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傅回舟听到这个词,抵触得有些莫名,“不行。我还要工作呢。” 海云边笑得很温柔。她说有时候可能好好的睡一觉会带来更好的效率。 傅回舟叹气:“我当然知道。” 海云边在她的病历本上写下几句话,抬起头来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她询问:“睡不好的话,需要我这边帮你开一点助眠的药物吗?” “就是安眠药吗?”海云边说得婉转,傅回舟回不过神来。 “对的。” 傅回舟一手托着脸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想了一会儿说:“好。给我开一点吧。” 海云边抬一抬鼻梁上的眼镜框架,对着电脑敲起键盘。打印机发出闷声刺耳的声音,一张雪白的纸上面有海云边给她开的药方。 “方便的话,定期过来吧。” 傅回舟接过单子,嘴上说好,但心里知道真实答案是不方便。 哪怕海云边给了她不错的体验感,但是她没空,要工作,她好忙。 拿着海云边开好的单子,傅回舟离开诊室之后突然有些肚子疼。 医院指示牌告诉她厕所在走廊的尽头。她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半掩的白色大门,门缝隐隐透露出白大褂的医生,或者身材佝偻的背影,好像还有一个小姑娘。 生病的人真多啊。傅回舟心想,当初学医就好了,不像现在累死累活,钱没赚到多少脑子还有病。 她一面腹诽一面解决了自己的内急,踏出厕所的时候想到自己也不能算脑子有病。 刚才在诊室里她问过了海云边,海云边说严格意义上她还不能算有病,极有可能是这段时间太忙没有休息好导致的精神恍惚。 精神恍惚不能算一种病,顶多是病症的一种。就像流鼻涕也不是病,最多算一个外表特征。这也是海云边刚刚给她解释的。 绕了一大圈,傅回舟心说:意思就是我没病。 傅回舟揣着自己的单子到药房开药,用一张盖了海云边个人印章的小纸片换回两盒蓝色硬壳子的□□。 她对着壳子上的说明书仔细研究药量,看了半天决定还是回公司去吃,免得她在家吃多了药醒不过来,迟到不说还耽误工作,要扣工资。 电梯上到三楼,傅回舟给倪忍冬发了个消息,说她要在公司休息室里睡一觉,如果她下班的时候没看见她,就麻烦她去休息室喊她一下。 倪忍冬秒回:你干嘛不回家睡? 傅回舟回:我就怕没人叫我,我昏天昏地睡个三天三夜。 倪忍冬回了个大笑的表情:你最好真能睡那么久。 路过倪忍冬的工位,傅回舟轻轻敲了敲她的桌子,用口型说:别忘哦。 倪忍冬捏住大拇指和食指,对她比一个‘OK’。 尽管按照说明书上写剂量,傅回舟应该一次吃两片药,但是她从来没有吃过安眠药,自己擅自作主把分量降低到了一片。 白色的小圆药片在舌尖微苦,傅回舟就着饮水机里接来的凉水一同喝下。之后她用羽绒服当被子,抱着胳膊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躺下了。 困意来的很快,傅回舟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这药真猛。 她坠入深海,漆黑冰冷,对周围一切都失去感知。
第6章 异类 傅来低着头,走得很慢。 她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红色书包。书包有些旧了,书包上印着的米妮漆皮脱落,眼睛嘴巴都不完全。它温顺的盘踞在傅来的背上,对每一个在她身后的人狰狞微笑。 绕过圆弧形的问讯台到电梯,一共有七十六个黑青色的大方块地砖。傅来不知道这种地砖是什么材质。有一回她趁着周围没有人,偷偷蹲在地上摸了摸,指腹被看不清的石子儿粗糙的硌了一下。她抬手去看,石子没有割破她,只是给她的指腹留下了浅浅的凹痕。 那道凹痕没有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傅来到达三楼病房时也忘记了它。 百川医院,三楼,三零四病房。 傅来对这里很熟悉。 自她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来这间医院,这间病房。 病房原本应该是规整的正方形。傅来喜欢规整,喜欢整齐。可是建造病房的人为了病人们方便,在正方形的角落里又造起一个厕所,让病人们不用出房门也可以在里面解决生理问题。 于是原本应该规整的病房角落里凹进去一块——那叫什么形状? 傅来今年十岁,在残障小学读到四年级。 学校里的老师们多半都不太负责任,教她们的时候不怎么上心,数学课学形状的时候老师只教了她们正方形,圆形和三角形。长方形和梯形还是傅来自己学的,这间病房的形状,傅来没有办法用她会的词汇来描述。 她想到老师们上课的时候和其他老师闲聊,向家境优越一些的孩子索要礼物,对成绩不好还脏兮兮的孩子辱骂……傅来厌恶学校的一切,但也知道老师们是对她们放弃了,不在乎她们会给孩子们留下什么样的印象和影响。 毕竟她们是一所残障小学,里面的孩子不是哑巴就是听力有问题,也不乏傻子。这样的孩子,给他们留下什么样的印象都不足以影响他们的未来。 不过傅来在学校里是一个特例。 她既不被老师索要礼物,也不被老师辱骂。她的成绩一直出类拔萃,长相也好,一身衣服虽然不贵,但是永远洗得干干净净。