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休息室和厕所,傅回舟暂时是哪个都不敢去了。因此她现在正躲在楼道里抽烟。 “你肯定是太累了。”暮风的尾音中不自觉透露出些许傅回舟不熟悉的妩媚。 傅回舟咬了咬下嘴唇,深深抽了一口烟:“你能不能过来找我?” 对面静了两秒,语气有点儿古怪的生硬,她问:“你怎么不来找我?” 傅回舟夹着烟的手揉了揉额头,“我加班……我还没结束呢。” “是那个顶流的公关?”暮风回忆着念出这几个字,“还没有公关完吗?” 傅回舟颇为头疼的叹气:“嗯,还没有。” 暮风显得有点不满:“那个顶流到底干了什么啊?” 傅回舟一愣:“啊?” 暮风又问一遍:“那个顶流到底干了什么?” “他……” 是啊,他干了什么呢? 挂断电话,傅回舟都没有想起来。 回到工位上坐下,傅回舟问身边的同事,“欸,那个顶流的文案你写完了吗?” 她同事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傅回舟反问:“什么顶流?哪个文案?” “就是……”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那个顶流的名字都在嘴边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傅回舟怎么都念不出来。 最终在同事疑惑的目光下,傅回舟叹了一口气,“没什么。我脑子不大好了。我们最近在干嘛啊?” 傅回舟的同事,现年三十岁的倪忍冬,正在对着工位上的小镜子贴双眼皮贴。 听到她的问话停下手,瞪大狭长的眼睛说:“你真傻了。圣诞的文案你写完了?” “哦,哦。圣诞。”傅回舟揉了揉眉心。 倪忍冬贴好右边的双眼皮贴,拿着镜子照了照,还嫌不满意,让傅回舟帮她看一眼。在傅回舟疲惫地审视下,她说:“你眼底都是青的。这么累?去休息室睡一会儿吧。” 傅回舟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双眼皮贴,而后摇头,按着自己的眼底说:“算了,昨晚就是在休息室睡的。一晚上噩梦。” “说到这个——”倪忍冬凑到傅回舟耳边,“你知不知道,咱们休息室风水不好?” 傅回舟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木质调味香水,脑子开始混沌,“什么叫风水不好?” 倪忍冬猛然离远,指尖轻挑的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就是闹鬼呗,傻子。” “闹鬼?”傅回舟把这两个字在嘴里喃喃咀嚼一遍,抬眼看向那边开始贴另一条双眼皮贴的倪忍冬吐槽,“别搞这些封建迷信。” 倪忍冬哼笑,注意力都在自己的眼皮上,含糊说:“你爱信不信。” 确实不信,也没法相信。 如果真的有鬼傅回舟也不怕,她面对着空空如也的word文档,怨气能比真鬼还大。 一个白天只敲了两个字。 下班前倪忍冬约傅回舟去吃火锅,说临安路开了一家新的火锅店,主打泰式风味,冬阴功锅底,煮椰香鸡腿肉丁。 她描述的色香味俱全,傅回舟却想临安路离杜风眠出事的地方太近。因此她婉拒了对方的好意,说要和女朋友去约会。 倪忍冬有三秒停顿的时间,小心翼翼的询问她:“你女朋友还是原来那个吗?” 傅回舟没明白她说的‘原来’是哪一个‘原来’,含混的说:“不就是暮风吗?” 直到倪忍冬舒着气心情愉悦的去吃火锅了,傅回舟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她是在怕自己精神错乱,误以为现在还是杜风眠活着的时候。 傅回舟苦笑了一声,对着电脑又敲了两个字。 ‘本次圣诞’,这四个字是傅回舟一整天的成果。 她烦闷的看着它们,下一秒站起来抓起羽绒服,跑到楼道里去抽烟。 尼古丁吸入肺里,傅回舟冷不丁想起小时候非主流时期那句‘把你的名字写在烟上吸进肺里’,矫情的呛住了两口烟,咳得眼角挤出生理性泪水。 “你怎么啦?”电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打起来的。听到暮风声音的时候傅回舟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医院挂精神科看看。 傅回舟带着咳嗽之后略有嘶哑的嗓音回答:“被烟呛了一口。” “不是说不抽了吗?怎么又抽起来了。” 已经能想到对方拧起漂亮眉毛了,傅回舟反倒坦荡:“实在累的厉害了。” 本来准备好了暮风的狂风暴雨,结果她安静了一会儿,善解人意地说:“那你少抽点吧。” 傅回舟狠狠吸了一口烟,尼古丁让全身杂乱的情绪在此刻统一化为平静。她掐灭烟头,说:“我明早想去医院。” “嗯?你怎么了?” “啊……有点不舒服。”提到这里,傅回舟又很快揭过这一页,“我的圣诞文案还没写完,今晚又要加班。” 暮风那头像是信号不好,“喂”几声后她的声音重获平常:“一定这么着急吗?反正离圣诞也还有还有好几天。” 傅回舟蹲在楼道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冷风灌进她的脖颈。她拢了拢衣领,清清嗓子:“十天。得提前把文案准备出来,领导还要看,看了肯定还要推翻重写好几次。等真正定稿的时候估计也就要到平安夜了。” “真复杂。”暮风轻轻笑起来。她的笑声羽毛尖儿似的拂过傅回舟的耳蜗。傅回舟痒的一震,挂断电话后还在回忆暮风那阵和杜风眠十成十神似的笑声。 和暮风认识是在三年前的冬至。 那时傅回舟走过她和杜风眠共同读的大学门口,暮风像是圣诞老人心爱的小麋鹿,从校门内蹦跳着跑出来,和傅回舟撞了个满怀。 