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谨问:“您是在养宠物吗?” 老师翻了个白眼:“你会对宠物产生性欲吗?” 顾谨噎住了。 十八岁的时候,顾谨接到调令,负责花城情报中心的负责人指名要顾谨到花城来接任工作,他是个孤儿,没有家人,也就没什么固定活动范围的人,哪里有工作就去哪里,像是到处流浪的野猫,因此对于这份调令他也没有意见。 花城的情报中心在大学城附近,一家叫whisper的酒吧,顾谨见到酒吧的老板、也是负责花城情报汇总的前辈,对方懒洋洋地趴在办公桌上,手边脚边堆满了印满了字的A4纸。 顾谨想,这位前辈是个传统派,喜欢纸质情报。 前辈说:“以后可以按你的喜好来做。”他的眼下是浓浓的黑眼圈,看起来工作了好几夜,“大学城出了点事情,你可以和官方的人对接一下——你之前接触过花城这边的人吗?” 顾谨摇了摇头:“应该没有。” “没关系,花城的作风比较保守,和我们的关系还算友好……” 顾谨对作风保守和关注友好表达了质疑:“我听说上周有一位前辈和花城官方的人打了一架,把近郊区的那栋楼给拆了。” 前辈搓了搓脸:“没错,花城新上任的一位对接员,天之骄子心高气傲,被撺掇了两句就吵起来了。”他看起来疲惫极了,“不过没什么问题,我们属于第三势力,会给他们提供辅助,但不从属于他们。” 顾谨点了点头:“那我先去大学城看看。” “嗯嗯麻烦你了。”前辈继续埋首在如雪山一般的情报中。 顾谨去大学城转了一圈,在花城大学的荷花池里发现了一点异样,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称得上是无害的小小异变,他盯着荷花池看了一会儿,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的注视,有人正盯着他。 顾谨不动声色地侧过头,并没有在来来回回的学生中看到可疑人物。 他熟悉了一下酒吧附近的环境,找了点事情,以兼职的身份在酒吧打工,偶尔与前来做工作交接或者交换情报的同事和官方人员交流两句。 某一天,他察觉到了当时在荷花池感觉到的视线。 顾谨抬起头,看到了坐在离吧台不远处卡座内的年轻人,穿着衬衫长裤,身材称得上瘦弱纤细,目光带着点犹豫和瑟缩,大约是第一次进酒吧,不太熟悉这样的环境,局促地坐在座位上,低着头,用闪躲的目光打量着顾谨。 目光相接的时候,顾谨冲他露出了礼貌客气的笑容,看到对方迅速收回目光,又像好奇的小动物一样,时不时偷偷打量他。 ——像一只猫,被抛弃过一次的猫。 顾谨这么想着,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是花城大学美术系的名人,近几年小有名气的画家。”前辈偶然看到出现在这里的年轻人,这么说着,“怎么感觉盯上你了?” “或许是错觉吧。”顾谨的笑容温和,无懈可击。 前辈不相信地撇了撇嘴,却没有追问——他们这群人最明白有些事情不要太好奇,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不想说的事情怎么追问都没有用。 直到对方出现在酒吧后门,在下班的路上拦住顾谨,邀请顾谨做他的人体模特,他才真的产生了一点好奇。 这个人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 但并没有恶意,也并非所谓的一见钟情。 这位青年画家有着相比同龄人而言更加瘦弱纤细的身形,手指修长,手腕也很细,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勒住了细长的脖子。 苍白又脆弱,像是一株孤单的、柔弱的莲花。 顾谨一只手就能拧断他的脖子。 又像是一只邀请野猫到自己家的家养猫,鼓足了勇气又忍不住害怕,发出细小的心虚的喵喵声。 害怕被拒绝,也害怕被野猫强占自己的窝。 他很有趣。 于是顾谨说:“好啊。” ---- 找到了以前灵感乍现写的旧稿,于是改了前面的内容
第15章 月光02 ======= 邵元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猫。 他的行为似乎没有什么逻辑,安静内敛,有些沉默,却也足够乖巧,他喜欢待在家中的画室里,灵感来了的时候能忘记一切,就像是一只前一秒还在玩毛线球后一秒就突然停止所有动作,盯着虚空发呆仿佛雕塑的猫一样。 原本作为模特踏入邵元家中的顾谨渐渐成为了他的饲养员。 给猫猫做饭,给猫猫喂食,带猫猫出门散步,带猫猫去看医生。 就差给猫猫洗澡,给猫猫梳毛,给猫猫剪指甲了。 得知此事的朋友们疯狂大笑。 顾谨在花城正式定居下来居然是为了照顾一个人,这话说出去没人会相信,但顾谨从这些日常里体会到了养宠物的快乐。 谁不喜欢乖巧好看又听话,在家里等着你开门的猫猫呢? 偶尔的肢体接触是非常克制的,邵元对待他像是在对待某种神圣的、不可随意触碰的存在,顾谨没有计较这些事情。本性使然,他对待邵元并没有那么亲近,维持着温和的客气。 ——至少最初是这样的。 顾谨觉得邵元可爱了起来。 当然,猫猫总是很可爱的,但邵元似乎越发可爱了起来。 敏感,细腻,干净,在其他人面前温和从容,又在面对顾谨的时候带着莫名的自卑。 偶尔两人一起路过花城大学的荷花池时,邵元盯着一池枯黄,有些低落地感叹荷花凋谢了。 顾谨盯着枯叶残荷,想到邵元确实对荷花莲花情有独钟,他的画作里总是会有这样的元素,他思考了一会儿,说:“觉得可惜的话,中午吃莲藕炖排骨吧。” 