连刀子都不敢拿,她能杀人?要不是她成天往你这儿跑能出这事儿?你给她施了什么邪法!” “你到底给我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她从你那儿回来后就出了这种事儿!” “像你们这种没良心的不法机构,迟早都要完蛋!” 冯父的吼声越来越大。 “你们这种人嘴大吃钱还卖人,我看得多了,你最好现在就去警局给我说清楚!” “贫道...” “别他妈的给我扯其他巴子,你要是不去,我找人拖着你去!” 冯父说完这话就把电话给挂了,座机里发出忙音。 赵戈皱起眉,心中涌上一股躁闷之气。 马上就是月半,本来就不怎么控制得住心情,再加上最近大小鬼那些事儿。 好他娘一个烦。 赵戈把座机推回道龛下,从长袖中抽出毛笔,在宣纸上挥洒出‘安神’两个大字。 癞皮大爷显然察觉到她不怎么顺畅的心情,乖巧地蹲在一边儿不出声,没再闹着看少儿频道。 赵戈闭目养神,把安神二字吞进有些发干的喉咙里。 窗外逐渐响起窸窣的声音,原本就不怎么晴朗的天逐渐阴沉,开始下起雨。 雨拍打在窗上后,她睁开眼睛。 外面不仅有雨声,还有人的脚步声。 虽然微乎其微,但在赵戈的耳边还是很清晰。 他们蹑手蹑脚,显然不是来算命的。 赵戈站起身把被风吹开的窗户关上,拎起手中的伞走出去,把撅着屁股的癞皮大爷关在了门内。 油纸伞一撑开,雨水便沿着伞檐往下滴落。 湿润的雨气卷着泥土味往上冲,赵戈往远处绕,脚步声也跟着她往外走。 她走出把教堂和道观圈起来的栅栏,绕过富人区和居民区,往西边较冷落的地方走。 越往西走,高耸的建筑就越来越少,露出裸露的地皮,停靠在路边的车辆也便就越来越少。 有很大一块地用‘正在施工中’的蓝网罩起来,里面是一片废车厂,停靠着破烂的回收车辆。 她踏进蓝网的区域,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踏入,且脚步声越来越快。 风从身后袭来,身后冲过来几个人。 赵戈一转身,伞随着手往下划,“啪”得接住了身后朝她袭来的拳头。 五个穿着简单的大汉站在眼前,为首的是个头上有疤的光头。 光头的手卡在伞上,其他四个人就冲了上来。 泥土带着雨溅起来。 “你就是我们冯老板说的那个疯道士!” 他们吼着伸手要抓住赵戈。 伞被赵戈拽回来,在手里转了个圈,伞柄打在伸来的手上。 “啪哒”几声,半空中响起清晰的骨头断裂声音。 “得罪了。” 赵戈收起伞往后退。 有个大汉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朝赵戈跑来,她提起伞直接撞在了他肚脐眼上三寸的地方。 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大汉扶着肚子跌落下去。 赵戈不喜欢打架。 跟人打架是件麻烦事儿,比跟鬼打架还要费劲儿。 就譬如现在,劳手劳脚,回去之后还要洗衣服。 长袍早就被泥点儿给溅上了。 “老大,这道士有点儿东西啊。” 黄毛朝光头看。 “要不...” “他妈的不就拿了把伞,别他妈娘们儿叽叽的!” 光头直接像个土狼一样蹦起来,朝赵戈再次冲来。 这次他手里握了把刀,刀尖分寸不差地对着赵戈的心脏。 雨水往下溅落,眼前莫名晃了晃。 烦闷之气又开始往上冲。 伞一撑开,虽然挡住了刀,但也破开了伞叶儿,跟丝帛一样‘刺啦’裂开。 刀继续往前猛然扎,其他人也跟着冲上来。 几乎是那一瞬间,烦闷之气到达了极点。 手抓住了刀子,血一下从手心往下流淌。 大汉瞪大眼睛,看着赵戈握紧刀尖豁然把刀从他手里攥出来,仿佛没有痛觉。 对人,她又不能使出降妖除魔的法子。 刀被扔到废车上,赵戈“刺啦”撕开伞叶,露出里面的竹竿。 竿子“砰”得不断砸在大汉的身上,扑腾着晃动起筋肉和雨水。 脖子、脊椎骨、肋骨、尾椎骨。 竹竿一落,骨头一响。 虽然嘴里默念安神咒,但是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 癞皮大爷要是在这儿,估计会被吓得腿直哆嗦。 大汉一个一个地跌倒在地,光头挣扎着还要在扑过来,赵戈手中的竹竿“啪”得拍在他的后腿上。 直接把他震得跪倒在地。 雨水溅落在地上,劈里啪啦地发出响动。 烦闷。 这下伞都没了,只能湿着回去。 赵戈捡起起地上破落的伞叶开始往外走。 没有再回头再看那群人,只是留下了一句话。 “告诉你们家老板,国有国法,莫要再叨扰贫道了。” 雨水冰凉,冲刷走些许躁闷。 念安神咒念到了栅栏外,头终于没再那么疼。 身后却又再次传来脚步声。 她一皱眉,拎起手上的竹竿就转身。 “啪——”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竹竿,十字架在戒指链上晃。 赵戈眼神一缩,把手里的竹竿收回来。 “对不住...贫道认错人了。” 符与冰撑着黑伞,手里拎着刚刚买回来的食材。 他一把抓着了赵戈的手。 “阿姐,你怎么受伤了...” “无碍。” 赵戈立马收回了被他拽住的手,收得太急,手上的血水混着雨水溅到了符与冰的侧脸。 “只是意外。” 她说完这话立马转身离开,朝道观方向回去。 手心的血顺着雨水一直往下垂落。 滴了一路,脸上却面无表情。
