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只怕不是来看热闹那么简单。 小女郎搂着自家阿爹脖颈,黑葡萄似的眼睛望向身后越来越远的大火,忽然问了句:“阿爹,我们是不是没家了?” 幼童天真无邪的话叫现场两个大人陷入一阵沉默,娇娘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而苏酥过了好半晌才出声安慰:“过几天,阿爹给你们建一栋大房子,昭儿想盖什么样的?” 前面的一名壮汉忍不住嗤笑,这苏二狗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盖房子,真不知道是不是风寒把脑子烧糊涂了。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直接宣出口的,旁边得了虎皮正高兴的张旺警告似的睇过来,他一下子把嘴巴闭紧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娇娘放慢步伐,压低嗓子与她凑近些说话。 苏酥视线落在前方众人的背影上,猜测道:“苏二狗跟他们走后多半是出了什么事,我猜极有可能是人不见了。不然这些人也不会大晚上过来想把我绑走,眼下,他们要的只是一个替罪羔羊。” 娇娘咬紧了嘴唇,“我之前不知道你不是……” “现在说这个没用,”苏酥歪头看向趴在肩膀上打盹的小女郎,接着道,“你身上有出城的路引吗?” 娇娘纠结了一下,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片,“是这个,但没有你的。” 这个年代普通女子并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女眷们如果想出门就必须跟在自家男人后面,这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将女人定为男人的附属物。 那么娇娘手中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苏酥盯了她须臾,腾出一只手接了过来,她看见上面写的是:墨舒,楚州承县人士。籍品:庶民。 原来这个人叫墨舒。 “这不是我的名字。”娇娘解释,“世上没有此人,之前迫不得已造了个假身份。” 苏酥见她不愿再多说,便将东西快速收了起来,又把怀里快要睡着的女郎抱给她,“前面那个有些坡脚的人看见没有,我记得他是独门独户,他家还有个牛棚,你带着娃往那边去,一会儿我们会合。” “你要做什么?”娇娘这会儿也有点心急。 苏酥示意她等会说,转而跑上前拍了拍张旺肩头,对方被他这猛不丁的一下弄得微微怔愣,他怀里还抱着刚把水汽焐热的虎皮,差点被这一下拍得掉下去。 “二狗,你可是有什么事情?”张旺疑惑地望向她。 苏酥倒退着走在众人前面,将大家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她用似是想起什么重要大事的口吻开口:“我这两天病得厉害,那名同我一起回来的壮士可还在村上?” 张旺还以为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闻言就回:“那日送你回来后便走了,这都两日了,你咋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苏酥余光不动声色瞥了眼正在放轻脚步往坡脚汉家方向摸去的娇娘,笑道:“镇上到小溪村相距十几里,要是没有他,我可能早就病死了,这不得当面答谢一二。” “那也是你回去之后的事儿了。”张旺笑他,“操心的早了。” 苏酥跟着点头,却见剩余几人在跟她目光对上之后,露出或是可怜或是悲悯的神情,她就跟没看懂似的,吊儿郎当地双臂抱胸,继续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猛然间,后方传来一丝响动。 有人好奇心作祟打算回头看看,忽听苏酥一声大喝,指向前面某处,“你们看那是什么?” 那人往回扭了一半的脖颈不自觉收了回来,他伸长脑袋跟着众人朝前看,却什么也没看到,正疑惑间突觉脖颈袭来一阵强烈钝痛,便再无意识。 “砰砰砰!!!” 几道重物落地声后苏酥拍了拍发麻的手,呲牙道 :“想杀老子,没门儿!” 她快速取走张旺手里死死攥紧的虎皮,娇娘刚好带着女郎驾驶着牛车往这边赶,忙不迭一个翻身跃了上去。 娇娘把打缰绳的位置让给他,苏酥没驾过原生态的牛车,但以前为了追杀001,曾乔装成皇家马场的一名工作人员,更是用职务之便学过一段时间的马术,所以上手后没一会儿就渐渐熟练起来。 娇娘搂紧惊惶不安的女郎问,“你就这么打晕他们?不怕出事?” “事是肯定会出的,除非一把火烧光村子里所有人,”苏酥即便知道这儿的一切可能都是虚构的小说人物,也做不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但她不知道有时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之巧,“……我们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出发之前尽可能把风险降到最低。” “镇子上认识你的人不少,即便逃出这儿也没用。”娇娘还是不放心。 “以后我就叫墨舒了。” 言外之意就是说苏家十一子苏洵与小溪村苏二狗与她再无关系。 娇娘望着她,欲言又止,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清凌凌的月夜之下,一辆牛车神不知鬼不觉地驶出了乡间小道……