邵元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似乎在谴责他的不解风情。 顾谨回以温和又无辜的笑容:“不喜欢吗?” 邵元像是被噎住了,欲言又止,最后似乎还有点不甘心,却还是妥协一般回答:“……喜欢。” 顾谨笑了。 他知道邵元想说什么,荷花凋零落在池水中,最后被淤泥污染,最后又腐烂成为淤泥,多可惜,多残忍。 有人说过,顾谨像是莲花一样的人。 他倒是不反对这个说法。 顾谨想,从淤泥中长大,至死都扎根在淤泥里的东西,又能有多干净呢?与其惋惜荷花凋落,不如想想今年的莲藕脆不脆甜不甜。 “啊,你喜欢脆藕还是粉藕?” ++++++++++ 女王看了他一眼,因为他在任务途中发消息,虽然并没有影响到任务进程也没有打草惊蛇,但这个开小差还是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顾谨按下发送键后将手机收起来,站直身体后冲她微微行礼:“失礼了,之后的行动我会保持通讯关闭。” 他们的领袖,代号“女王”的年轻女性看着他,冷淡地开口:“不影响到任务就行。”她的眼眸像是散满星子的夜空,漆黑又明亮,“恋人?” 顾谨摇了摇头:“不,算是——养在别人家的宠物。”他眯了眯眼睛,说,“很可爱的猫猫。” 一只巴掌大的黑猫顺着女王的胳膊跳上肩膀,乖巧地坐在她的肩头,金色的猫眼盯着他,女王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 她还年少的时候是个奉行武力至上、能动手就绝对不多说一句话、有问题靠拳头解决的武力派,她率领的部下们八成都被她亲自揍过,成年后收敛不少,但和以前一样不太喜欢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要么是要毒舌嘲讽,要么就是要动手打人。 这一次她没有嘲讽也没有打人,她说:“顾谨,老师曾经说过,没有人会对宠物产生欲望。” “你的控制欲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顾谨眨了眨眼。 女王说:“如果不想吓跑你的宠物,收敛一点。” 顾谨想,如果女王这么说,那大约是真的,这个人看起来似乎什么都不太在意,如同神明一般高高在上,目下无尘,实际上非常了解他们。 或许他确实有点失控——毕竟猫猫就是很可爱。 那么,老师他们说的话,是真的吗? ——没有人会对宠物产生欲望。 不会。老师是对的。 顾谨的后腰撞在桌子上,有些疼,邵元扑在他身上,眼神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像是要抓住眼前的东西——不得不抓住眼前的东西。 他在邵元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有点惊讶的脸,眉宇间虚假的温柔都散去,顾谨一时间怀疑起来,邵元眼中看到的人不是自己。 他不会有那么温柔的神色。 ——我应该推开他。 顾谨扶着邵元的胳膊,这么想着,邵元看着他,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某种能够让邵元继续呼吸、继续活下去的东西,像是抓住救命的绳索一样紧紧抓住。 但顾谨是没有办法成为他人的支柱的。 他因为一点好奇而饲养邵元,不能让邵元因为误解而沉溺。 养宠物需要承担责任,养人类也是一样的。 如果接受了他的感情,你需要对这份感情负责。尤其是像邵元这样,将脆弱的灵魂寄托在这份虚无缥缈的感情上的人。 ——我是没办法负责的。 顾谨这么想着,却还是在邵元亲吻他的时候搂住了对方细瘦的腰,将他拉进了怀里。 还是有点太瘦了,应该换一下菜单。 因为长期宅家显得更加白皙的皮肤,相比顾谨更加纤细瘦弱的四肢,掌心下过热的体温。 身体相连时的感觉陌生,却又让人着迷。 邵元的眼睛里是茫然,眼尾带着泪水,像是失神了一样咬在顾谨的侧颈上。 顾谨的手微微一动,右手按在邵元的后颈上,五指收拢,感受到血管的脉动,他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拧断掌心下的脖颈,怀里的人会停止呼吸,身体变得冰冷,顾谨也没办法再从邵元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你会对宠物产生性欲吗? 不会吧。 顾谨披着衬衫,搂着昏睡过去的邵元坐在画室内,青年画家睡在他的膝盖上,蜷缩着身体,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努力往他怀里钻,像是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这么一个依靠一样。 可怜又可爱。 ++++++++++ 组长看了他一眼,因为他在开会的时候发消息,他向来是不会因为私事占用工作时间的人——更多的原因是他也没有什么私事。 他没有血缘亲人,个性使然也没有什么普通朋友,认识交好的人几乎都和工作搭边。 顾谨将信息发送出去后抬起头,看着他的顶头上司,说:“抱歉。” 组长的眼眸是透亮的琥珀色,灯光照射下像是醇厚的金色,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不碍事。”青年意味深长地说,“毕竟是需要呵护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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