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相识千年……”靳玄野委屈巴巴地道,“我假使能早出生千年,与师叔相识千年该有多好?” “你这傻孩子,何必自寻烦恼?”陆厌收回附于靳玄野侧腰的手,催促道,“快些包扎。” 靳玄野大着胆子,以沾血的尾指勾了陆厌的尾指:“师叔心疼我么?师叔多心疼我一些罢。” “你这是苦肉计么?”陆厌一面说着话,一面巧妙地挑断了谢君川的右手筋脉。 靳玄野紧张地道:“嗯,是苦肉计,师叔愿意中计么?” “快些包扎。”陆厌不答,直直地盯着谢君川,这谢君川的右手仍然灵活自如,显然是受人操控,而不是受自己这具肉身操控。 外头天光大亮,陆厌劈开这破庙的屋顶,从而使日光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谢君川一身的细丝随即暴露无遗。 便是这些细丝夺取了谢君川的神志。 靳玄野见得细丝,提剑便砍,然而,被他砍中的细丝纹丝不动。 “你道行不足,砍不断这些傀儡丝,不必出手,自去包扎便可。”陆厌将千年道行聚于“清朗”,直冲谢君川而去。 谢君川提剑直逼他面门,他险险闪过,不慎被剑锋割断了一缕鬓发。 靳玄野提心吊胆,提剑上前:“我来帮师叔。” “你速去包扎便是帮我了。”陆厌衣袂一扇,靳玄野连连后退。 千年道行的差距委实太大了些,靳玄野很是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陆厌给足了他面子,陆厌本该说他帮不了忙,只能添乱。 假若他仍是上一世的天下第一人,便能帮陆厌了。 但他上一世之所以成为天下第一人多亏了陆厌的内丹。 上一世,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害死了陆厌。 他吸了吸鼻子,乖乖地为自己上药粉,雪白的药粉数度被血液冲散,他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方才将自己包扎妥当。 再一抬眼,他根本看不清陆厌与师父的招式。 太快了。 不是他这等道行粗浅的废物能看清的。 耳边是阵阵剑啸,宛若龙吟。 ——来自于陆厌的“清朗”。 原本烈日当空,忽然之间,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曾听说书先生讲过陆厌能教风云为之变色,果不其然。 这般超尘拔俗的人物竟然被他玷.污了。 须臾,夜色无所遁形,被日光吞噬殆尽。 再一眨眼,陆厌背着师父到了他面前,道:“走。” 师父身上再无傀儡丝,已然昏睡过去了。 “好。” 陆厌身上受了不少伤,必然疼得厉害罢? 不,陆厌曾说过其不怕疼。 但这世上岂会有人不怕疼? 任凭陆厌道行再高,亦是血肉之躯。 “师叔,你受伤了,由我来背师父罢。” 陆厌摇首道:“你亦受伤了,且伤得较我重得多。” 靳玄野坚持道:“师父乃是我授业恩师,师叔便让我尽尽孝罢,师叔不是教导我要尊师重道么?” “不可。”陆厌眼尾余光瞟见一线银光,“小心!” 他手指一点,观世音像的一块碎片即刻嵌入了一团傀儡丝之中,将其死死钉在地上。 “勿要再多言。”陆厌几个起落,上了马,“跟上。” 阴暗的念头在靳玄野心口疯长——我若是不走,娘子会为我留下么? 陆厌回首瞥了靳玄野一眼:“走。” 我的心思似乎被陆厌看穿了。 靳玄野顿觉无地自容。 “玄野,走,听话。”陆厌放软了嗓音。 “嗯,我听话,师叔别不要我。”靳玄野踩着马镫,上了马,跟上陆厌。 陆厌白衣猎猎,道骨仙风,而他不合时宜地对陆厌无理取闹。 陆厌必然讨厌他了罢? 他因崇拜陆厌而拜入九霄门的少年意气荡然无存,只知情情爱爱,何其愚昧? 适才若非陆厌道行深厚,心不在焉的他定会葬身于破庙。 陆厌不敢停留,直奔九霄门。 进得九霄门后,他立刻请来门中的仇大夫为师兄诊治。 见陆厌眼中仅有师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靳玄野转身便走。 陆厌命令道:“不准走。” 靳玄野不听,直至被陆厌抓住了手臂,方才停下脚步。 片晌,仇大夫收回手,对陆厌道:“掌门为傀儡丝所伤,所幸时日不长,并无大碍,养养便会好。” “多谢。”陆厌按着靳玄野的双肩,令靳玄野坐下,后又解了靳玄野的上衣,“这孩子被师兄一剑穿心,劳烦仇大夫了。” 这包扎甚是粗糙,仇大夫看过伤口后,正欲重新处置,忽而听得靳玄野道:“疼。” 陆厌清楚靳玄野这声“疼”是说与他听的,故意不接茬。 靳玄野便指名道姓地道:“师叔,疼。” 陆厌不理睬靳玄野,朝着谢君川所卧的床榻走去。 “师叔,我疼,我好疼呀,师叔,师叔,师叔,你看看我……”靳玄野执拗地唤着陆厌,而陆厌于床榻前坐下,看着他的师兄。 师兄并非蠢人,岂会轻易地为区区傀儡丝所困?操纵傀儡丝之人,十之八.九便是他们那狼心狗肺的师父。 师兄的佩剑不见了,只怕被师父拿走了。 靳玄野唤得口干舌燥,都没能得到陆厌的响应,不禁哭了出来。 仇大夫是九霄门元老,亦是看着靳玄野长大的,见靳玄野哭泣,劝道:“阿厌,玄野何处得罪你了?