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心说,乌图人习惯把很大的湖叫做“海子”。所以所谓的居延海,其实是沙漠边缘还没来得及干涸的一片大泽。据说很久很久以前,乌图还是那个年代首屈一指的强大部落,那时的居延海被中原人翻译成弱水流沙,湖边不止有芦花,还有来栖息的雁、鹤和水鸭。 用梭梭点的火烧得很旺,易水心的声音也被烤化了,像一团柔软的云。我枕在上面昏昏沉沉,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24 半梦半醒间,我忽然听见铃铛的声音,叮叮当当的,扰人清梦。 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我看见月光照在一望无垠的沙地上,仿佛流了一地水银。荒原上并排跑着两匹马,黑马背上驮着的剑客突然一翻身下了地,剑穗上拴着的铃铛随风摇晃。枣红马背上的白衣人勒马急停,不满地问他:“谢哲青,你又想做什么?” 剑客冲他晃晃酒壶,“喝酒。你不来一口?” “酒会乱人心志,不喝也罢。” 剑客听了哈哈一笑,“小聂,你这人,好生无趣。” 白衣人不甘示弱,也说:“谢哲青,你也不遑多让。” “那就举杯,敬两个乏味之人的友谊。” 他说他是谁?谢哲青?! 我一激灵,猛然意识到自己又在做梦了。 太好了,这一次我不是马。 是芦苇。 -------------------- 郑: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易:唱得很好,下次不许唱了。
第8章 刀剑钝·其一 25 易水心从湖里捞上来的是聂无极昔日的佩刀,叫燕来。 这实在是一个很浪漫温和的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杏花春雨,而不是铁马秋风。我以为依书里那个聂无极的脾气,最不济也应该是杀鲸、斩颚这种画风,什么似曾相识燕归来,想都不敢想。 当然我也没有觉得晏殊不好的意思,而是这个名字和角色的组合,怎么看都很有林黛玉倒拔垂杨柳那味儿啊! 林黛玉是燕来刀。 易水心义正辞严地批评我这是在搞刻板印象,“城主若是真如那些人所说,杀人如麻无恶不作,你现在还有命在这儿嚼舌根?” “郑小冬,”他脸上是罕见的严肃,“你不能这么说他。” 不知道是不是在沙漠里的那晚下水着了凉,去往下一站路上的这几天,易水心的兴致一直不高,这时听我提起他老板,才终于肯赏脸理理我。他这话说得其实没什么毛病,可我就是莫名其妙觉得刺耳。我反驳他:“闲聊而已,别给我乱扣帽子啊。” 说完感觉软绵绵的,不解气,又补了一句:“你是聂无极养的小狗吗?” 易水心眼皮一撩看着我,又不说话了。 我自知理亏,后半段路上也就没好意思再去撩闲。我不开腔,易水心又做起了锯嘴葫芦,气氛不能说十分融洽,只能说僵硬得我能抠出十个自在城。 不尴不尬走了一路,总算在第十一个自在城开始动工以前看见了城门的影子。我用余光瞄着易水心,做了好一通心理建设,这才开口叫他:“我饿了。” 饿不饿的其实不是重点,这一路下来气也该气饱了,重点是再不下马休息休息,我怕屁股就要裂成八瓣了。 饿死事小,屁股事大啊。 说来也怪,我当然是不会骑马的,不过一路走来,我和皇马相处得竟然很不错。科学解释不了的现象,只能归结为原身马术过硬,已经产生肌肉记忆了。 左右跟皇马没什么关系。 易水心还是不作声——别说,这副病恹恹的样子还真有那么点聂无极的意思,眼神也懒得给我一个。我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不禁也有点窝火,一咬牙心一横想无视他,又莫名觉得不太对。结果扭头一看,优秀员工小易正闭着眼睛,摇摇晃晃的,马上就要栽下地似的。 坏了。 我手忙脚乱,想扶他一把,没想到一个操作失误,直接抱着人滚下了马。 易水心身上发烫,活像个小火炉,脸也通红,不用摸就知道肯定发着烧。心里咯噔一下,我拍拍他的脸,“醒醒,哥,你好歹先把马安排好了再晕过去吧?” 你们自在城的员工是真的很难搞啊! 我抬眼皮跟自在城的共享坐骑来了个深情对视。大红袍——对,就那匹红马,用鼻孔喷了两口气,撒开蹄子踢踢踏踏地跑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就因为我八卦了你们老板所以要打击报复我吗? 别带着皇马私奔啊喂! 26 老中医说他这叫寒毒入体,是个大毛病,闹不好就是个客死他乡的下场。得下一剂狠药,才能药到病除。 老头捋着乱糟糟的胡子,叽里呱啦说了一串专业术语,我听不明白,再想细问,这人却三缄其口,用大袖子掩着手,给我比了个手势。 医托啊?! 我吸了口凉气,感觉拳头有点硬。 在美丽新世界生活了太久,居然把这个古老的职业忘得一干二净。我担心眼下真是人命关天的时候,正要掏钱,床上的易水心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无妨。”他的声音很轻,我费力听了一会儿,才听清他在催我出发,“情况不太对,得尽快赶回自在城看看。” 老中医的耳朵倒是很灵,拉拉个脸,扔下一句“自生自灭”转身就走了。我搀了一把差点摔倒的易水心,“你没事儿那你为什么发烧,因为喜欢吗?” 易水心破天荒没跟我斗嘴,还好脾气地解释:“燕来刀寒气太盛,我不及城主内力深厚,受伤了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涉及到知识盲区了。我听得云里雾里,只大概听懂了他不行这个意思。 我说那也不差今天一天,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出发,肯定赶趟。