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哪里有鸟叫。”胧明手腕一旋,灵力凝成长剑。 剑芒如织,飞闪时如天星坠落。 银光过处杂草藤蔓全成细屑,绿幽幽的齑粉扬天而散,未露出半抹鸟影。 濯雪直勾勾盯起顶上那狭长的洞口,忽觉毛骨悚然,晕得差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看到什么了?”胧明跟着望过去。 濯雪的神志被这一声疑问牵了回来,当即躬身欲吐,不等胧明揽她,便主动拥过去,颤巍巍道:“胧明,快些带我出去。” 她惯常想一出是一出,却并非那不知轻重的性子,心知此程不可儿戏,她本该坐视不理才是,但鸟叫越来越急,她心绪全乱。 乱套了,妖丹内似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然而莫说她了,就连胧明方才,也探不出半点异样。 胧明何时见过濯雪这副模样,当即揽住她的腰身,从枝叶繁茂的洞口间穿出。 鸟鸣绵绵不绝,声声相接,声声急切,但洞外瑞光璀璨,不见一鸟。 “鸟。” 濯雪就算捂紧双耳,鸟叫声也没弱上分毫,依旧忽远忽近。 “什么鸟,瑶京的鸟几乎都是神女所化。”胧明百思不解,再次将食指抵向濯雪眉心,还是窥不见半分异象。 灵台何其清明,神思不该混混沌沌。 “莫非是神女唤我?”濯雪惊疑不定。 眼下瑶京遍地皆是断壁残垣,就连未被天雷劈砸之地,也净是术法痕迹。 什么雕梁玉柱,什么天廊彩旌,已全部化为灰烬,被肆意践踏。 神女如何还能化作原身四处纵歌,莫非是听岔了? “若是神女,定会余下气息,也会留下灵迹。”胧明道。 这些都没有。 “‘几乎’而非全部,那便是还有特例,是不是?”濯雪快要听不清胧明说话。 鸟雀啼呖如轰雷贯耳,不甚清脆,反倒还有几分凄厉,它焦灼惊惧,命若游丝。 其余声响被映衬得好像虫鸣,窸窸窣窣,比呢喃细语还要轻。 她跟着心急如焚,身上所有寒毛被迫竖起,整个躯壳一半如火燎焰虐,一半寒蝉凄切。 这种惶恐焦躁无关生死,她只觉得急迫,急到连灵台妖丹都跟着发毛,五脏六腑无一幸免。 喘不过气了…… 她攥住胧明的一角袖子,躬着身急促地呵气,额前背后冷汗淋漓。 “有,不过只有一处特例。”胧明怔住,匆匆施出灵力,想替濯雪将气息捋顺。 几番梳理,濯雪还是汗如雨下,她索性拉开胧明的手,趁着耳畔人言依稀可辨,追问:“何为特例,特殊在何处?” “报丧灵鸠。”胧明望向崩坍的宫阙,“但报丧灵鸠已经死了。” 濯雪朝鸟啼声传来处伸手,似在触碰看不到之物,她心下恓惶难安,连话音都跟着发抖,“天上的灵物若是死了,会不会有魂灵?” “有瑞光在,游魂亡魄不能四处游荡,只能被困在死壳内,等待泯灭。”胧明道。 濯雪的心口又是一震,这次更甚,竟还撞出丝丝痛意。 她独独庆幸,昔时天天耳背,早练就出一身看形猜意的本事,此刻就算听不清声音,也不怕读不懂胧明的意思。 山底倾塌的宝殿间,术法相映生辉,一方灵力如黑风孽海,一方璀璨夺目。 两方化作虚无迸溅开来时,就连兰香洞府的草木也跟着曳动。 若只是斗法,定称得上壮丽磅礴,但这万不是纯粹的斗法,这是生与死的较量,天法将瘫,凡人受难。 两界妖仙也不过是肉胎浊骨,一时间似比凡人还要不如,根本就是灯影下,那用兽皮与纸板裁剪而成的影子。 祸由谁起? 自然是那掌灯者,戏线人。 那造就祸端的,并非不知天高地厚,而是以己为天,自撰天法。 濯雪紧紧拉着胧明的衣袂,当下连那惊天动地的声响也听不到了,耳里只有鸟鸣。 她也听不见自己的话音,只知唇动,连字音有未咬清,也不清楚。 “你去寻阗极,我——” “我得找鸟,找报丧灵鸠。” 并非她想找鸟,是她必须去找,刻不容缓。 远处一簇火飞快掣近,胧明忙将濯雪揽向别处。 胧明冷冷凝视那烈焰熊熊处,眸中一道熠熠光华撕破天穹。 妖仙掌下的雷电与天罚不相上下,宝殿间雷嗔电怒,疾霆掀起万丈烟。 胧明撕开目光,垂眸道:“我带你去。” 濯雪想拒,却被胧明的手臂紧紧钳住,挣都挣不开。 两妖从尘烟中掠过,急急奔向那华屋丘墟。 “报丧灵鸠只跟随仙首一人,它生前寸步不离仙首殿,死后尸在何处,便不得而知了。”胧明淡声,“也许在天律司内。” 仙首殿已被夷为平地,看那遍地狼藉,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濯雪听到鸟啼自远处传来,愕然摇头:“不在此地。” 胧明遂又带她飞向别处,弹指将迸近的断瓦挥开,不容抗拒地道:“我带你去天律司找。” 越过残楼破宇,穿过石烂水枯的断桥,远远能望见一处完好之地。 完好到一尘不染,十尺内屋墙石地整齐如一。 “天律司。”胧明难以置信,本想施掌震开殿门,岂料灵力还未奔过去,就被一道罡风撞向别处。 