第九章 第九白 溅在侧脸的血缓缓往下流淌,符与冰用右手把脸上的血给蹭下。 血水混着雨水,稍微有点儿红。 但红得并不刺眼,像极了阿姐眼中的清明。 阿姐的血。 符与冰低下头,朝手心闻了一口。 而后勾起唇角,飞快地把手心的血舔入口。 轻轻地一下,血味在嘴中弥散开来。 拎着购物袋子的手紧紧攥起,雨水掩盖住黑伞之下微弱的颤抖。 回去后,就连以撒神父都看出了符与冰的开心。 眉眼都是上扬的。 “你怎么买了创口贴?” 以撒神父从一堆食材里拎出一盒医用创口贴。 “顺路。” 符与冰笑得乖巧。 天气也变得乖巧起来,仅仅是下了小半天的雨,隔天就是晴朗的天气。 天上甚至没有云的那种晴朗。 正是一个去送礼物的好天气。 符与冰从放置银器的房间里抽出一把被做成十字架形状的短剑,倒挂在了腰间。 脱下一身黑的神父装,穿上运动服。 他先点了份送货地址不是教堂的外卖,再扣上鸭舌帽、戴上口罩,走了出去。 一路阳光都很耀眼,扣着鸭舌帽的符与冰像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他走出围着教堂和道观的栅栏,走出居民区。 居民区东边是繁荣的街道,各种挂着商标的店名在阳光下裸露。 符与冰走到一个礼品店前。 “我要两个礼品盒,一大一小。” “需要帮您包装吗?” 店员抬起头。 “不需要,我回去自己包装。” “那请问您想要什么颜色?” “大的礼品盒给我黑色,小的礼品盒给我白色。” “好。” 买好礼品盒后,左手多了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一黑一白、一大一小的礼品盒。 继续往东边走,人群的喧闹声从街道里传来。 卖古董的、卖衣服的、卖茶点的、卖刀削面的...大多都是卖吃的。 符与冰停在一个标着‘麻将馆’字样的门口,视线往门内投。 里面的人吵嚷得很大声,麻将声和叫闹声混合在一起。 有个光头的大汉站在门口,头上有块非常明显的疤。 他叉着腰抽烟,时不时从嘴里喷出一口烟。 “他妈的,会不会打麻将!” 符与冰看了几秒后,绕到麻将馆后面的胡同里,把礼品盒放在地上。 拿出手里的手帕,开始擦拭十字架短剑。 阳光过于明亮,照得十字架上的每个短纹都散发银光。 麻将馆后门被打开,光头一边用脚踢上门,一边把手上的垃圾袋豁然扔到垃圾桶里。 “他娘的不会打牌还来打,不把你赔光了才怪。” 符与冰抬起眼看他。 光头注意到符与冰的视线,皱起眉毛看向他。 “看什么看?学生就去上学去,别来这儿瞎凑热闹。” “我来拿个东西。” 符与冰的声音很平稳。 “拿什么?你谁家孩子?” 光头看着符与冰一步一步靠近他。 “落东西的是你爸还是你妈?我们这儿没落什么东西啊,就算有也不能给你,你当我这儿收管处了,专门给人收东西?滚滚滚!” “不用。” 符与冰从十字架里缓缓抽出短剑。 短剑出鞘的那一瞬间,剑芒在手里闪出森然的冷光。 “我自己拿。” 这句话落下,短剑就朝光头冲去,速度快到光头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剑尖“噗呲”插入脖子肉上,一挑动,皮掀起肉往外溅落。 光头睁大眼睛捂着自己的脖子,庞大的身体顺着后门的小台阶直接往下倒去。 他的身体滚到地上,脖子上都是血,嘴里嘟囔着声音却说不出来。 他的手抬起来伸向后门,但只是颤抖了几下又垂落在地上。 符与冰掏出手帕开始擦刀尖上的血,蹲到光头身旁。 “放心,我不杀你。” “问你一个问题。” 符与冰看向他。 “你是用哪只手刺伤了我的阿姐。” “左手...还是右手?” 光头的喉咙里发出“咯噔”的声音,眼睛珠直晃动。 “你说什么?” 符与冰凑近他。 “左手?” 发不出声音的光头拼命地摇头。 “那就是右手。” 符与冰将手帕一圈一圈缠绕在光头的右手腕上,动作非常轻柔。 “放心,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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