易水心沉默了一会儿,好像被我说服了,说:“你不是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吧。” 我在心里欢呼一声,兴冲冲地要出门。门一开,外头站着几个男的,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领头的那个冲我嚷嚷:“瞎了你的眼了!” 我懒得跟他掰扯,顺着他的话道了句歉,“对不住对不住,我瞎,您稍稍。” 脚还没迈出大门,就又被人推回了屋里。推我的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还要找麻烦,被其他人拦了下来。一伙人里拽着胳膊的那个小声劝他:“柳兄算了,你马上就是新任武林盟主的公子了,犯不着跟这么个货色计较。” 什么货色? 我拳头又硬了。 大概是受了易水心的影响,我心里也有一点烦躁,当下也顾不上什么息事宁人以和为贵,抬腿照着那柳兄就是一脚。 不长眼色的东西,我是你爹。 笑话,Boss惹不起,小怪我还惹不起吗? 这么一脚下去,事情的性质就变了。柳兄当场破了大防,撸袖子就要跟我干仗。我看他脸色发青,眼睛下面挂着的眼袋那么大个,顿时有了底气,不甘示弱也要下场,打算让背上的剑兄亮亮相。关键时刻,身后装了好一会儿死的易水心终于按捺不住,拉了我一把。 “别惹事儿。” 我一侧身,易水心露了脸,门外那伙人的脸色顿时变了。我起先有些不明所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身后还有个最终兵器呢。 不管未来怎么样,至少人家现在还是反派阵营的中坚力量。 柳兄冷哼一声,临走前还不忘放了句狠话:“聂无极的走狗,我呸。” 说完,带着跟班嘟嘟囔囔退场了。我没听清内容,也没在意,想招呼人一起下楼,一转身,易水心肩上停着只隼,全身洁白,只在头顶长了一撮黑毛——是梅待刀。 “别吃了,郑小冬。”易水心的脸色沉得能滴水,越过我出了门,“自在城出事了。” 我一下懵了,追着他也下了楼。我说不是吧,有聂无极那么个人间杀器在,能出什么事啊。 我一上午没吃东西了啊哥!
第9章 刀剑钝·其二 27 易水心心急如焚,一路差点没把大红袍跑死。最后他索性把马连着我一块儿丢在路上,改用轻功赶路。我追着他回到自在城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城门大开着,墙下站着一帮人,有男有女,穿着一看就不便宜的衣服,有的背着剑,有的提着刀,有个拎着俩乾坤圈的女人,圈上还浸着一点红色。 红得像易水心的眼睛。 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个中年男人,三四十岁年纪,却跟老太君似的拄着根龙头拐,一瘸一拐迎上前来,要哭不哭地冲易水心喊了一声世侄。 我算是明白易水心看我表演发疯文学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了。 谁是你世侄了? 辣眼睛。 龙头拐没给我们反应的机会,拐杖一甩就要下跪,嘴里还不清不楚地说着什么认贼作父、对不起你父亲之类的话。他身后的人也没干看着,一窝蜂挤上前来,那架势,说是医闹或者讨工资也有人信。 易水心安安静静被人围着,大概是听见了马蹄声,突然抬头朝我看了一眼。然后我听见他说:“我会杀了他。”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连滚带爬翻下马想上去问他一句。可易水心已经转身走了,挥一挥衣袖,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他一走,那些人也跟着离开了。我带着一脑门子问号进了城,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热浪。 侗伯伯支的小摊塌了,桌子椅子被人砸成很多片木板,一直撑着的大伞也栽歪着,油布上有火苗在耀武扬威。 邓灯灯的茶寮里黑洞洞的,门框也被烟熏成焦黑色,但里外都没看见他的人。 大约是城里火烧得太旺,我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头晕,脚上也是深一步浅一步,像踩在棉花上。不知道又路过了谁家,一块门板猝不及防地砸在了我面前。我的眼睛花得厉害,只看见地上有一团亮闪闪的光,弯腰捡起来,才发现是一支簪子。 我见过这支银簪。 传歌节那天晚上,阿六亲手把它簪在了自己老婆头上。 28 玩过RPG游戏吗? 就是那种,你控制着一个角色去经历很多人的故事的游戏。这些故事有的无聊,有的恐怖,有的会让你觉得你裤裆里还藏着这种绝活?但无论怎么样,你都只是一个无法影响剧情走向的旁观者。 就像有没有哥白尼太阳都会照常升起,有没有你的帮助,你喜欢的角色都要面对不可避免的死亡。你会觉得悲痛,但那种伤痛总是朦朦胧胧的,像隔岸观火,也像雾里看花。因为你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没有人会试图在虚拟世界里寻找真实。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时存档退出的游戏,而是真实的人生呢? 我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好像你本来只是一个观众,只需要看着戏里的人表演就够了。结果突然有一天,导演走到你面前,劈脸赏了你俩脆的。 这时候你才恍然大悟,原来龙套也是演员。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3 首页 上一页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