你便不能理一理他?即便他有过错,你这当师叔的,亦有管教之责,你对他不理不睬算是怎么回事?” “劳烦仇大夫去为师兄熬药。”陆厌面无表情地道。 仇大夫一走,靳玄野便怯生生地到了陆厌面前:“仇大夫说我亦需要喝几服汤药,师叔缘何只让仇大夫为师父熬药?” 陆厌凝视着靳玄野,叹了口气:“是我说得不够明白么?靳玄野,我同你绝无可能,你的苦肉计只会让我厌烦。” “我……”靳玄野勾了勾唇角,“师叔还关心我,怕我死,不然,为何不索性将我丢在破庙?为何让仇大夫帮我诊治?” “你毕竟是我的师侄,你若正常些,勿要再对我有甚么非分之想,兴许我们表面上能一如从前。”陆厌望向谢君川,“靳玄野,你师父性命攸关之际,你却沉溺于龙阳之事是否不妥?你且仔细思量思量。” “的确不妥,但我……但我不能不想师叔,我做不到。”靳玄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这脑袋坏掉了,只装得下师叔。” 陆厌不容拒绝地道:“你且下去好生歇息,你若想见我,十日后再来。” 十日,太长了。 靳玄野生怕惹怒陆厌,乖乖地退下了。 陆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道:或许十日后,玄野便对我忘情了。 他曾游历四方,见多了放着温柔小意,无一错处的贤妻不管,夜夜醉卧温柔乡的薄情郎。 更遑论,是他自己多次伤了靳玄野的心,靳玄野变心天经地义。 他必须书信一封,请俞姑娘前来。 只要靳玄野与俞姑娘能修成正果,他便毋庸操心了。 “师兄,你如若得知我对那孩子下了情毒,并与那孩子有了一段露水姻缘,会如何看待我?” “师兄,你曾见过我寻短见,当时你说我应当寻个合意的女子谈情说爱,互许终身,生儿育女,一旦有了牵累,我便不会想不开了。” “我至今没能寻到合意的女子,莫要说是生儿育女了。” “我却是对那孩子起心动念了,乃至于因为那孩子而想活得久些,不想再自寻短见了。” “师兄,你常常不在门中,曾将那孩子托付于我,要我好生照顾,我居然将他照顾到了床笫之上。” “我身为那孩子的师叔实在是丧心病狂。” “师兄,我依旧心悦于他,我想同他行夫夫之事。” “师兄,你曾说我不食人间烟火,而今我巴不得与他夜夜春宵,我甚至想为他生儿育女,可惜我做不到。” “师兄,我有愧于你。” “师兄,我悬崖勒马了,不知来不来得及让那孩子回归正途?” 他紧紧握着师兄的手,剖白着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 一日,两日,三日,四日,五日,六日。 靳玄野每日都要算无数遍自己再过多久,方能去见陆厌。 他听闻陆厌时常陪着师父,但他日日去探望师父,不知为何每回都恰好与陆厌错开了。 恐怕须得足足十日,他才能再得见陆厌。 师父的伤好些了,但仍未转醒,不知何时才会转醒?教他这个不肖徒弟忧心忡忡。 第七日,他正在练剑,却见一人越过重重桃花款步而来。 是娘子么? 他放下剑,一眨不眨地看着。 风乍起,桃之夭夭,占尽春色。 待来人再走近些,他方才看清来人哪里是娘子,分明是俞姑娘。 俞姑娘何以突然造访? 应是陆厌所为罢? 曾几何时,陆厌费尽心机地间离他与俞姑娘,不顾身份,使出浑身解数,对他投怀送抱,以求一晌贪欢。 现今,陆厌竟主动邀请俞姑娘前来,陆厌果然不要他了。 一念及此,他的眼眶又发烫了。 俞晚乃是个难得的美人,现下沾了一身桃花,更是衬得她面若桃李,娇媚可人。 她行至靳玄野面前,朝靳玄野做了个揖:“玄野哥哥,许久未见,听闻你受伤了,可好些了?” 玄野哥哥…… 靳玄野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他与俞姑娘是青梅竹马,两家亦默认将来他们会喜结良缘,若非他拜入九霄门耽搁了,如今他们怕是早已成亲了。 这一世,他从未见过俞姑娘;上一世,俞姑娘勾引于他,被他拒绝后,便再未出现过。 俞姑娘一向唤他“玄野哥哥”,他从未觉得不妥,为何今日听来浑身不适? 俞晚见靳玄野没反应,抬手在靳玄野面上挥了挥:“玄野哥哥,你在想甚么?” 想陆厌雌伏于我身下当真是痛不欲生,以致于迫不及待地要将我推给你。 俞晚跺了跺脚,气呼呼地道:“玄野哥哥何故不理我?” 一口一声“玄野哥哥”太过刺耳了。 靳玄野没好气地道:“你走。” 靳玄野素来待俞晚温柔体贴,何曾如此粗鲁过? 俞晚一下子红了鼻尖:“我千里迢迢来看望玄野哥哥,玄野哥哥为何二话不说便要赶我走?” 靳玄野曾对俞姑娘有过朦胧的好感,毕竟俞姑娘是他毕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他自诩少侠,少侠自当配美人。 如今想来,当时的他不过是浅薄地看上了俞姑娘的皮相罢了,连朦胧的好感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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