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将全部头发都束在头顶,觉得更清爽利落,然而奈何头发又长又密,单手握都握不住,只好任由乌黑发丝如瀑布般垂落身后,直至腰际。 每次晏郁喊他说有好看好吃的东西时,谢识其实什么都没看见,他眼前只有晏郁挺拔修长的背影,以及乌墨般的马尾轻轻扬起时,隐约瞥见青葱少年那流畅利落的腰部线条。 小小的谢识用自己审美观评估了一下,觉得还挺好看的。 这种夸赞无关爱情。 在谢识心中,他爹最俊,他娘最美,他的修灵哥哥最好看。 许久后,晏郁终于发现了谢识看不见摊位物品的问题。 他将谢识提溜至身前,低头问他:“看不见,你怎么不说呀?你都不知道你错过了多少好东西。” 为了弥补谢识,晏郁又带着他把自己逛过的摊位重新逛了一遍。 他们一边逛,一边买,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 忽然,一道白色身影吸引了晏郁的目光。 是谢知微。 小镇集市太热闹,连他也忍不住凝聚出实体,在街道上走走逛逛。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一身白衣玉立,正面容肃穆地看着一个占地颇广的套环游戏摊位。 摊位用白色粉末圈出一块方形区域,里面摆满了人偶、发簪、皮球、糖果等奖品,区域边缘堆了很多圆形铁环。 摊主正热情招待来往顾客,为他们讲解游戏规则,说是花一文钱就可以抛一次铁环,套中什么都可以带走。 晏郁牵着谢识,凑到摊位前。 谢知微瞥见他的身影,心中一凛,轻轻后撤一步,俨然有了逃跑的意思。 然而,晏郁却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 “今日我心情好,不杀生。”晏郁嘴角翘起,冲谢知微笑意盈盈道。 谢知微哪会真的信他,身体远远避开他,站到了摊位的另一侧。 晏郁倒也不气恼,依旧脸上带笑,对谢知微道:“我猜你傻站在这里,是因为身上没钱吧,哈哈。” 身无分文、兜里比衣服还干净的谢知微:“……” 他以为晏郁在嘲讽他,避开视线,神情冰冷。 “喏,我这有。”少年清朗的嗓音在嘈杂中格外清楚。 谢知微闻声转头,只见一串深黄铜钱越过乌泱泱人群头顶,在阳光中折射出淡淡光晕,朝他飞来。 谢知微一挥衣袖,轻而易举地接住铜钱,深深地看了晏郁一眼。 良好的教养促使他想说出谢谢二字,但对着这个宿敌,谢知微还是拉不下脸,他嘴唇翕动两下,静默无声。 他抿着唇,把铜钱交给摊主,换了二十次铁环投掷次数。 晏郁和谢识站在一旁,看着这位白衣仙修动作优雅地抛出一个又一个铁环,然后圈住一枚又一枚包装精美的小糖果。 谢识喜欢吃糖,看到谢知微收获颇丰,眼中浮现艳羡,情不自禁地感叹道:“他身手真好,圈住了这么多糖。” 晏郁摸了摸下巴,瞅了瞅谢知微清清冷冷的眉眼,思索片刻后,道:“我是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二十次机会,他全抛歪了……” 糖果是摊位上分布最广,也是最便宜的物品。摊主一开始看见谢知微流畅优雅的动作,还以为这位白衣青年要把摊位上最好的东西圈走,结果却是圈走二十枚糖果。 摊主吃惊之余,为了安抚客人情绪,除却谢知微圈住的糖果外,另外多送一些糕点给他。 谢知微看着怀中的一堆糖果糕点,哀伤地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套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喂,你怎么回事?堂堂首席弟子,套东西时不至于连点准头都没有吧。”晏郁牵着谢识,穿过拥挤的围观人群,来到谢知微附近。 一阵尴尬涌上谢知微的心头,他轻抿薄唇,眼帘微垂,面无表情地辩解道:“我封闭了五感。” 晏郁疑惑:“为什么?” “若是不封闭五感,那岂不是次次都中?对摊主和其他顾客不公平。”谢知微说。 他们身处的这座小镇名为落霞镇,镇上居民大多是没修为的普通人。与他们相比,修士五感敏锐,能眼观千里、耳听八方,玩集市小游戏时的确占尽优势。 虽然晏郁认为出来玩最重要的是开心,没必要注重这种小事上的公平,但他还是认可谢知微的想法。 “我看你也不喜欢糖果糕点,就全给小识吃好啦。”晏郁一边说,一边又从怀中摸出一串铜钱,交给摊主,换了十次套环机会,“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投。” 谢识闻言,兴高采烈地接过谢知微怀里的糖果糕点。 听见晏郁后面的话,谢知微眉心微蹙,似想拒绝。 但紧接着,他就听晏郁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也封闭五感,大家公平竞争。” 少年逆光而立,阳光落在他身上,描绘出修长流畅的身形轮廓,脸庞白如瓷器,深邃眼眸中带着笑意。 他身穿玄青常服,头发高束起,乌黑马尾垂至腰际,随风飘拂,漫不经心中透出几分慵懒与疏狂。 谢知微看着晏郁自信的眼神,咽下到嘴边的不要,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要什么东西?”晏郁问。 谢知微指了指摊位上最远最偏的那个镀银镂空铃铛。 “好的。” 晏郁深吸一口气,站到划好的黄线前,逐一封闭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 眼前的世界变得漆黑、静默、无味,唯一能感觉到的东西是手上的铁环。 他根据之前记住的方位和距离,控制住手中力道,将铁环稳稳抛出。 