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宏深眨了眨眼,似乎才想起这事。 “是哦。”他喃喃道,又看向苻缭,惊喜道,“你快搞定他了,是不是?” “唔。”苻缭含糊地应了声,又问道,“官家何不补一道口谕?就算那人先死了,也依旧是官家的意思。这样一来,殿下不就是在遵照官家的意思了么?” 奚宏深一愣,旋即皱起眉头,看上去在思考。 “朕没想到……”他小声说,“而且……” 苻缭便又弯了些身子,礼貌地看着他。 奚宏深看着面前认真的人,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了:“朕本来也是要治罪于他,都是要他死的,那不就和奚吝俭做的事一样么?岂不是很没面子……” 苻缭有些意外,一想到他的年龄,又觉得合理了。 “怎么会呢,这不是正说明官家遵从律法么?”苻缭道,“殿下被诟病的,不就是这点么?” 奚宏深恍然大悟,但现在意识到也没什么用了。 他咂咂嘴,有些生气。 早知道当时就说了。 苻缭看出奚宏深内心所想,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奚宏深的思想确实囿于年龄,但他已经被宠坏了,认为全世界都得围着他转,稍有不慎,就难保性命。 这一点已经不是年龄能够解释的问题了。 他亲耳听见过奚宏深的想法,听他向自己抱怨他自以为没有任何问题的念头。 他犯下的错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抹去和原谅的。 奚宏深没有在意苻缭,他低头自己想了一会儿后,道:“还是你最听朕的话。” 苻缭应道:“官家身边也有许多人。” “但他们和你不一样,特别是奚吝俭。”奚宏深不满地哼了一声,又突然笑了一下,“但是只有朕能做皇帝!哼哼,他再怎么耍把戏,这个位置也只能是朕的!” 苻缭没有作声。 奚宏深似是想起什么,喃喃道:“谁让他无视我……我可是从龙椅后面被人抱出来的,他竟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苻缭愣了一下,没有打断奚宏深。 “他的盔甲恶心死了,都是血,银色的,刺眼得要死。”奚宏深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臂,咬着嘴唇。 讨厌的银色。 就在大殿上,他一个人,站在正中央,周围都是尸体,都是血。 即使如此,也不能削弱那锃亮的盔甲的分毫。 那么亮,是想要所有人都看着他吗? 奚吝俭为何不在意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是未来的皇帝么? 他为何不及时迎上来,表达对自己的敬意,而宁愿去和旁边一个灰头土脸的人低头说话? 他为何要无视我? 讨厌的奚吝俭。 奚宏深紧皱着眉头。 苻缭知道了他如此厌恶银色的原因。 但他想到的是,能否亲自见到奚吝俭身着战袍的时候? 虽然这并不是好的征兆,但苻缭知道,自己的私心已经逐渐占据上风。 奚宏深吸了吸鼻子。 “算了。反正奚吝俭很快就要滚出京州,这点小事,朕不和他计较。”他哼了一声,“文渊阁被烧了,要恢复也得好一阵子,反正那里也没人来,就算你休沐了,不用报给吏部,等修好再说吧。” 于礼苻缭需要道谢,但还没等他开口,门就被敲响了。 “官家。”之敞的声音很紧张,听起来是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呃……哦,米、米总管有要事请见官家!” 苻缭立时紧张起来,攥紧衣袖。 奚宏深顺着声音看向门外,嘟囔道:“这么快就来了……” “让他进来。”他高声道。 门被推开,苻缭下意识站起身,后退一步。 “米总管。”他淡淡行了一礼。 “世子折煞老奴了。”米阴也客气地与他回礼,只是那双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奚宏深不想那么快回宫里,撑在凳子上磨蹭。 “有什么要事,是总管要亲自来府上寻朕的?”他问道。 “官家。” 米阴朝奚宏深躬身,却是冷冰冰地瞥了眼苻缭:“林官人确实已经死了,老奴自作主张,拖去乱葬岗了。” 苻缭指尖发凉,避开米阴的目光。 他极力克制自己面上没有表情,就像与自己完全无关一般。 总之,奚吝俭已经杀了这个“失责之人”,米阴要害自己的目的已经完不成了,他不能再强求官家治罪自己。 只是这个不该死的人…… 苻缭尽量使自己的吐气不动声色。 奚宏深却是发怒了。 好不容易才说不想管这事,米阴怎么又莫名提起来? “朕当然知道他死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奚宏深不耐烦地跺了跺脚,“没什么事就别来烦朕了!” 说罢,他又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和谁发脾气,缩了一下身子。 但朕才是皇帝。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朕才不用害怕谁。 奚宏深下意识地朝苻缭身边靠了靠,发现他面色发白。 哦,这个失职的人是他同僚,他应该是会害怕的来着。 奚宏深难得地站在其他人的立场上思考了一下。 “你别怕啊,又不是你失职。”奚宏深撇撇嘴,“那火烧那么大,离谱得很,一看就是他没用心,他们家都一个样。” 苻缭抿着嘴,没有说话。 “官家,还有一件事。” 米阴的声音再次插进两人之间。 奚宏深身子抖了抖。 “什么事?”他问。 “徐官人遇刺了。”米阴的声音还是很平静。 奚宏深愣了一下:“谁?徐径谊?” 米阴点了点头。 看米阴毫不慌张的模样,奚宏深以为没出多大的事,笑道:“什么人要刺杀他?拿下了没?” “徐大人有生命之忧。”米阴淡淡道。 奚宏深瞳孔缩了一下。 “刺客呢?” “没能及时捉拿。”米□□,“但有人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谁?”奚宏深立即问道。 苻缭闻言,立即知道米阴要针对的人是谁。 “而今担任笙管令的优季。”米阴看了眼苻缭,“璟王看上的那名伶人。” 奚宏深也像印证他的推测一般,眉飞色舞起来。 奚宏深眼睛亮了亮:“所以说,他是奚吝俭的人?”