随之,能看到浩瀚灵力笼罩在天律司上,那壁障恰似浪涛,在瑞光下泛出粼粼波光。 它不似瑞光温润,反还锐利如针,扎得人双眸发痛。 此灵障不同寻常,即便是在天雷下,也安如磐石,纹丝不动。 濯雪恍惚觉得,鸟更近了,她身在这波涛屏障外,鸟雀更是啁啾不断,呖呖在耳。 “鸟在里面。”她望进殿内深处,双眸痛得忍不住扭头避开,却依然想伸手探入障中。 鸟鸣嘹唳,她神思全乱。 胧明瞳仁骤缩,猛握住她的腕骨,将她拉回到身侧,寒声:“这屏障不对劲。” 濯雪耳边窸窸窣窣,完全听不清话音,单能靠辨认口型,来猜测胧明说了什么。 不对劲? “如何不对劲?”濯雪问。 就连翻看命簿,想起前世种种时,她也不曾如此悲怆。 她凄然泪下,好似五内俱崩,悲从中来。 耳畔传来一声鸟啼,她便落下一滴泪,那眼泪就跟断线珠子一般,无止无休。 不对,这悲怆不是她的,濯雪倏然明白。 是报丧灵鸠! 胧明用袖口给濯雪拭泪,牙关一咬,不疾不徐地运转周身灵力。 灵力结作长剑,剑刃焕焕如衔莹琇,似藏雪魄冰魂。 胧明唇齿间寒意森森,“天律司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就算整座昆仑瑶京全部崩坍,阗极也要护住它。” 三尺寒光竖劈而下,轰的一声,地动山摇。 屏障上波纹晃荡,那些从地底钻出的根须逐一显形,又逐一匿迹。 根须密密匝匝,坚不可摧,并非寻常灵根仙须,而是昆仑瑶京的地脉! 阗极不惜动用瑶京地脉,就算整座天宫坍入凡尘,他也想守住这个秘密。 “那是什么?”濯雪看到屏障上有东西一晃而过。 “是瑶京地脉。”胧明仰头观天,目不转睛地盯住那蔽日浮云。 濯雪思索了良久,才读懂胧明的口型。 原来只是耳背,这下彻彻底底聋了,心也盲如结雾,饶是胧明费力传声,她也听不着。 瑶京地脉如何打开,阗极如何肯开? “你且跟我说。”胧明慢声,“你想做些什么。” 慢声慢语,唯恐濯雪不解她意。 濯雪察觉耳廓中有些潮湿,抬手一抹,竟碰到满指鲜红。 那鸟,已啼得她双耳流血。 胧明余光瞥见,眼波微微颤动,仍在仰头观天,想等天雷劈落。 濯雪捻散手上的血色,有些许茫然,“我似乎可以救它。” 九尾天狐身携九命,能化百病,起死回生。 濯雪眼中迷惘如云开雾散,“我能救它。” 就在此刻,胧明也突然明白,濯雪为何要奔至此处,为何毅然决然地找鸟,原来是鸟在寻她。 死去之物为何要寻九尾天狐? 答案昭然若揭。 胧明定定看了濯雪许久,嘴里才吐出一声“好”。 只此一声,她清醒的神思被磨蚀到只余一丝,私欲差点占尽上风。 胧明慢声:“天罚也有三道,如今尚余两道,最后一道我要留给阗极。” 只见天上浓云翻涌,天罚已在酝酿之中。 那银发大妖竟奔着天雷而上,手中银剑不指屏障,反挥向云端。 濯雪惊慌失措,所有源于鸟呖的焦灼,顷刻间全数覆灭。 “胧明——”她喊道。 胧明此举是要引天雷,破灵障。
第67章 67 天之脉坚如磐石,唯有此法能断其根须。 在天雷之下,尘寰间所有物事都与微尘无异,众生不分轩轾,无谓高低。 以雷罚作刃,那地脉根须就算是铜铁浇灌而成的,必也无法再安然挺立。 可要以血肉之躯导引天雷,必得身经天雷,那不是要……以身殉雷吗? 濯雪已惊到魂飞魄散,眼里独独余下那道秀颀身影,万未料到她与胧明竟需走到这步。 她为什么一定要救那报丧灵鸠,胧明又为何要陪她造作,一切定有其根源,但她惟愿止步于此。 云间天罚还在酝酿造势,一次比一次凶悍,苍穹上电光熠熠如波,水渊浩渺难测,几近溃坠。 濯雪心道,不过是只光会啼叫的鸟,作甚要胧明涉险去救,它爱叫便叫,任它喊破喉咙,也休想得逞。 她甚至觉得,这会不会是阗极的其中一计,阗极利用灵鸠引她与胧明前来赴死。 所有的阴险猜测,都在此刻涌上心尖,全在催使她前去阻止胧明。 “别去,不要——”濯雪声哑力竭,惊慌失措地腾身上前,想将那微尘般的身影拉回身侧。 她才飞出三尺不到,便被一道灵力震回原地。 落叶飘花尚能随风荡漾,她根本就是那灌了三斤石的蹴鞠,沉甸甸垂落。 “我不要救它了,它定是害人的东西!”濯雪周身犯冷,如坠冰窟,“我意已决,此番就算能引来天雷,也是白引!” 天穹上,胧明唇齿一动:“天罚只有三道,阗极若侥幸全部逃过,当能遗臭万年。” 濯雪用尽全力去分辨胧明说话的口型。 “即便有异色妖丹和命簿纸页在手,也只独独能令阗极坐实罪名,如想叫他伏诛,当快刀斩乱麻。”胧明低头,眼波像深邃海心,静谧而凉薄。 她继续道:“仙首之力,不在其境界高低,而是他手掌生杀之权,苍生枯荣由他定夺,此番再优柔寡断、拖泥带水,下界又将死伤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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