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眼中带着半分笑意和恼羞,道:“这杵济着实该打,说什么胡话呢?谁巴巴地等着心急了?” 大公主将邵氏的神情看在眼里,眼神流转,却一句话也不说。都说这飞霜藏雪乃茶中精品,甚是甘洌清甜,怎么今日一试,回甘不曾等到,却琢磨出一丝酸涩味呢? 片刻,堂间就传来杵济的声音:“城主大人到——” 公主闻言,依傍在座椅扶手上的身子稍微正了正,强打起半分精神,去注视这个迎面走来的男人。 蒙着纱布的男人步伐稳重,却无声无息,一双幽深而细长的眼睛并没有带半分多余的情绪,甚至根本没有朝公主看一眼。 邵氏见状,忙起身让座,自己则就近在下方坐了。 大公主察言观色,平静如水的脸上突然挂上一副灿烂的笑容: “听闻近日城主抱恙,父王忙于朝政难以□□,我便自作主张来问候一声,也算略替父皇表达体恤之情了。若他日父王有空,定然会亲自过来的慰问城主大人的。” 巫马真俯首,隔着面纱咳嗽了几声,用沙哑的低声道:“多谢公主和西厥王的体恤,这份情谊巫马真铭记于心。” 说罢他抬眸:“公主今日前来有何事相商,但说无妨。” 淑麒的脸上露出一丝愕然,继而很快掩盖过去:“还是被城主看出来了。只是这事不便被太多人知晓……” 邵氏听出言外之意,恰到好处起身道:“妾身去瞧瞧后厨的药煎好没有。” 说罢扶着下人出去了。 邵氏一走,巫马真端起热茶,手指在杯盏上捻了捻: “公主前来,是为了与北疆和亲的事吧?” 此言一出,淑麒拽紧扶手,忍不住放大眼睛:“城主都知道了?” 自然是知道了。这消息轰动了整个凉朔,巫马真在凉朔只手遮天,没有理由不知道。她慢慢松开因力道过大而关节发白的手,深吸一口气,道: “我此次前来,是想让城主助我一臂之力。” “哦?”巫马真眼底露出一抹匪夷所思的笑,“愿闻其详。” “此次西厥举办佛会,表面上来的都是北疆僧人,实则北疆使臣也混入其中。父皇连夜接见北疆使臣,不知受何人唆使,竟然达成相互拿公主和亲的协议。纵观整个后宫,到适婚年龄的也就我和浇麒二人。因此不是她远嫁,便是我了。” “那我能为公主做些什么?”巫马真看破不说破。 淑麒咬牙,豁出去一般,道:“娶我。” 此言一出,站巫马真身后的杵济被口水呛了一下,赶紧捂嘴。 巫马真侧目示意他出去,随即面不改色道:“我已婚娶,并非良配。” 淑麒道:“我可以做小。再不济,你只将我娶回暂且养在府上,等这事过去,休了我便可。” 够拼的。 巫马真笑了,眼神却冰凉冰凉的:“公主此举,是要置胞妹浇麒公主于水火啊。” 坊间不是传闻两公主姐妹情深吗?怎么一个和亲的风声刚出来,就各自做文章了? “终身大事,儿戏不得。”淑麒身子往前倾了倾,声音小下来,“我记得前些日子城主与我胞妹有些过节,胞妹的性子我了解,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若城主愿意,我自当从中调节,化解干戈。” 连兔子的事都知道?巫马真说:“看来公主来之前做了不少功课。只是放眼西厥,有许多朝中重臣皆未婚娶,公主不妨先考虑考虑他们。” “我已经做足了考量,城主大人你是上上之选。”淑麒急切地说。 巫马真不答,品茶。这茶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奶香,他喝不惯。 淑麒之所以找他,无非就是因为前些日子的佛宴,他向外公布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嫁给他,就意味着既能免去和亲风波,又能在他死后坐拥凉朔势力,可不是上上之选吗。 “若城主担忧尊夫人不同意,我可以去和她谈。她提什么要求我都能满足,不用劳烦城主费心。”淑麒的目中含情,声音娇俏起来,“若日后能为城主生个一儿半女的,也算是报答城主的恩情……” 她自以为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加之自己年轻貌美位高权重,巫马真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岂料巫马真却搁下手中的茶,没有丝毫犹豫道:“恕我难以从命。” 淑麒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为何?” 巫马真慢条斯理地说:“请公主看一眼城主府,除了夫人之外,可有第二任妾室?” 淑麒摇头。城主府荒僻冷清,别说女眷了,她进门到现在连个像样的侍女都没见到。唯一见到的两个还是邵氏屋里的。 她强颜欢笑:“许是城主与夫人伉俪情深,不愿娶妾室吧?” 这一点她其实心存狐疑,早就听说巫马真膝下有一子,且不是正室所出,难道是外面养的妓倌所生? 仿佛猜到她的想法,巫马真不慌不忙,面无表情地煽了一把火:“我身子弱,对男女之事向来力不从心。若不是外头的女人用了些奇技淫巧,万般不会有我儿的诞生。” 啊这……淑麒忍不住用绢帕捂住了嘴。 她虽然不愿远嫁,可更不愿意嫁给一个力不从心的人。 她还年轻,哪能经受得住这种折磨?真要是结了亲,难不成还要让她堂堂的大公主去学一些花间柳市的奇技淫巧不成? 不可不可。 巫马真见她神情松动,内心冷笑,又下了一记猛药: “且近些日子以来,我身上的病愈发重了,竟觉得普天之下的女人不过尔尔,倒是一些年轻体壮的男子,灌了药绑着扔在床上,能勾起我些许阑珊的兴致。” 