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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啊，太丢人了！！！” 王耀忍不住小声叫唤了几句，难为情得脸都红了。他是个要面子的人，做什么事都想自己做好，不愿意给人添麻烦。他也知道自己已经19岁了，是个成年人，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好，总之……先休息吧，明天一定要好好准备，再做一些功课。” 王耀叹息，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走。他正在淋浴，忽然听到敲门声。谁？不管了，一会儿再说吧。 咚咚咚，咚咚咚。 “……”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 咚咚，咚咚咚，咚咚。 “怎么回事，一定要现在开门吗！”王耀叹了口气，想着万一是什么要紧事，只要把浴巾裹在腰上，赤着上半身去开门。“来了，请稍等。” 打开门一看，没有人啊？王耀一低头，这才看到一个淡金色的毛绒绒的小脑袋。原来是那个坏小熊。男孩仰头望他，紫眼睛睁得圆圆的，像透亮的小葡萄。好吧，看在这小家伙很可爱的份上，还是原谅他了。王耀叹气。 “晚上好，布列津斯基先生，您有何贵干？” “……” 小熊目瞪口呆，身上穿着自己那件被扯坏的衬衣。 王耀蹙眉，不明白这小孩到底要干什么。他用毛巾擦了擦发梢的水珠，免得水滴不小心落在孩子身上。 “怎么了，您有什么急事吗？如您所见，我正在洗澡。” “王……王……” 小熊捧着一个礼物盒子。 “我叫王耀，您可能忘了。” “王耀！！！” “嗯。” 男孩惊惶起来，脸蛋通红，他握紧小小的拳头，赶紧把礼物盒藏在身后。 “你不要脸！你不穿衣服！” “我在洗澡啊……不是你非要敲门的吗？况且，你今天下午不是也不穿上衣跑来跑去吗？我只是在家里不穿上衣，您却在街道上做小野熊。这在欧洲合法吗？” “王耀你不要脸，你洗澡不穿衣服，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男孩大叫一声，嗖地一下又往楼上跑了，速度快得像小狗。 “……” 王耀无话可谁，水滴仍沿着湿漉漉的长发嘀嗒嘀嗒地落在木地板上。算了，算了，他再次告诫自己：不要和小学生一般见识。 王耀继续回去洗澡，他忽然想到：那男孩为什么还穿着被扯坏的衬衣？他家里人不给他换一件吗……？难道孩子的家人还没回来？王耀叹了口气，不过也不关自己的事。他毕竟只是个旅行者，又是个外国人。 洗完了澡，刚好晚上8点，王耀给家人打了个电话，告诉家人自己已经安顿下来了。姐姐王燕倒是很放心，只是嘱咐了他几句注意安全。两个弟弟却事无巨细地为他担心，弄得王耀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妹妹把电话抢过来，详细地告诉他在机场免税店要买的化妆品和香水。和家人聊完，王耀打算直接上床睡觉，倒时差。不过他又想到了那个古怪的孩子。 （那小家伙到底回家了没有？） “……” 不知道为什么，王耀就是不放心。他又换好衣服，下楼来到“红狐狸”咖啡厅……咖啡厅已经关门了，欧洲的小店就是这样，王耀叹息，和国内不太一样。不过至少证明孩子不在咖啡厅里。他又往楼梯上走，心里想着明天的安排，忽然他看到楼道的影子…… 一个圆乎乎的小影子出现在他脚下，原来是熊崽正偷偷在楼上探头探脑地看他。但是影子已经出卖了男孩。 “……” 小学生，小学生……总是自作聪明，心里有无数把戏。王耀叹气，故意大声说： “诶呀！我一个人真是好寂寞啊，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都没有朋友！这该怎么办呢？” 他脚下的小影子晃动了几下，楼上的小熊蠢蠢欲动，不知道小脑瓜里在想什么。王耀猜，男孩的姐姐可能还没回家，咖啡厅又关门了，小家伙只好在自家公寓门口坐着。他本来想让男孩进自己屋子里来坐坐，但想了想又不合适。自己毕竟是一个陌生人，一个成年男人，要是随便把孩子带进屋子里，可能会被误会的。这不好。但是他又不想让熊崽可怜兮兮地独自待在楼道里…… 这样好了。 王耀又故意大声说： “诶呀，我一个人真孤单，买的果汁和饼干都没有人帮我一起吃，我太可怜了。”他进房间里，把白天买的零食拿出来，坐在楼道的台阶上。“我就一个人坐着喝果汁了，诶，要是有人来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他拿来了两瓶果汁，一瓶葡萄味的，一瓶黄桃味的，还有一些曲奇和牛角面包。 楼道里的小影子不见了，咚咚咚，从楼上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熊崽火速赶来。 （诶，小学生。） 王耀耸耸肩，他漫不经心地抬头，假装很惊讶的样子： “呀，晚上好，布列津斯基先生，真巧，您怎么在这儿？” “晚上好，王耀先生。” 男孩站在上一级台阶，高贵得像一个出席晚宴的王子，脏兮兮的白衬衣耷拉在他小胳膊上。 王耀有点想笑，为了孩子的自尊心还是忍住了： “您也出来散步？” “没错，我刚刚下班。” 男孩把自己的书包夹在胳肢窝里，假装那是大人的公文包：“怎么，您怎么回不了家？难道您没有带钥匙吗？真是太不小心了，您都是大人了，怎么大晚上还坐在楼道里？” “如您所见，我一个人有点儿寂寞，毕竟我刚刚来到镇子上。我能请您帮我一个小忙吗？” 王耀笑笑，把果汁放在身边。