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庭怕他崴了脚,只得伸手先托着他肩膀:“那时属下初习剑,用的是木剑。” 风梧又舞了两下,仿佛兴致又多些:“不如也教我两招。” 欧阳庭皱着眉道:“这……” 风梧俊脸一板:“怎麽,花花架子也不容我搭一个?” 欧阳庭只得叹气:“那便请世子先换过鞋——” “换甚麽。这又不打紧。”风梧随意将脚上鞋一甩,单着白袜踩在地上连声道,“快快!” 欧阳庭看着他那黑漆漆的眉毛直扬入鬓似地飞舞,一双眼睛也亮堂堂地看来,只得叹口气依了他:“是,世子。”这就上前替他挽好外衫,握着他手取下剑,示意他先以并步站好,“世子,两腿请伸直。” “哦?” “不可弯曲。” “啊,这样?” 欧阳庭微微俯身,反转手掌以指背轻扣他膝内侧道:“此处伸直。” 风梧咯的一笑,那腿立时绷直了一挺腰,更显得身形纤细。 欧阳庭总觉得哪里不对,又细细看了几眼皱眉道:“全脚着地。” 风梧往后侧首望着他:“着了啊。” 欧阳庭抿抿唇,蹲下身来轻点他脚踝:“不可起踵。” “啊?” 欧阳庭见他扭来扭去,只得伸手抓住他足后往下一压:“站满,不可摇晃。”手中那足似乎一抖,倒也老实了。 欧阳庭略觉满意便仰头打算夸奖一句,却见风梧两只眼睛只管滴溜溜转。耳边鬓角垂下几缕发丝来,仿佛左眼角处有一粒小痣……以前似乎没见过有?不,以前也没这样近看他的脸。 欧阳庭自我吐槽一句便直起身来:“这个站姿容易些,世子现请着剑。” 一听这话,风梧眼中写满跃跃欲试。他右手晃晃悠悠举起剑来:“可是这样?” 欧阳庭心道,就方才那两下足见他手上并无多大力道——捉笔写字还行,这舞枪弄剑还是算了。今日且让他试试满把,过个瘾罢了。 欧阳庭示意他右手拇指先伸展一侧,剩余四指并齐后握紧剑柄。不知为何风梧的尾指总是不自觉分离上翘,望着姿态倒甚是柔美。 “练剑,并非练舞。”欧阳庭一边说,一边推他尾指靠拢。 风梧呵的一笑,将这四根手指排列平正。欧阳庭见无误,方令他拇指也合拢过来,屈压于食指第二指骨之上。 风梧哈哈笑道:“欧师傅,这剑柄太大嘞——” 欧阳庭也有些忍俊不禁,这世子显然已尽力合拢。奈何这剑是自身所用,世子如何用力终究短了一指节。 风梧眨眨眼暂且松手,示意欧阳庭伸出右手。跟着将自个儿的贴上一比,立时不满地哼了一声:“叫你大!傻大个儿!” 欧阳庭无奈地看着他气忿忿拍打自己手心:“世子若是累了,又或是想嬉戏,不妨改日再——” “别!”风梧立刻收手站好,“总得有个样子再说。” 欧阳庭看他一脸坚定,只得又让他握好。轻压他手腕放平,令虎口对正剑格处,再以食指轻推他手腕靠紧些。 “诶呦。”风梧苦着脸,“好难受。” “世子不习惯罢了。”欧阳庭将他手腕托起,耐心调整角度道,“世子不妨回想,往日习字悬腕时的力度。” 风梧世子便歪着头略一想,唔了一声再做时便好上许多。 欧阳庭微微颔首道:“腰背挺直,不可垂首含胸。”说着便隔着袖子轻点他姿态不当之处。 风梧每被点到一处就咯地一笑:“痒,阿庭——” 欧阳庭叫那一声唤得忍不住汗毛竖起:“世子,好生说话。” 风梧冲他挑眉道:“是痒嘛。” 欧阳庭面无表情道:“懒太久,浑身都是痒痒肉。” 风梧噗的一笑忙又克制道:“下面呢?” 欧阳庭无奈,只得细细讲了起手式与第一招。 风梧手劲腕力皆不足,臂连肩至腰都不会用力。欧阳庭也只得一一指着与他细说。所幸世子体态偏瘦而灵动,姿态招式学得极快。这般演练数次,倒也上手几分。可惜没有内力,徒具其形罢了。 欧阳庭见他脸上飞红,亦不敢让他练得太久,是以叫停让他歇了。 风梧意犹未尽伸手拉他胳膊道:“别别,我记得你有一招——怎麽那剑就直直往上了,倒没超过额间。不是捅,也非挑。诶呀,力道望着很是不小呢。” 欧阳庭想一想,接了剑来满把而握。一沉腕令剑尖猛地向前上,手臂伸直的瞬间力达剑尖,顿时掀起股劲风来吹拂二人面颊:“这个?” “对对!”风梧眼睛闪闪发亮抓紧他胳膊道,“快教我这个!” “这是崩剑。”欧阳庭不想打击他积极性,“待世子……能单手轻捷运剑时,再练不迟。” “那你再做一次给我看。” 