第86章 米阴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奚宏深才发觉这个事实,但也正合他意。 “正是。”他应道。 “原来奚吝俭看上的就是这个人……他杀徐径谊做什么?”奚宏深问道。 一想到他与自己也挨得很近过,奚宏深皱了皱眉。 不过,既然他的目标是要杀徐径谊,那和自己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奚宏深的表情又放松下来。 “既然他是奚吝俭的人,一介伶人,怎么会好端端地去刺杀我北楚重臣?想必是背后有人授意。”奚宏深摸了摸嘴,“而且正巧赶在这走水的时候,谁知是不是其中有什么阴谋?” 他总算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口,连忙对米□□:“那还不快将那刺客捉拿?还有,虽然那刺客跑了,那人身份不是清楚了么?奚吝俭难道能否认不成?” 米□□:“刺客自然跑不了。但官家要如何处置璟王?” “处置?”奚宏深一时愣住,“朕……现在就能处置他了?” “刺客与璟王一伙,官家自然可以以此为由降罪于他。今日敢刺杀重臣,谁知明日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米阴语气很淡,但其中引诱之味让苻缭听着就皱起眉头。 “那他……可以死了?”奚宏深的眼睛亮了亮。 “官家既然想殿下离开京州,就该借着这个借口逼他离京出征,以表忠心。”苻缭立即道,“这样,殿下即使知道官家想法,也不得不照做,因着他是理亏的一方,还能使他与那伶人决裂,不是更加使他不痛快么?” 显然苻缭的说法打动了奚宏深。 他对奚吝俭恨之入骨,自然乐意让奚吝俭再痛苦一点。 “不可。”米阴往前站了一步,隔开奚宏深与苻缭,“官家难道真想璟王离京而已?” 他的声音很冷,让奚宏深打了个寒战,进而被点醒。 没错,他并不只是不想看见奚吝俭那么简单而已。 他想要奚吝俭死。 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但……总是被人莫名其妙地给塞回了这个念头。 总是阻止他这么做的,不就是米阴么? 奚宏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被他阴冷的眼神下意识给吓了回去。 不过,米阴说的倒是没错。 怎么能因为拖了这么久,就忘记自己最初的想法? 苻缭立即上前一步,摇摇头,对奚宏深道:“官家难道不是想折磨殿下?就这样要他死岂不是太容易了些,官家难道不想讨回来?” 奚宏深刚要开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折磨,好像是更痛快一些。 米阴把奚宏深挡在身侧,高高地俯视着他。 “官家。”他缓缓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米总管为何觉得这是最后的机会?”苻缭道,“殿下离京出征,战场之事谁也说不好,为何总管说得如此肯定?” 见奚宏深也有些猜疑地看向米阴,苻缭不敢耽误,接着道:“难道其实总管本就向着殿下,钦佩殿下的实力?” 奚宏深的表情瞬间变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思考这句话的可靠性,只觉得通过米阴的举动与苻缭的问话来看,确实像这么回事。 像,在他眼里等于有苗头。既然已经能被人看出来了,说没有这样的居心,谁信? 但他是从小带自己长大的人,而且基本是向着自己的……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呢? 许多针对奚吝俭的举措,也都是他提出的。 奚宏深越想脑子越乱,察觉到两人的视线都在望着自己,有些生气。 “看着朕做什么!总管,他这么说你,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米阴躬身道:“奴婢在官家身边的时间很长,天地可鉴,奴婢从来没做过什么有违官家的事。不知世子是何居心,要这样污蔑奴婢?” “我不过是提出一个猜测,总管莫要当真。”苻缭不慌不忙,“我也明白官家的想法,但上木终究是要收回来的,而今殿下与上木的关系众说纷纭,倒不如顺风使舵,这样可谓一举多得,世人还会称赞官家的智慧。” 奚宏深的眼睛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亮了一下。 称赞。 “那……还是,照你说的做好了。”奚宏深朝苻缭道,又看了一眼米阴寻求意见:“这样没问题吧?奚吝俭要想撇清关系,那必须得离京。” 到时候,在他离京路上再做些什么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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