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城主。”邵氏的手掺住他的胳膊,朝他温婉一笑,“太和寺雅致,随便一哪座都是好的。我一人住,不消太奢华。” “那就,”巫马真的眼睛若有若无瞥思衿,暗示的意味很明显,“西院?” 此言一出,身后的老和尚倒吸一口气。 西院是众僧集体居住的区域,岂能让女子入住?可若是僧人全都搬出来,则必将大动干戈,造成一时混乱。不可不可。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不大不小,却刚巧令巫马真听到:“奇了怪了。” 巫马真的目光不由地再次回到思衿脸上。 思衿神情自若,可双眼写满了不高兴:“我记得城主早就相中我的禅房,差心腹说要即刻入住,怎么一转眼便改了主意了?” “唔……”巫马真沉吟良久,道,“有这回事?” “思衿,莫要乱说话。”主持从巫马真身后探出脑袋,严肃地说。 “是。”思衿低头,不再言语了。 这时凌凇走来,站在思衿身边,朝巫马真道:“太和寺东面有座凝心堂,植着许多睡莲,环境清幽,一到夜晚花香迎面,较为适合尊夫人修身养性。” “听着不错。”邵氏看向巫马真。 巫马真皮笑肉不笑:“夫人喜欢就好。” 他睨见小和尚紧紧贴着大和尚,两只手拽得死死的。神情闪过一丝不悦。 “敢问首座的住处在哪儿?”他忽然问。 凌凇俯首,答:“贫僧住西院前面的止水堂。” “与西院的距离几何?” “从止水堂到西院,若走游廊,大抵需要半盏茶的时间。日后城主有事找贫僧,可随叫随到。” 岂料巫马真笑着道:“日后没事找你。” “止水堂离西院太近了,你要不另寻个地方住吧,不消太远,离西院半柱香的时辰就好。” - “太过分了!” 听完思衿的话,思湛咬着素包子,一脸难以置信,“城主竟然一句话就将首座打发到寺外居住了?” 才替师兄收拾好东西的思衿已经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他已经打好主意,待巫马真住进他的屋,他就去寺外陪师兄一起住。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你禅房的东西收拾好没有?”思湛吃完包子,又拿起一只白面馒头,撕下一半往嘴里塞。 “统共也就一张床榻一个桌案两本书而已,有什么好收拾的?”思衿道,“难不成他还能嫌我的床榻简陋,将它扔出去?” 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来杵济的声音:“小师父,城主说他睡不惯这么硬的床板,让我给移出来了,您瞧着这块板应该放哪儿?” “哈哈。”思湛情不自禁笑了,瞥见思衿的神色,赶忙捂住自己的嘴。
思衿咬着牙。 思湛瞧着,悄悄地说:“首座将你的落星放在武库了。说要找个时间给你,他太忙了,不能再替你保管了。” “当真?”思衿立马瞪大眼睛。 落星是思衿入寺那年某位高僧替他亲手制成的武棍,思衿一直很心爱。只是寺里规矩严,不能随意动武,这才由稳重的师兄保管。思衿平时习武练拳,都只能用轻便的木棍。 这下他终于可以自己保管落星了。 思衿兴奋地道:“我这就去取落星!” “哎你等等,”思湛拉住他,“你的床总不能一直扔院子里吧?” “你说的对,待我取到落星之后,就将它搬来你这里,咱们挤一挤。”思衿道。 咬着馒头的思湛下意识就道:“好啊……哎等等——” 望着思衿欢快离去的背影,思湛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禅房貌似放不下两张床榻。 思衿出了门,径直奔着武库去。 西院到武库需经过静心亭。思衿路过的时候,竟然见城主夫人邵氏撑在扶手上,独自一人在池边喂鱼。 听闻动静,邵氏回眸,隔空与思衿四目相对。 “小师父哪儿去?”邵氏亲切地问。 思衿抿着嘴,一时忘了打招呼。 他心想:这是巫马真的夫人。而巫马真就是孔雀。四舍五入,眼前这位就是孔雀夫人了。孔雀这厮满肚子谎话,竟然还骗他说夫人早逝。有这么诅咒自己妻子的嘛? “贫僧见过孔夫人。”思衿行礼。说到“孔”字的时候,他还迟疑了一下。 果不其然邵氏捂嘴笑了,招呼他过去:“我不姓孔,叫我邵氏便可。” “贫僧见过邵夫人。”思衿纠正。 邵氏将瓷碗里的两块玉螺糕送到他掌心里,道:“想必是小师父喜欢的。那日佛宴,我见城主恨不得将整个府上的点心都送到小师父那一桌去。” 思衿耳朵有些红。 他不由地问道:“夫人何故独自在此?” 邵氏重新坐下,扶着额头:“今日我见太和寺里的小僧人,各个年少烂漫,竟想起我那已逝世多年的长子,一时神伤,因此想独自缓一缓。” 原来城主夫人也有这样一段伤心的往事。 思衿也跟着神伤。佛门中人最是心软,他实在听不得这样的事。 好在邵氏也没有要拉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思衿由衷地安慰了她一句,便走了。 待思衿走远,藏在亭后的巫马真才晃着折扇,不急不迫地走出来。 “故事编得挺好。”巫马真道。他蹲下来,去欣赏池里的游鱼。 “并非红尘人,岂知红尘事?”邵氏平静地看向他,将一碗鱼食尽数抛洒在池里。 “你真的有长子?”巫马真将手轻轻放入水中。不一会儿一条小鱼好奇地游过来,亲吻他手指的那一刹那,鱼吐了几个泡泡,漂上来死了。 “说来惭愧。年少时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老老实实相夫教子,不再过问苍府的事,城主终能被我感化。