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了，您说吧，俄罗斯人都很热心。” 男孩撇了撇嘴，小小的皮鞋在台阶上上下下的，他想要到王耀身边来，又很谨慎，像一个反复试探的小动物。 王耀指指果汁和面包，笑道： “您愿意在楼道里陪我一会儿吗？我的果汁和面包都吃不完了，这让我很苦恼。不过，您不要离我太近，免得别人误会我是坏人。” 一听到果汁和饼干，熊崽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他跑过来挑了几样自己爱吃的点心，又回到了自己之前的位置，坐在高几级的台阶上，撕开包装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小家伙饿坏了。 王耀一边观察小熊吃东西，一边坏笑： “诶呀，您真是一位善良的、不计前嫌的好心人。您竟然愿意帮助我这种‘不知廉耻’的、不穿衣服洗澡的人。” 小熊刚要大咬一口面包，忽然停住这，紫罗兰色的圆眼睛偷偷瞄坐在台阶下的王耀。男孩嘟囔两句，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没错，伊万·布列津斯基就是这么大方的男人！” “诶呦，”王耀真是被这个小家伙逗乐了，“是啊，伊万·布列津斯基是一个大方、体贴、成熟的十九岁上班男人。” “对，就是就是！” 小家伙开心起来，高兴地前后晃动着小小的双腿。 “不过要我说，伊万，以后如果有陌生人给你吃的和喝的东西，你千万别接受知道吗？” 王耀有些担忧，这孩子看上去自我保护意识不太强。 “我批准了！” “批准什么？” “我授予您一个至高的荣誉！！” 小熊跳起来，仿佛童话里的小动物要开始报恩的环节。 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王耀苦笑，还是装作很荣幸的样子，甚至配合地给孩子鼓掌。 “从今往后，您可以叫我‘万尼亚’。” “好吧，万尼亚，这意味着什么？” 熊崽昂首挺胸，正式宣布： “意味着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王耀，我承认您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以后我们彼此真诚，绝不欺骗，绝不隐瞒。要是有人欺负你，说你的坏话，我就站在你这边，狠狠地揍他！要是我有两个果冻，我一定分给你一个。如果商店里只有一个冰淇淋，那么我一定让给你去买。” 王耀先是愣了一下，不由地笑： “哈哈……谢谢啊，谢谢，我没想到能获得这份殊荣。我要感谢我的家人长期以来的支持，也要感谢我的朋友们，没有他们，我一定没法走到今天。接下里我一定会继续努力，不负众望。” “对，你要继续努力！王耀，我给你一个好东西，作为友情的纪念品。” 小伊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神神秘秘地捏在手里，强行塞给王耀……王耀摊开手一看，是一张花花绿绿的小纸片，似乎是从巧克力盒包纸上剪下来的，是一个套娃。 “这是什么？” “好看吧？这是套娃……！巧克力已经被我吃了，不过包装纸挺好看，我舍不得扔，就剪下来了……现在送给你了！” “这是俄罗斯的巧克力吗？” “……” 男孩不说话了，忧愁地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小皮鞋，双腿也不再快活地前后晃动了。伊万像是个瞬间泄气的小熊气球一样，委屈地坐在台阶上，围巾都拖了地。 诶呀，糟糕，不小心让孩子伤心了。王耀有些着急，赶紧柔声细语地问： “怎么了，万尼亚？有什么事让你伤心了吗？” 小伊万皱起眉头： “这个巧克力是安娜给我的，但是我已经吃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 “安娜？是你的家人吗？” “安娜和柳博芙阿姨住在俄罗斯，我和娜塔莎却在这里……我不喜欢我们分开。可是大人们说，没法同时抚养我们，所以我们只能分开……姐姐说来欧洲很好，可是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回家。” 小伊万抱住屈起的双腿，脸颊贴在膝盖上。 从这伤心的语气里，王耀大概猜到了男孩的过往……咖啡店老板也说过，孩子的父母在他三岁时去世了。或许这个男孩在过早的年纪就体会到了人世莫测。 “伊万……” 王耀有些不忍心看孩子这么伤心。他想了一下，对小伊万说：“我的那只耳机是不是还在你那里？” “嗯。” 小熊从书包里拿出了刚刚的那个礼物盒子。原来他刚刚是想把蓝牙耳机还给王耀。 “戴上耳机，我们来一起听歌吧。” 王耀戴上了右边的耳机，男孩就戴上了左边的那枚。王耀在手机屏幕上划动了几下，选了一首合适的曲子，播放给小家伙听：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Up above the world so high ♪ Like a diamond in the sky.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是《小星星》……！” 男孩抱着双腿，安安静静地听。王耀坐在下一级的台阶，也闭眼睛倾听。昏暗的楼道里，他们听着同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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