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一个声音响起:“王爷,你的手……” 王爷,又是王爷。 柳思桐已走到他身旁,卷起他的袖子。左手手掌有两道很深的划痕,本来晾了一路,血已经凝固了,可能方才无意识地攥拳太用力,伤口又裂开了。 “不妨事,我一会让人去请大夫……”方含玉正想逃之夭夭,被柳思桐一把拽住。 柳思桐闷声掏出一个小药瓶,在他手掌上洒了些药,又撕下一截衣料,帮他包扎好。 方含玉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在的柳思桐,认真地等他包扎完,也不敢抬头看他,咳了一声道:“那个,多谢了。” 转身欲又要走,柳思桐仍是拽着他衣袖。 方含玉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双波光粼粼的双眼。 思桐,你怎么流泪了?方含玉想开口问,却哑了半天嗓子没出声。 他听到柳思桐的声音传来,沉静无波,却动人心弦。 “含玉。” 他想开口,对面的人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两瓣冰凉的唇贴了上来。 柳思桐的睫毛擦到他脸上,他感觉自己的脸也湿湿的,不知是柳思桐的泪,还是他自己的泪。 他一手按住柳思桐的背,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王爷!王爷!小的们在外面等了许久也不见您出来,担忧您的安慰,便……” “呃……王爷?” “王爷小的罪该万死!小的退下了……” —————— 落叶归根,秋风尽,寒冬又至。 京城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 七王爷倚在石凳上,旁边靠着柳思桐。 “王爷还记得,去年这时候说的话么?” 七王爷拿起一块桃花酥,挑眉道:“请指教?” 柳思桐目视着前方,缓缓道:“从此以后,你远离京城,我们再不相见。” “转过来,看我。”方含玉突然严肃起来,柳思桐转过头。 方含玉一口吞了桃花酥,边嚼着边含含乎乎道:“这句话被我吃了,本王什么也不记得。” 柳思桐看着他的蠢样子,嘴角漾起一抹笑意,站起身来。 “怎么,本王说的不对么?你还想起来什么,尽管说,本王帮你吃了。” “若是能一直这样便好了。”柳思桐的声音淡淡的飘进夜里。 两人在湖心亭中,天寒却无风,雪飘飘落下,不知是第几个冬季,浅浅飘进水里,消灭了踪影。 “思桐又在自言自语些什么?”方含玉起身向他走过去,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了他的肩窝,”这种话,说来也是空,本就一直这样,何必杞人忧天呢?”
柳思桐任他抱着没有动,轻叹道:“人的一生短暂如云烟过,这一世,你安好,下一世,又会如何呢?” 方含玉听得云里雾里:“这一世,我认识你已是万幸,来世如何还未可知,但我若还有今世的记忆,无论在何方,我都要寻到你。你是我的人,跑不掉的。” “你平安,就够了。” “能得你一世,我何其荣幸。”方含玉笑嘻嘻地搂住他,胳膊箍得更紧了。两人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方含玉道:“皇兄叫我去巡查江赣一带,明天就要走了,皇兄不让带你,从这儿向南还能暖和些,可惜了。”顿了顿又道:“思桐你吹箫天下一绝,吹来给我送行好么?” 柳思桐转过头,两人的鼻尖若有若无地蹭了下。 “箫歌伴君行。”
第2章 小孩子脾气 杨柳抛芽,三月春风,穿篱而过。 方含玉慢吞吞又微有踉跄地走着,眼睛上蒙了一层半松不松的黑布,一边扶着柳思桐道:“今年的清明,思桐为何不回去祭祖?” 柳思桐搀着他,答道:“家里已有人去了,即便我去,又有何颜面见家祖?” 方含玉握住他的肩膀轻轻捏了一下:“思桐这说的是什么话,回乡祭祖不去也罢,思桐跟着我,当去祭我们皇家的祖。这几天一直忙得很,难得偷闲片刻,思桐又为何说这种无中生有的丧气话?” 柳思桐垂下头:“是我不对。” “哎,你又这样了,什么都觉得是自己的错,我何曾真的怪过你?不许再说了。”方含玉又走了几步,感觉柳思桐停了下来,“思桐?” “到了。”柳思桐轻声道。 方含玉正要扯下自己眼上的黑布,被伸手拦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凉凉软软的东西被戴到了头上。 触手温凉,有些痒痒的。 方含玉恍然道:“柳环?” 黑布掉到了地上,面前是漫山紫白花下浅笑的柳思桐。 “思桐……”方含玉唤道。 柳思桐笑着看他,一缕碎发吹到脸颊上,又被轻轻撩开。 “我喜欢这里。”方含玉头歪向柳思桐耳边,张开臂把他整个抱住:“还有这里。” ———————— 秋风过处,细雨微瑟,枯叶入泥,正是归根时。 屋内,方含玉捧着一碗热汤药,在袅袅水汽中探出头:“思桐,吃药了。” 柳思桐从床榻上撑起身子,苦笑:“王爷,这种事还是让……” 碗底叩在茶几上发出啪嗒一声,方含玉在他后面添了卷被子靠上:“怎么又忘了,我之前说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要叫王爷,叫含玉。” “好,含玉。”