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诬我,你们看看啊,我们的太子不仅草菅人命,还会信口雌黄!”六皇子喊了一嗓子,忽然低声狞笑,“难怪时常不见你人影,原来是出去和女人玩儿了?算算时日,你手里抱的孽种藏的那么好,我不看脸都知道像谁——” 晏安哪管他的胡言乱语,一边安抚临枫,一边加重力道:“我再问一遍,你干的?” “你再逼问他一百遍也没有结果,”声音从后方传来,来人衮冕加身,气质威严,“是朕干的。” 晏安转身跪下:“父皇。” 国主道:“你怀里这位……” 晏安神色不改:“您别听怀安王信口开河,他和崔贵妃送来的女人我没碰,送来的药水我没喝。” 六皇子怒声道:“父皇你别听这个扫把星的!我害他?这个衰神,谁不避得远远的?!” 国主没理六皇子,转而对晏安道:“我自然相信你。此事是小……” 晏安抬起头,问:“此事是小?” 国主显然另有目的,不愿在晏安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花心思。国主勉为其难,像是在安抚小孩儿:“你们兄弟间的小打小闹何必当着外人说,过几日家里吃顿团圆饭,再来评评这些家长里短。” 晏安垂下目光,盯着地面:“嗯。” 更何况皇帝火烧圣子殿,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此刻更不该让皇帝将重心放在自己和临枫身上。 即便这令晏安心里发酸,他还是强撑着情绪,平静问道:“那敢问父皇,什么样的大事竟要烧了圣子殿?儿臣愚钝,姣子庇佑百姓……” 他话没说完,国主遽然落下一掌,打得晏安猛地撞到地上,满口都是血。他怀里的小孩沿着地面骨碌碌滚了出去,几片布料摊开,大伙儿皆讶然。 哪里是什么小孩,只是个木头桩罢了! 六皇子见此情景,浑似狗急跳墙,张牙舞爪扑到晏安身上,掐住他的脖子:“好啊你个小畜生!抱着个木头来给我下套……” 晏安见此,心里俱是一惊,但国主态度蹊跷,这令他此刻顾不得疼,也顾不得问,仓皇道:“父皇,是出何因……” 国主声音威严,冷声道:“何因?你一介愚儿,连祂是个什么东西都不明白,还敢给祂冠以‘庇佑’之名!” 六皇子鼻青脸肿爬起来,很是解气地说:“太子,你当真不知道天下已然大乱了吗?疫鬼入皇城,瘟疫肆虐,靖京城中人鬼难辨,寄生的疫鬼之数盖过活人之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祂!哦也是,你时常不在宫中,偷跑出去玩乐,哪里知晓父皇的操劳!” 他说及此,忽生一计:“我前些日子听宫人说,有人瞧见姣子走过去太子宫的那条路,你又这样信奉祂,难道……” “混账!”国主怒目而视,眼神威严,“拖下去打十鞭!再胡言乱语,给朕拔了他的舌头!” 六皇子如轰雷掣电,平日里这废太子可是个很好捉弄的软柿子,谁都能踩上一脚,他哪里想过今朝国主会向自己发难,一时慌得软了四肢,直喊“饶命”。 他在那边求饶,晏安这头也正六神无主,这消息跟说书似的滑稽,晏安一个字也不信,正欲争辩,这时,脸上猛地吹来一股灼辣的热浪,浑身裹火的神殿骤然大门敞开! 大伙儿受惊似的,纷纷后退,只有国主立在原地,神情泰然,似乎早有预料。 国主说:“你向来不听话,如今又被蒙了心。也罢,你好好看看吧!” 那神殿的砖瓦漆柱受烈火焚烧,通体都是刺目的明光,谁料殿内却风平浪静,一片祥和,竟是半点火星没烧进去。 这还不算最诡异的,只见这殿内挂满了红丝线,淅淅沥沥地垂滴着猩红的液体。黄符满地、满墙、满柱,它们受火风吹燎,摇摇欲坠。 正中有一座庞然的姣子神像,被千万红丝缠绕,远看像是满身伤痕,鲜血淋漓。 这场景触目惊心,但晏安并不妄加断言,只说:“我不明白。” “这里的符咒都是祂的手笔。”国主道,“疫鬼受姣子神血驱使,鬼入皇城,正是因为祂的血!”