淑麒手中的白瓷茶盏摔在地上。 同她一块儿来的侍女赶忙跪下去拣。 “我瞧着天快下雨了,得先行回宫了。”淑麒起身,差点踩到自己的裙裾,跌跌撞撞地告辞。 巫马真跟着起身,语气未变:“臣恭送大公主。” 待公主的轿子走远,屏风后的邵氏才现身,缓缓站到他的身边。 “苍府许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邵温香道,她的语气不似刚才那般温婉,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味。 “嗯。”巫马真应了一声,看着天边黑云压城,“要变天了。” - 思衿打了个喷嚏。 他刚想翻个身,却猛然听见一道雷声劈来,接着豆大的雨点砸在院里的菩提树上,噼里啪啦地响。 他只得起身,却发觉天都黑了。 孔雀走后他只是小睡一会儿,怎么一睡睡了这么久? 正要出去,一个身影却将他拦了下来。 思衿一抬头,疑惑地问:“思湛?” “嘘——”思湛神秘兮兮地反手将门锁上,“你小点声儿。” “怎么了?”思衿的脸上还带着睡印,有点懵懂。 “城主来太和寺了。主持让我们现在不要乱出去,免得太过喧哗惹城主不高兴。”思湛道。 说完他递给思衿两个紫苏饼,找了块蒲团盘腿坐下来,望着屋檐倒挂的雨,愁眉苦脸的:“咱们估计只能在这儿吃晚饭了。” 思衿也跟着坐下来,问道 “你刚才说城主来了?哪个城主?” “还能是哪个城主,巫马真。他也不知道抽了什么脑风,竟然说要举家搬进太和寺小住,主持和首座正和他谈呢。一时半会儿估计不能谈妥当,反正不管是什么结果咱们等着就是了。” 举家来太和寺小住? 思衿放下紫苏饼,二话不说站起来:“我去找主持。” “哎哎,”思湛吓了一跳,赶忙拉住他,“你干什么去?城主若是执意要住,咱们也没办法呀。大不了专门为他和他的家眷建个别院就是了。难不成他还能搬来西院跟我们这些小僧人挤一间屋不成?” 说的仿佛有些道理。 思衿冷静下来。 然而当他再次抬眼,却见不远处的杵济冒着雨走过来,一头钻进他的屋子。 “怎么是你?”思衿问。孔雀身边的随从怎么跑到他这儿来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思湛眨着眼睛,叼着饼好奇地打量杵济。 杵济甩了甩身上落的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城主大人说,他看上了你这间屋子,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住你这儿了,托我过来让你早些收拾收拾,免得脏乱。” 思湛的饼咕噜一声滚到地上。 思衿皱眉,问:“他住我这儿,那么我住到哪里去?” 哪有这样鸠占鹊巢的? 杵济挠了挠脑袋,为难道:“这……城主倒是没交代,实在不行我替你去问问城主?” “别问了。”思衿道,“这是我的禅房,我绝对不会让出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孔雀:这不就一起住了么。
第18章 疯了 雨刚停下,思衿就出了西院,径直往议事房走去。院里的芭蕉叶被雨水冲刷得干净,叶尖上一滴雨水啪嗒一声滴在思衿的脖颈上,滑入线条凹陷处。 议事房门还关着,外面有大和尚凌目看守。凌目见思衿来了,便问他:“来干什么?” “我找师兄。”思衿说。师兄便是太和寺首座,正同主持一道商议城主入住太和寺的事情。 都知道古往今来没有哪个城主会愿意入住寺庙的。寺庙清苦,有着与世俗背道而驰的清规戒律,不适合官宦居住。更何况巫马真还不是一般的官宦,他野心滔天,居心叵测,是整个凉朔乃至西厥忌惮的对象,这样的人一旦入住太和寺,那么太和寺“凉朔唯一净土”的头衔就不复存在了。 太荒唐了。 凌目将他拉至拐角,令他小些声音:“看见那些兵了没有?城主这次是有备而来,铁了心要入住太和寺,咱们要是反抗,绝对没有好下场。” “这件事副城主可否知晓?”思衿问。 思衿了解京望,太和寺是京望一手扶持的,巫马真此番强占太和寺,京望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奇了怪了,”提到这个,大和尚眉头一皱,道,“这事儿是京望大人允了的。城主就是带着京望大人的手信才进的寺。” 京望允了? 思衿不可置信,但仍然问:“你可知城主为何一定要入住太和寺?” 凌目四下看了一圈,凑到思衿耳畔悄悄地说:“为了逃婚。” “逃婚?”这触及思衿的盲区了,他一脸茫然,“城主不是已经婚娶了吗?” 凌目到底比他年长几岁,涉及的面也广些,可三言两语还是无法跟思衿解释其中的复杂状况。 正犹豫间,议事处的门打开,迈出一条腿。 “你们,”蒙面的巫马真低垂的眼眸一抬,从门侧看着思衿,“在讨论我?” 凌目立马噤若寒风蝉,不敢再抬头。 倒是思衿仍然镇定,只一句话都不说。 “夫人。”巫马真随他们去,胳膊主动伸向后方,让邵氏扶,“去挑一座喜欢的院子。”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6 首页 上一页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