谢识站在他旁边看着,视线跟随铁环,瞧见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而后准准地圈住了那个铃铛。 “中了!”谢识兴奋地叫了出来,“修灵哥哥,你好厉害!” 当晏郁头也不回地把铃铛丢进谢知微怀里时,谢知微的心情再度复杂起来。 他嘴唇翕动两下,终于克服对宿敌的心理障碍,对着晏郁的背影说了句“谢谢”,声音比微风还要轻,顷刻间淹没在集市的喧嚣中。 晏郁没有听见谢知微的道谢,因为谢识也看中一个款式差不多的镀金铃铛,正拽住晏郁的衣角撒娇,让他也给他套一个。 晏郁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这次他运气很不好,封闭五感后丢了一百多次也没套住那个镀金铃铛。玩游戏花的钱足够去别的摊位上买十多个一模一样的铃铛。 最后是摊主看不下去了,主动把镀金铃铛拿了出来,送给二人。 谢识捧着铃铛,左戳一下右戳一下,圆溜溜的铃铛在他手心滚来滚去,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响声。上面精致的花纹随着旋转而流动,仿若山间流水、云中雾霭。 “谢知微眼光不错。”晏郁随意感慨了一句。 身旁的谢识玩铃铛玩得不亦乐乎,眼角眉梢是天真无邪的笑意。 “像猫一样。”晏郁捏了捏谢识温暖柔滑的脸蛋,打趣道。 他转过头,目光淡淡地扫过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再看见那道白色身影。 晏郁估摸着谢知微是去集市上别的地方逛了,没太在意。 日头西斜,晚霞漫上天空,集市上热闹渐歇,摊主们纷纷收摊回家吃晚饭。 晏郁和谢识回到客栈,整理今天买到的东西。 他们不仅买了吃的,还买了一些书、衣服、饰品以及其他的新奇小玩意。 晏郁将谢识留在屋里,翻出集市上买的茶叶,打算送给他爹。 他来到沈远闵房前,伸出手,轻轻敲了敲房门,喊道:“爹,今天集市你不去,真是太可惜了。我看见茶叶品质不错,给你买了点。” 屋内没有传来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恸哭 晏郁又敲了敲门,喊道:“爹,你在里面吗?” 房间依旧没有回应。 晏郁眉头轻皱,施展术法,一道暗光穿过门缝,从里面解开了锁。 他推门而入,看见沈远闵穿着一袭宽大黑袍,用手撑着头,脸朝下,似乎正靠在床头假寐。
原来是睡着了,晏郁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拿着一包茶叶,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试探性地唤道:“爹?醒醒!我给你买了茶叶。” 沈远闵头颅低垂,一动不动。 晏郁刚松开的眉头又皱到一起。 这房间里也太安静了,连人呼吸的声音都没有,黑袍包裹了沈远闵的身体,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晏郁壮着胆子,伸手推了推沈远闵的肩膀。 手底下传来硬邦邦的触感,冰冷毫无生机,入耳的则是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像是布料与木头在互相摩擦。 晏郁眼神一凛,直接掀开罩住沈远闵身体的宽大黑袍,摘下他的面具。 眼前的场景让晏郁瞳孔一缩。 黑袍底下不是人的身躯,而是一个做工粗糙、五官模糊的人形木偶。 一叠纸张随着晏郁的动作脱离黑袍,像白翅膀的飞蛾一样在房间里四散飞舞,飞至最高点后失了力量,打着旋儿落了下来。 白纸上写了墨字,趁它们还在空中飞舞的时候,晏郁接住一张,轻轻瞥了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他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进门之前的喜悦心情荡然无存。 这些纸上写满了沈远闵留给晏郁的遗言。 它们是沈远闵的遗书! 晏郁呆呆地站在原地,呼吸骤停,从半空落下的纸张凌乱地覆盖在他身上,如雪似霜。 “修灵吾儿,为父愚钝,常年闭关,对你疏于照顾,竟忽略了你身体的异样。” “传说千年前,有一魔种嗜杀凶残,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但为父以为,魔种嗜杀或许非他本意,乃天性驱使,受杀欲所控。” “加之,魔种生于魔域,魔域魔修横行,若不杀戮,如何自保?” 晏郁阅读着纸上的文字,手指捏得用力,指尖处一片煞白。 他爹……竟然知道他是魔种! 晏郁继续往下看。 “为父资质平庸,苦心钻研炼丹半载,终得一丹方,可缓解魔种失控症状,令其静心凝神,平稳情绪。” “只可惜海岛物质匮乏,珍宝难觅。为父知自己时日无多,便以剩余生命力入药,潜心炼制,获得三枚灵丹,取名凝神丹。” “丹方和灵丹皆在储物戒指中,吾儿修灵勿忘取用。” 晏郁的手指渐渐颤抖起来,“生命力入药”这五个字明明用的是黑墨书写,但在他眼中却格外鲜红刺目。 难道…… “数日前,为父生命力枯竭,身死海岛,葬于深林,又恐吾儿过度悲痛,便制作一简陋木偶,用残念代为操控,以掩人耳目。” “人活百年,死而无憾,视为喜丧,吾儿修灵不必过分自责伤感。” 遗书后半部分的内容与谢识相关。 只见沈远闵写道: “当年屠戮谢家的魔修再度追杀至海岛,谢兄谢夫人重情重义,送你和谢识乘船逃离,自己则留守海岛,设下杀阵,誓与那群恶徒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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