第87章 糊涂 晏安讷讷道:“谁的血?” 国主瞧见他骤然失了魂魄,不免叹息:“镇国冰晶压的是从芜国的邪祟,如今冰晶丢在靖京,从芜军都要打到皇城外了。你身为太子,却过于天真,怎么没想过从芜国的镇国宝贝怎么就落到了靖京?也没想过,兴许朕已经知道太后为你请的老师究竟是谁。” 到处都是热浪和火风,国主目光如炬,却没有等来他意料中的回答。 “是,我的老师是他,所以呢父皇?”晏安不卑不亢,挺直脊背,“冰晶遗失,他履行神祇的职责将其寻回,何错之有呢?神祇当世,消除邪瘴、镇压疫鬼,才得以让诸国安享太平。父皇如今这话,非但妄自揣测神祇用意,更是以怨报德之举!” 国主似乎没想过晏安会敢驳斥他,竟是发上愣,难以置信道:“以德报怨是在说朕?” 滚滚雷霆之怒涌上心头,国主骤然踹中晏安心口,将他踹翻在地,头破血流。 国主怒吼道:“混账!平日放养着你,没想到真成了小畜生!你就这么糊涂?!太后贼心未死,窥伺在后,一直觊觎朕的皇位,她勾结伪神,对外以‘冰晶’为由,煽动从芜国出军逼城;对内选姣子做你的老师,想要扶持你来做继承人!这桩桩件件都是想要置朕于死地!怎么?如今不过烧了祂的神殿,朕反倒成了罪该万死的那个了?!” 晏安“咚”地声磕下去:“儿臣绝无此意!但我……不信。”他伏在地上,被疼痛烫得越发清醒,“姣子之血兴许可以招惹疫鬼,但绝非是刻意召唤!祂作为遗世古神,统领世间,又怎么会耽搁于凡人之争!我会去找祂问个明白,若真如父皇而言,祂是祸乱世间的元凶,儿臣自会亲自杀了他!” 国主冷笑:“你是用什么身份在和我谈条件?!太后式微,已是强弩之末,你不会以为瞧见火凤涅槃,便是镇龙之兆吧?” 晏安根本没想过和太后沾上什么关系,但皇帝这话另外的意思却让他有些懵腾。晏安喃喃道:“这宫中的火凤是父皇你……” “不错,神殿是朕烧的,火凤也是朕放的。”国主肃然道,“示弱已经迟了,太后在朝廷中伸了太长的手,将朝堂搅成了浑水,里面都是乌合之众,天下人都知道朕是个废皇帝,没有建树,更没有权柄。如今百姓深受恶官之蛀虫的荼毒,骂声早就直指太后,她如今想要全身而退,痴人说梦!如此一来,火凤出世可并非什么救世之兆。” 晏安了然。 ——而是乱臣贼子误国之兆! 国主将他扶起来,道:“好皇儿,朕知你平素心软柔善,朕手无实权,这些年来任人摆布,总待你疏忽,心里有愧,待太后倒台,其党羽伏诛,朕定然好好弥补!你深受蒙蔽,莫要一错再错,回头是岸!” 听了一席话,晏安隔着血瞧了皇帝很久。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受人厌弃冷落多年,如今照样什么都没做,又叫他“回头是岸”。 他行事沉静,待人容忍,从不惹是生非,结果现在可好,好事没人记他一桩,却反倒先遭受了这样的诬陷! 半晌后,晏安后退一步,在这适中的距离下,不咸不淡地说:“父皇既然自认为很了解我,就该明白我平素就是个边缘小人,任人戳脊梁骨,多年来亦是如此窝囊度日,如今又能成什么气候呢?”晏安再退一步,躲开皇帝伸来的手,他直视着地面,语气生硬而倔强,“父皇,您这么提防我,我说什么都是徒劳。我自行去找,若做得出了格,不必留情,杀了我吧。” 国主听得心惊不止,怒目而视:“混账!说得什么胡话!给朕站住!”国主痛心道,“祂是鬼神,你和他能有多大关系?!竟连骨肉都不要了?!” “我想要,却无人施舍。”头破的痛感在这一瞬间有了回味,晏安强忍头痛欲裂,连连退步:“祂待我有过一分真心,我须得报以真心相赠。” 国主听得发疯:“一分?!这是什么混账话!朕生养你,竟还不及那外人的一分了?!” 晏安忽然顿住步子,他沉吟良久,最终抬眸和皇帝平视,语气毫无波澜:“儿臣不孝,也很愚钝,父皇之恩,我真是……真是难以消受。” 言罢,晏安掌心捏诀,嘴里念咒,一团业火于他掌中蹿升,而后迅速膨胀。晏安决绝地抛出火球,皇帝命人烧了整夜却不倒的神殿,受火球一击,竟被砸了个稀巴烂! 晏安道:“神祇之力不可挪用,必遭反噬。”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晏安敢走,正是因为笃定从芜军兵临城下,皇帝不敢动他。毕竟眼下冰晶寻回,而他只需要动用掌心的那道咒纹,便能与冰晶共鸣,惊动从芜的军队。 晏安头昏脑涨的,眼前都是迷蒙的血雾。待他走出靖京,走入山林,昏沉间,他解了自己的腰带,将其当做绫带遮在眼前,模拟着从前到化鹤山的情景,其实是在凭着心意乱走。 他一个人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断崖处滞住了步子。 并不是晏安主动停下,而是有条藤枝勾缠上他的腰,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叹息。 那人道:“……你打算这样瞎猫乱走到什么时候呢?” 晏安不假思索:“到这个时候。” 前方有浓雾和断崖,独独没有人影。临枫无可奈何道:“你早知道我在?戏弄我?” 晏安摇头,正要卸下眼前的布条,一只发凉的手忽然攥上他的腕,临枫呼吸微促:“别摘!” 晏安手一顿,不确定地说:“你很虚弱吗?” 临枫答非所问:“这里有山林妖怪,还有迷眼毒瘴。你今日能来找我,我心里已是很欢喜……” 晏安打断道:“我若是来杀你,还喜吗?” 临枫被这话逗笑了,他的笑意也染上霜似的,触感分明地挠了晏安一下。临枫放浪道:“哪管你恨我还是爱我呢?你能记住我已是求之不得。”他收了笑,“今日山中案牍压身,不必等我,过几日我去找你好吗?” 晏安不作回答,反问道:“你在哪里,我跟前吗?” “幻术而已,自然不在。”临枫的声音像雾,“你往回走,我呢就在逍遥乡——” 他话说一半,晏安骤然解下眼带。 临枫全然怔愣住了,连本相都来不及掩盖——或者说,此刻的他兴许无力遮掩。 临枫并未说谎,这周遭稠雾翻搅,哪里都朦胧,但晏安一眼便瞧见了临枫,他问:“这也是幻术吗?” 原来临枫说一半藏一半,这里不仅有雾,还有一面硕大的镜湖。山巅浮着雨,万象颠倒入镜,倒影落在湖上,却是另一番光景。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03 首页 上一页 8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