第12章 主公,请救下那个奴隶 一个月后,蓬莱县望月镇。 连飘十几天毛毛细雨的天际依旧没有将歇的迹象,此刻正是临近下午申时,不少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厮赶在哺食前急急忙忙出来采买东西,马路上贵人的车架也一点点多了起来。 但与平日尚算繁华的东市街道相比,西市某条偏僻到甚至让人觉得荒凉的角落内,此时却热闹非凡。 “小伙计,这把伞怎么卖?”被人挤出门店的一名家奴气得高声大喊,他隔着人群与里面忙得分身乏术的少年对望,然而目之所及全都是黑乎乎的后脑勺儿。 他个子矮,占不到身量便宜,狠狠心一咬牙弯腰朝众人大腿处钻去。 人群里骤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笑什么笑!笑什么笑!”那矮个子呲溜溜钻到最前方,转过身昂首挺胸、犹如战胜的公鸡似的向众人发出不屑地嘲讽,“我今日就要将这店中所有纸伞买断!看尔等还如何笑得出声!” 他说着话,下巴就止不住上扬,更是将嘴角向上拧出一个奇诡的弧度,把那府中恶奴作风耍得惟妙惟肖。 众人又是一阵捧腹大笑。 “不知是谁要将我店中之物买断?”这边的热闹惹得隔间内走出一名身量五尺有余的青年,那人眉清目秀,五官算不上多惊艳,表情也淡淡的,却叫人看了之后心情也会自发地跟着平静下来。 很奇怪的感觉。 这是很多人的想法。 那家奴被人推了一下才回神,忙不迭举手出声,“是我!是我!我家主子见到贵店巧制之物喜不自胜,让我过来问问还有多少存货,一并买回去。” 青年笑了笑,手中一把墨绿折扇倏地敞开轻摇,“本店小本经营,存货不敢说,门外木牌有书每人至多买入两把,这已是店中全力所能达至之量。” “我瞧店里整日也不过二十之数,怎会没有存量?”小家奴显然是不死心,两日前忽然听东家与人议论望月镇横空出世的油纸伞,其间赞赏之词层出不穷,事后他寻摸到机会打探东家的口风,就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东家甚爱此物。 如若能买到东西去讨对方欢心,指不定就能借机洗了贱籍,充入庶民。 “每三日出一次货,没有便是没有。”苏酥无奈叹口气,指了指旁边艰难维持秩序的两名少年,“巴图尔,墨砚,将之前预定购伞者的货物付清,闭门谢客。” “欸,掌柜的……”小家奴见青年就要走,一下子急了,“三日太长,可否明日出货!” 苏酥早已转身,闻言撂下一句话,“明日事,明日论。” “何意?”家奴疑惑,却没再听见任何回答。 巴图尔早就见这些争抢油纸伞的人不耐烦了,东家前脚一走,便开始极力赶人。 “你若不懂,回去告诉你家主君罢!”他操着一口古怪的中原腔调,说话时还有些踩不准点,那家奴懵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了什么,当即黑了脸:“明日便明日!真是好大的架子!我且回去禀告东家,明日再来!” “去去去!”巴图尔已经扬起手赶人了。 异域人骨架较一般人都要宽大,平时站那一动不动就已经唬得人不敢上前,更别提此刻这尊“钟馗蜡像”还活了过来,他跟闯入鸡群的老鹰一样扑扇着翅膀将人群驱逐出店门,然后…… ……双手抱胸,真就如同一尊门神威严站立。 旁边的墨砚看得嘴角直抽抽,他走过来拍了拍对方肩膀,“你又忘了东家的叮嘱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值不得烦成这样!” “我没烦。”巴图尔脾气倔还认死理,愣是怼得墨砚无言以对。 “算了,当我白说。”他摇摇头,慢悠悠走进店内收拾起被人挤得乱糟糟的大堂。 与前店相连的隔间内,苏酥正埋头捣鼓着一些新鲜玩意儿,时不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阿爹,这是什么?”小女郎睁大眼睛看向青年手中那根细细长长的竹管,见她将东西连接在一个类似陶罐的物体上,很快又放回原位。 “这是用来蒸馏酒水的。”苏酥皱着眉解释,这是她思考问题时惯有的表情。 虽说陶制品器材也能用来提纯酒水,但如果换成金属容器效果会更好,只可惜现在的冶炼技术委实太过落后,即便是用来作为价值交换的钱币,含铜量也相比后世差远了。 “阿爹,什么是蒸馏?”女郎更疑惑了,小手指戳在罐身上,试图引起她阿爹的注意。 角落里正在缝补衣物的娇娘闻言也瞥了过来,她最近总是有意无意观察苏酥,这个人自打那日离开清源镇后对于之前发生的事只字不提,就好像从来没去过上溪村,更让她奇怪的是对方一路上的所作所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对不会相信能有谁会在短短一个月之内从一无所有,到眼下拥有一家在望月镇可以立足的店铺。这些看起来似乎不是怎么打眼,但如果说整个大启所有疆土与资产都由士大夫及以上人员分占,普通百姓若想正规经商,就得托关系去县衙登记入库,而且就算一切就绪了,想要安安稳稳立足下来并非一件易事。 可苏酥的店铺已经开了七八日了,除了最开始两天的萧条,后面购伞的人几乎日日爆棚。 要是有那眼红的,早就打着主意讹上来了,然事实却与之相反。 一切风平浪静。 是那种让人觉得异常吊诡的平静。 “蒸馏就是用蒸发冷却的方式将液体提纯,从而达到更高的浓度。”苏酥解释道,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道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缓缓转过头,娇娘没想到会被对方抓个正着,脸上微微赧然。 “怎么了?有事情?”苏酥轻声问。 娇娘摇了摇头,又继续忙活。 苏酥看着她手里由动物骨头制成的针,总觉的这一针下去,衣服上的洞会越来越大,脑中浮现出那个夸张场景又猛地打断,继而以手握拳抵唇问,“家中钱财还剩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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