柳思桐笑道:“你怎么老是小孩子脾气,把药递过来吧。” 方含玉又把碗捧起来:“叫含玉。” “含玉。” “嘻嘻,思桐最好了。”方含玉刚要把碗递给他,忽然又收回去,道:“思桐?” 柳思桐抬起头:“怎么了?” 方含玉双手捧着碗身转了转:“这药太烫了,你要慢点喝。” “好。” 方含玉手里的碗递到一半,再次收回去:“思桐?” “又怎么了?” “嗯……”方含玉看看碗,又看看他。 柳思桐笑了:“你想说什么,说便是了。” 方含玉又转了转手里的碗:“我想喂你吃药……” 柳思桐的眼睛弯弯的:“那你要先把碗放下。” 方含玉听话地放下:“为什么啊?” “你再捧着它,手就要被烫坏了。” ———————— 京城的雪总是无声而来。转眼间,又是银裘铺地,漫天白绒。 门被一掌拍开,又砰一声关上,抖落廊下一地的碎雪。 生火的生火,拿衣服的拿衣服,小厮丫鬟正马不停蹄地忙活着,被方含玉一股脑全撵走。方含玉在柳思桐身上又裹了厚厚一层,一边搓着他的手,一边抵在他额头上:“还好没起烧,我找人备点热汤,你往那边靠靠,暖和点。” 柳思桐又咳了几声,方含玉叹道:“为什么你这伤寒到现在都不好?这都几个月了?请的那些大夫一个个都是吃耗子用的?!干脆把他们全剁了!没用的东西!” “咳,含玉,别这样,他们也有难处,是我身上痼疾难以根治,实在没办法。” 方含玉拍拍他背帮忙顺气:“痼疾?你当初不过是换季受寒有点伤风而已,要不是那快要入土的郑老头眼瞎手残开错了一味药,能闹成现在这样?要不是你不答应,我早把那混账大夫削成泥了。” “别气了,早知你会这样,我就不让你陪我出去走了。” “一码归一码,你躺了那么多天,难得下场雪出去走走,反倒闹了个不开心,怪我,我不说了。”方含玉帮他把头上的残雪擦干净:“方才走的太急,好像把你衣服扯坏了,我看看,不好补就扔了。” 柳思桐卷起衣角,上面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方含玉“啧”一声:“这有点不好办,缝起来要费工夫。” “算了吧,我不穿了。” “不穿就扔了。” 柳思桐看着袍子,沉默了一会道:“别扔,还是留着吧。” 方含玉哭笑不得,一件破袍子不知道有什么好留的,但既然思桐说留着,那就留着吧。 翌日,柳思桐刚刚下床,方含玉大喊一声跳到他面前:“当当当!” “你做什么?”柳思桐笑道。 “思桐你快看!怎么样?”方含玉抖了抖手中的袍子。 正是昨天被划破的那件。 方含玉笑嘻嘻道:“我昨天心血来潮自己缝了缝,原来如此简单。不就是把线从针眼穿过去,再系个死结,随便缝几针就行了吗,真不明白那群小丫鬟缝个衣服还叽叽喳喳讨论半天,有什么好讨论的?思桐快看我的手艺!” 柳思桐接过袍子:“含玉……你……” 方含玉戳戳袍子:“呃……你看,这是个花瓣。” “这花瓣真是栩栩如生,不知是风吹还是虫蛀,缺了一个口呢。” “啊……哈哈……可能昨晚夜寒风冷,我手一抖就成这样了……” “还有这片叶子……” “咳,那也是个花瓣,可能昨晚太黑……我没看清线的颜色。” 柳思桐微微一笑:“含玉辛苦了。” ———————— 柳思桐的病一直时好时坏,就这样拖到了次年开春。 方含玉鬼鬼祟祟打开门,四下看了看,没有人,朝身后招呼道:“快快快,搬到这里。” 几个人哼哧哼哧搬着几个大箱子挪进书房,方含玉指挥他们把箱子放到角落里,舒了口气:“口风紧着点,要是你们柳公子知道了,我拿你们是问。” 几人连声应着,见方含玉一挥手,才战战兢兢退下去。 是夜,书房的门被悄悄推开,方含玉裹着一身霜寒踏进门,点亮一盏灯。 桌子上摆着乱七八糟大大小小的书,全是和医药有关,方含玉朝手掌哈了口气,裹紧了外袍。 灯光挪近了一点,照亮了最上面那一本黄色封皮的书。 又过了几日,方含玉去看柳思桐的时候,发现他正捧着一本书看。 歪着头瞅了瞅封皮,嗯,黄色的,上面几个大字有些熟悉。 方含玉一把夺过柳思桐手中的书,笑道:“你是病人,应该好生歇着,这种无聊的东西当由我来看。” 柳思桐斜靠在床榻上,也笑了笑:“既然无聊,你为何要看?” 方含玉挠挠头:“我……我喜欢!” “那我也喜欢。”柳思桐探手去拿书。 方含玉把书又往怀里塞了塞:“不行,本王不允许你看着种书,本王命令你,好好养病,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出去玩。” 柳思桐眉梢弯了弯,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方含玉连忙扶住,柳思桐咳了一声道:“我若是,非要看呢?” 跟一本书较什么劲。方含玉见柳思桐难得精神好些,便打趣道:“如果我知道了你不好好休息偷看这种书,无论我在什么地方,一定快马加鞭赶回来,从你手里夺走。只许看我,不许看书。” 柳思桐看着他,眉眼中尽是笑意:“原来含玉只许自己半夜偷看书,只许自己不好好休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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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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