欧阳庭只得依言复演练一番。见他微微皱眉抿紧嘴唇,心道对初学者而言这确有些难,是以轻声宽慰他道:“世子一直不曾练剑,今日牛刀小试足见天赋过人。假以时日,定能——” 风梧却一挑眉,冷冷打断他道:“定能甚麽。舞刀弄枪,花拳绣腿,勾三搭四,不安于室?” ……这样自黑真的好麽世子? “本世子可不是无中生有!”风梧见欧阳庭一脸古怪,便又恨恨推他转身,“你瞧那儿不就站了个看你看傻了的麽?” 欧阳庭一眼瞥见那院门处立着墨琴,再看那孩子眼中满是钦羡就笑了:“世子多虑了。”这就招手道,“墨琴,可是有事来见世子?” 墨琴方回过神来,红着脸急急见礼道:“王爷说时辰不早了,还请世子过去入席——” 风梧一张脸顿时冻住般沉下来,咬住嘴唇皱眉不语。 欧阳庭轻声道:“墨琴,你且伺候世子更衣。” 墨琴哦了一声正要动作,风梧却一甩袖子先一步离开:“要你多事!”走得两步却又回头瞪他喝道,“你这憨小子老实点儿待这儿,哪儿也不许去!乱跑一天不提,倒是谁都能使唤你不成?你可是本世子的侍卫!” 欧阳庭看着他气急败坏却又昂首阔步地去了,不由暗暗好笑。思及今日确实忙乱大半日,现下还真有些懒得动弹。又想外院素来安分,今日风管家也早早加派人手布置妥当,想来不必忧心太过。 正歇过约莫两刻,就见莲儿捧了个食盒来放下。 欧阳庭起身谢了,见她神色犹豫便道:“莲儿姐姐有话但说无妨。” 那莲儿一咬牙跪在地上:“还求欧侍卫救命!” 欧阳庭又惊又疑:“这是做甚麽?你先起来。” 莲儿苦求道:“若欧侍卫应了,婢子才敢起。不然,宁可跪死!” 欧阳庭伸出的手这就收回:“哦,那你便跪死吧。”说着自回身坐了,取食盒中热汤先饮一口。 那莲儿傻了眼,直愣愣看着他。 欧阳庭细细品着那碗火腿鲜笋汤:“连你想求甚麽都不晓得,我敢答应麽?便是我敢,你又信麽?” 莲儿闻言立时伏在地上哀哀道:“也罢,横竖不过婢子一条贱命。” 欧阳庭心里模糊有点儿猜想,但面上不显,口中只道:“既已想通,何必哀叹?足见是杞人忧天罢了。” 莲儿以手掩面,十分哀戚:“欧侍卫,你也随了世子不少年头,说这话当真从心麽?” “自然。” “那你不亏心?!” “不亏。”欧阳庭坦然应了,对那目瞪口呆莲儿道,“我猜你想说那些被发作了、被罚了、被发卖了,甚至被埋了的,是不是?” 莲儿住了口,整张脸煞白,似是怕极,周身止不住的发颤。 欧阳庭正色道:“那我倒要请教,那些人里,哪一个是因我之故、受我拖累,亦或是被我陷害诬告枉死的?”看着她傻愣愣地样子,欧阳庭便竖起一根手指,“此其一。其二,大部分人被罚时我都不在场,不知前因、无凭无据,我不能胡说。其三,世子也曾重罚我,那些自有我的不是之处。而世子终究是世子,气不过罚得重了我也只得认了,他是主子不是?” 欧阳庭至此放下手来:“是以,我不亏心。你以为如何?” 莲儿面上青白交加,咬着唇角愤声道:“你这外表忠厚老实的黑心奴才!” “这话倒说的怪了。”欧阳庭眯眼打量她,“我是教唆世子荒宴通宵,还是引诱世子酒池肉林,亦或是撺掇世子滥杀无辜?”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难道你不晓得这院子里死了多少——你这般铁石心肠,简直猪狗不如!”那莲儿怒极,起身来插着腰便指他怒骂。 欧阳庭也不急着分辨,放了盏箸待她住口后方道:“那不知莲儿姐姐待如何。劝,拦?我左右不过是个小小侍卫。更何况……” “更何况那玩死玩残的不是姑娘就是哥儿,你自然能置身事外!”莲儿抢了话狠狠啐他一口。 欧阳庭闪身让过倒也没恼:“那你要替天行道杀了他?” 莲儿一怔:“不,不不——” “那你是有王府残害奴婢的罪证要击鼓鸣冤告御状?” “这……” “还是,你单单只是害怕,不想伺候世子罢了。” 莲儿猛地吸口气,随后扭头不语。 欧阳庭叹气道:“混淆概念、东拉西扯、毫无逻辑,真庆幸——” ——现在不需要攻略你们。欧阳庭在心里默默补充完这句。 那莲儿趋前一步恨声道:“但凡安排在世子屋里贴身伺候的,三两月必然换了。