她有一双清亮如泉水般充满生命力的眼睛。 傅回舟对她一见钟情。 留下电话,约见吃饭,表明心迹……傅回舟用了一年的时间。 两年前那次圣诞节,傅回舟在家里恨不能抽了一客厅的烟。 暮风拨开层层缭绕烟雾走到她的面前,自说自话地拿走她指间的香烟说:“你和我在一起,从此以后圣诞节就不会难熬。” 傅回舟重新点燃一根烟,用两瓣嘴唇夹住,眯着眼睛盯着暮风说:“你知道的,我爱你。” “我当然知道。”她的笃定中有年轻人独有的张扬和自信。 这一晚傅回舟还是什么都没写出来。 其实也不准确。 word文档里干巴巴的两小段五行话透露着出作者的无力和困顿。 傅回舟趴在办公桌上,一觉也没睡踏实,梦里都是暮风的脸。 倪忍冬把她叫醒,她揉着眼睛说今天要请一天假。 倪忍冬憋着笑,冰凉的指尖贴上傅回舟的脸颊,傅回舟一个激灵,对方很快缩回了手:“你快去吧,你看你睡的,脸颊上都是印子。” 清晨的医院有很多人。 傅回舟拿着挂号单坐在等候区的铁质椅子上。身边坐了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 她穿着很厚的大红色羽绒服,脑袋藏进羽绒服里。傅回舟看不见她的侧脸,只能看到一头乌黑的头发,油腻腻的,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清洗。 傅回舟不知道她怎么了,也无心探究。可是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到她身上。 她看着她陈旧的红色羽绒服,衣领袖口都滚了一圈黑油,不知道在哪里蹭到的,但更像是很久没有洗过衣服。 冬天的羽绒服最难洗。 傅回舟想起杜风眠以前犯懒,不想跑到家对面的干洗店干洗,自己用洗衣机洗羽绒服。最后她把羽绒服晾在阳台上,拿一个大拍子使劲儿地拍散囤积在羽绒服衣摆底端的羽毛。 她拍的那么认真,那么卖力,闷闷的声响一直回荡在傅回舟的耳边。 嘭、嘭、嘭。 那个女孩子转过头来,油渍和肮脏包裹之下女孩子的面孔竟然清爽干净:柳叶眉,大眼睛,眼睑处是圆弧形的,露出的眼白和深黑色的瞳仁一样多,看起来温柔纯良。眼睛中间高挺的鼻梁,下方小巧的嘴唇,无一不彰显这个年轻女孩子的过分美丽。 傅回舟下意识地在心里替她扼腕:你这么漂亮,怎么不注意卫生呢? 女孩子一直怔怔的盯着傅回舟看。 她漂亮的眼睛空洞无神,仿佛能透过傅回舟看到她的身后。 傅回舟汗毛根根竖起,谨慎地回头去看了一眼,身后只有医院的铁质椅子和一根大柱子。 她再回头的时候,那个女孩子脸上的五官扭曲了一下。 很快的一下,快到傅回舟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眨眼之后那个女孩漂亮温柔的脸还是呆愣愣的。 她只有眼睛,没有眼神,石膏蜡像般越看越可怕。 傅回舟站起来,换了一个位置离那个漂亮女孩子远了一点,重新坐下。 “……不是走远就可以离开我的……”脖颈后面的碎发被陌生馥郁的甜腻气息吹起来。傅回舟浑身的鸡皮疙瘩起于瞬间。 她没敢回头,但是身后的人说:“阿舟,回过头来,看看我……” 傅回舟怎么可能回头? 她猛地站起来,大步往医生的诊室走。护士台前坐着的护士拦住她,问她排队的号码。 傅回舟回答的间隙余光瞥过去,那个女孩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根本没有动过。 不但如此,她的脸也还是埋在肮脏油腻的羽绒服中一动不动。 傅回舟从她露出的一丁点的脸颊里看到至少两个又红又大的脓包,和刚才的样貌根本不同。 和护士驱逐她去等待区等叫号同时响起的是傅回舟的心声:完蛋,我都精神恍惚到出现幻觉了。
第5章 做个好梦 傅回舟的医生拥有独特的姓氏:海。 进入诊室之前傅回舟余光被挂在墙上的名牌吸引,脚步顿了一下,记住了这位照片上看起来十分亲善的女医生的名字:海云边。 海云边海医生戴着一副笨重的粗黑框眼镜,眼镜片后面的眼睛带着包容一切的眼神,温和又博爱,让人一看就有倾诉欲望。她对傅回舟指一指办公桌边上的椅子,嗓音和眼神一样柔和:“请坐。” 踏进诊室不过三秒,傅回舟已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良好就医体验。 傅回舟坐下的同时,海云边已经翻开她的病历本,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出她的名字:“傅回舟……对吗?” “对的。”傅回舟不自觉也跟着海云边温柔了自己的语气。 海云边十指交叉在一起,胳膊叠放在桌上,侧头很认真的看她:“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呢?” 傅回舟想了想,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她的梦,以及刚才在等待区时发生的幻觉。 她说完后看见海云边的嘴巴张张合合,可是根本听不到海云边在说什么。 “啊?”傅回舟侧过头,让耳朵靠近海云边一些。 海云边说:“……你太累了,尝试回家让自己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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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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