直到我亲眼见他将我儿残忍杀死,还差人给我灌了一壶黑汤。自那日起我才明白,感情这东西,在有些人眼里不过是一柄杀人的短剑而已。” “啧。”他捞起死鱼,拎着鱼尾巴看,“真惨。” 邵氏提醒他:“你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条路,你是回不了头了。” “谁说我回不了头?”他的眼中藏着三分冷笑,“你应该清楚,只有好人才回不了头,而我,我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杀了巫马真,你怎么回头?”邵氏不可置信,“西厥王不会放过你。” 他将已经死掉的鱼抛回池里:“整盘棋都是我布置的,下不下难道我还做不了主?” 邵氏一时无言。 半晌,巫马真站直了身子,不再藏匿眼中不可一世的孤高和清冷。 “你不会白死。” “准确来说,”他顿了顿,野心昭然若揭,“你和整个太和寺,都不会白死。” “我要利用你们下一盘大棋,给他西厥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据百度:半盏茶是五分钟左右。半柱香是半个小时左右。因此: 孔雀:你住的地方离西院的距离是多少? 师兄:五分钟,随叫随到。 孔雀:太近了,要不换个地方住吧?但也没必要太远,半个小时就够了。 被迫搬到太和寺外面住的师兄:你礼貌吗? 【作者温馨提示】 利用太和寺下棋,小心追妻火葬场:)
第19章 尾骨痣 此言一出,天地生风。 在邵氏眼中,短短几日的相处,她竟全然不能将眼前之人参透。此人到底什么来历,又有什么目的,她一概不知。大抵别人所知道的,只是他想让别人知道的。 邵氏勾着青丝,上前一步。常年的病痛令她眼尾处染上几分憔悴,但岁月从不败美人,她眉眼依旧暗藏风韵。 “凌曲。”这是邵氏第一次直呼他的真名。 “我五岁初萌,七岁学器,十四岁以西厥巽王之女的身份嫁与巫马真,却做了十六年的东晟暗线。在这十六年的暗线生涯中,我饱尝人情冷暖,母家支离破碎,被迫丧子弑夫,终年病痛缠身,日夜禁锢在高楼之上,对这西厥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你想说什么?”凌曲问。语调无丝毫起伏。 “你我同是西厥人,做的却都是搞垮西厥的事,实乃讽刺至极。”邵氏笑了笑,哀叹一声,“只是没办法啊,这个国家根上就已经溃烂了,没法救了,只能寄希望于外部力量摧枯拉朽。可这一切……又有谁懂呢?” 凌曲不言,只在袖侧摸出一根蓝玉做的箫,静静把玩。这箫做得极好,上端浓墨重彩,往下颜色却愈发淡然纯净,给人一种置身云段的感觉。 终于,凌曲开口,眼神幽幽:“苍府的人是不是天生就是说客?” “什么?”邵氏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懵懂。 “你一个,慕云初一个。你们的说辞都一样。”凌曲离开廊前,抬手轻轻吹了一声箫。悠长辽阔,宛如太和寺的罄钟,发人省醒。 “慕云初?”邵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还好吗?” “他不好。”凌曲想都不想就答,“囚/禁水牢十余载,前些日子终于忍不住去送死了。” “我略有耳闻。”邵氏眉头微蹙,叹了一声,“他一死,苍府必将寥落啊。” 现在这种危急存亡的关头,眼前这人就是天平往哪端倾斜的至关重要的砝码。邵氏心里清楚:一定要在自己死之前,想尽一切办法争取到凌曲。 只有凌曲接管苍府,东晟到西厥这块暗线网,才不会因为慕云初的一时冲动而全然崩溃掉。 想到什么,邵氏忽然道:“刚才那个思衿小和尚着实可爱。” 凌曲的箫声戛然而止。 “若是我儿尚且于人世,大抵同他年岁相仿。” 凌曲侧目:“怎么,这世上年岁相仿的都是你儿?” 邵氏笑了笑,颊边一颗朱砂痣莫名耀眼:“我儿同他有许多相似之处。其中有一点最毋容置疑,那便是腰臀处的尾骨痣了。” 此言一出,凌曲挑眉,眼神有些危险:“你怎知那小呆子有尾骨痣?” “小呆子?”邵氏眨了眨眼睛,意识到凌曲说的是小思衿,了然一笑,“虽说我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依旧是苍府第一暗线,你觉得凭我的本事,有什么我是查不到的?” “你儿子已经死了。”凌曲语气不悦。 “是。当着我的面被抛了尸,尸体随着河水漂下去了。可眼见或许并非事实。我查过,沿着菩提河下去,正是太和寺。”邵氏不急不慌。 “你想说什么?” 邵氏作势擦了擦眼泪:“我儿命苦,本该衣食无忧,却一不小心到这荒郊野岭讨生活。若他哪一天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定然痛不欲生。” “行了。”凌曲平生最厌恶别人在他面前做戏。 “你觉得我相信你的话?” 邵氏擦干眼泪上前一步:“信与不信都由你。如今除了我尚且苟活于世,我们巽王一脉早已断绝,若实在无法,我便临死前带他一块去了,这样黄泉路上母子俩还有个依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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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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