若是通房侍童,更是没一个见有下落的!欧侍卫,我求求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发发慈悲,就当可怜我——” “不是我袖手旁观。只我当真能力有限。”欧阳庭叹了口气,心道他真有这本事早把墨琴调得远远儿的了。转念一想却又稀奇道,“安排职分原是管事之责,如你这般也有主子发话的。我不过同你一般是个侍候人的,你倒来拜我麽?” “可,可大伙儿都说——” 欧阳庭更奇怪了:“说甚麽?” 那莲儿吞吞吐吐道:“都说你讲一句有一句,世子最是听你的……” 欧阳庭忍不住笑了:“那我眼下也不该只是个侍卫。”却又收敛笑意道,“况且,世子这些奇怪声名虽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但做下人的背后这般议论主子,只怕不是偶然。” 莲儿一怔往后退得一步,欧阳庭眯起眼冷道:“现在你可说实话吧,谁派你来和我说这些的?” 看着她哆嗦着再退一步,却崴了脚软在地上,欧阳庭起身走近俯视她:“既都说世子身边隔三差五就少使唤人,那再添一个你——也无不可。莲儿姐姐,你说,是不是?” 那莲儿立时瘫在地上面如死灰,嘴唇煞白地颤抖起来。
第9章 疑团也不少 墨琴捏着手上荷囊,有一搭没一搭描着样子绣。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不时扫过院门,却又每次失望垂首。 捏着果子蹲在旁边的阿虎咬得一口啧啧道:“这可算是倚闾之望?” 墨琴噗嗤一笑忙又敛住疑惑道:“昨儿听蔡先生给世子讲那甚麽策,仿佛提过。但分明是说父母大人倚着巷子那门盼儿女归来吧?” 阿虎咬着果子摇头晃脑,口里含含糊糊的:“你现在和那些爹妈也没啥不同了,瞅瞅你那小模样。” 墨琴哭笑不得撇他一眼又垂下头来。 阿虎舔着手指头道:“不过也是诶,欧——哦我哥这是去哪儿撒野了呢?” 墨琴手指微微一颤没接这话,仿佛专心致志绣着那囊上纹样:“阿虎哥哥也没见着欧大哥麽?” 阿虎嘿的一笑:“还说不是等我哥?” 墨琴一愣,跟着拼命摇首道:“自然,自然不是!” 阿虎哈哈大笑起来。 “不和阿虎哥你说了。”墨琴气鼓鼓瞪他一眼。 “诶呀小东西,你倒是跟你阿虎哥横起来啦?”阿虎跳到他身边眨眼。 墨琴忍俊不禁摆手道:“哪儿敢呢。”却又疑惑眨眼道,“但当真好几日不见欧大哥了,他很忙麽?” 阿虎摸着下巴:“那我可不晓得。不过嘛——” “怎的?”墨琴急道。 “你若是寻他,他总是有时间奉陪的。”阿虎冲他挤眉弄眼。 墨琴面上红得更厉害,放下手中荷囊起身急急行出去,口里嘟囔着:“我,我去刘大夫那儿——” 阿虎歪着头嘿地笑了:“也不是没希望嘛……就是不晓得,那个木头脑袋会开窍麽?” 墨琴可猜不到那谁谁开不开窍,他只管一路匆匆行过院角往刘大夫那儿去。 “头痛?” “可不是嘛刘大夫,我这嗓子也疼,一天到晚就想咳嗽。打三天前值了夜班到现在都……咳咳,我这不会是要死了吧?您快给我诊诊脉呗。” “……冬桑叶三钱,生石膏二钱五,生甘草一钱二。武火煎半刻,每日一剂,日服三次,喝三剂就该好了。”刘大夫收回手来提笔写方子,“小小伤风而已,死不了。” “诶?就这?!” “不然呢?当春乍暖还寒,小丁你单瞅着白日里太阳高了,夜里可冷着呢。别仗着年轻就胡来,老了有你苦头吃。” “是是!”丁侍卫接了方子却又半真半假埋怨,“要不您还是高抬贵手判得重点儿,让我——嘿嘿,能多歇几天呢?” “那敢情好。”刘大夫似笑非笑瞅他一眼,“我这就给你添上几味,三天五天随便歇,想一直这麽千秋万载歇下去也——” “诶诶,这不是怕累着您逗您乐呵乐呵嘛。”丁侍卫忙得嬉笑摆手,抢过了方子一溜烟儿就往外头奔。 墨琴只来得及侧身让过,好险没撞着。自也无奈一笑,方才上前见礼:“大夫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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