她是学校里接待宾客和接受采访时的唯一代表,是校长都能记住名字的优秀学生。 尽管如此,她也得不到老师们的青眼。 因为她和这个学校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样。 别的孩子是先天或者后天导致的残缺,只有她不具备生理问题,但是长到十岁也不肯开口说话。 一开始父母还把她送到普通小学上学。开学的第一天傅来就被同班同学从楼梯上推下去。在家休养了一个半月之后,傅来被学校老师婉转的劝退,说她不说话和别的孩子也没有办法交流,在学校里只能做一个异类。 父母听了老师的话,随即把她转到现在在读的残障学校,可她仍然是一个异类。 她曾经听到老师们在办公室里偷偷议论她:“……她啊,奇怪的很。” “你看她的眼神,哪个小孩子的眼神是那样的?那么阴沉沉的。” “就是,就是的。” ……诸如此类的,从小到大都不绝于耳。 “欸?你……”意外的嗓门在傅来身后响起。 她转过身,面前是一个身材不高,有些胖胖的中年女性。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镜片后面的眼睛里有意外但温柔的眼神。此时这样的眼神正落在傅来身上,好奇但礼貌的打量。 傅来认得她,百川医院的医生,叫海云边。她是姑姑的主治医生。 傅来向海云边点一点头,用手语比划说:海医生您好,我来找我姑姑的。 海云边看着她打手语的手。哪怕傅来不是第一次来医院,海云边每次都要盯着她的手语看一会儿。 傅来‘说’完了,放下手,回头去看一眼空荡荡的病房。 姑姑今天又不在病房里。 “你姑姑是不是去活动室了?”海云边柔柔的声音在傅来耳边。 傅来重新回头去看海云边,对她点一点头:这个时间是去活动室的时间,我每次来,姑姑都不在。 “你来了几次了?” 好多次了。 “每一次都是这个时间吗?” 是的。 “那……要不要我去活动室帮你把你姑姑叫回来?” 傅来摇头:不用了,姑姑过来看到我,会尴尬的。 “是吗?是她做了什么让你有这种感觉吗?” 不是的,姑姑和我爸爸关系不好,连带也不喜欢我。 “可你仍然很关心她。” 她毕竟是我姑姑。 “你一个人过来的吗?” 嗯,坐公交车,12路,坐25站就到了。 “那还是有一些距离的。” 不远的,它每一站都停的很短,其实很快就到了,四十分钟就到了。 “你身上背着书包……你是刚刚放学吗?” 是的。 “你上几年级了?” 傅来歪歪头:您不记得了?我上四年级了。 海云边温和地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上三年级,忘记九月份过去你就又升一级了。” 傅来也跟着笑起来,用手语比划说:是呀。 海云边又问她,现在她姑姑不在,她要做什么呢?要等到她姑姑回来吗? 我自己找我需要的东西就好。傅来这么回答。 海云边还站在三零四病房门口,似乎是想等着看傅来会找出什么东西。 傅来不理睬她,今天的海医生有些奇怪,但是对傅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她熟门熟路的走到姑姑的病床边弯下腰,从下面拽出一个脏红色的行李箱,然后打开行李箱取出她需要的东西,再卸下自己的米妮书包,把书包里的东西和行李箱里的东西进行交换。 做完这一切,傅来收拾好行李箱和自己的书包,重新往门口走。 傅来问:海医生,这个病房的形状叫什么呢? 海云边愣一下,说:“它是正方形的病房吧。” 傅来摇头:不对,卫生间让它不再是正方形了,它是不完整的,是有缺陷的。 海云边问:“你说的是抛开卫生间,这个房间的形状吗?” 傅来说是。 “L形,你可以叫它L形。” 知道了,谢谢海医生。心头疑惑得到解答,傅来背着书包毫无留恋的离开。 海云边的笑容一直维持在嘴角,等到完全看不到傅来的背影之后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去看看刚从三零四病房里走出去的人要往哪里走,还有,你去把傅回舟的档案调出来,我要看。”
第7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倪忍冬又开始传播鬼神之说了。 中午休息的时间,大家都坐在休息室里吃饭或者午睡。傅回舟吃完自己点的外卖收起盒子,身边凑成一小堆的同事们就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傅回舟丢掉外卖袋子,回来的时候同事们基本也吃完了饭。倪忍冬盘腿坐在沙发上,其他三五个同事围坐在她的身边,众星捧月的把她放在中心。 别的部门的同事显然也有八卦的,只是碍于不太熟悉,不好凑近,分散坐在休息室里,余光时不时瞄向倪忍冬。 “在说什么?”傅回舟额角边青筋一跳:跳大神似的。 倪忍冬仰起脸来,她今天妆容服帖漂亮,只是双眼皮贴贴失败了。她本来想塑造一个欧式大双眼皮,结果贴的双眼皮过宽,跑道一样,可以供休息室里这些人轮流上去跑一圈。 傅回舟知道这是今天她在工位努力一上午的结果,但人有的时候也确实可以不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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