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怎么了?定城多少女人主事,都过得很好,你不认可自己,别人怎么认可你?你只要肯用心努力,必定有收获,日子蒸蒸日上,红红火火。” “可别处……” “别处是别处,这里是这里,你只需记得,只要不偷奸耍滑走歪路,中州便有你活路。” 祝卿安看着这年轻官员,书生气很重,说出来的话却很直白,让普通百姓能听懂,且正中要害。很多时候解决矛盾的办法并不是表面上的争端,谁和谁关系好坏,怎么战队,而是发现内心的真正诉求,看出它是什么,就能彻底解决。 这瘦大娘是个流民,来的时间不长,安全感不足,磨合的也不够,所忧所虑,无非是担心未来生存环境,乱世之下,普通百姓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想活,能有口饭吃,好好的,长足的活下去。 只要有好的愿景,有想做的事,能做的事,什么苦不能吃? 祝卿安拿起碗中木勺,舀了好大一口饭,啊呜—— 一张脸直接变成菜色。 这个苦真吃不了! 这是苦瓜啊……大娘是看他上火可怜,特意挑这个菜?可他只是这几天瓜子吃的有点多…… 祝卿安闭了闭眼,再睁开,刚好看到一个小孩路过,虎头虎脑,机灵可爱,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上有糖。 “小朋友,”他忍着舌尖涩意,“你的糖,是要吃的么?” 小孩瞬间攥紧手里的糖,瞪他一眼,就撕心裂肺的往回跑:“祖母——祖母——有怪叔叔骗小孩的糖!” 祝卿安:…… 要不是看你眉清目秀小圆脸有福气不缺吃喝,我才不会乞讨。 “孩子,吃苦了吧?饿不饿?” 果然今日乞讨也是有好运气的,那小孩的祖母出来了,手上端着一碗饭,要给他吃! 中州果然好人多! 祝卿安感动的眼泪花都要出来了。 结果饭一扒开……又是苦瓜。 你们中州是没别的菜了么! 老人家一脸慈爱:“这几天干燥火气大,苦瓜可不好得呢,难抢的很,我用肉炖的,去了苦增了香,很好吃的,我这小孙子都喜欢,你快尝尝。” 祝卿安:…… 您孙子喜欢,是因为他吃了饭有糖啊! 他笑不出一点,怪不得卦象吉中带凶,饭肯定有,没想到是这样的…… 若这就是险,他认了! 苦巴巴吃了两份苦瓜,祝卿安揉着肚子站起来,发现前面空了,打架的人被带走,卦摊重见光明,连之前被打翻的卦钱都没人贪,全部捡起来,给他放回了小木匣。 所以……他为什么要吃这份苦? 这财根本不会失,他完全可以拿了钱去买想吃的饭菜! 你们中州就是这么折磨人的?不跟你萧无咎干,就这么不顺? 命师,也是会被命运玩弄的…… 祝卿安愤愤磨牙,他还就不走了,就在这算命! 下午,一些算命的反馈来了,比如上午着火的那家,生孩子的那家,都带着红封过来,又是庆幸又是感激,差点要跪下磕头。 摊子前人更多了,祝卿安生意很忙,仍然算什么的都有,甚至有关心中州侯前程的。 有人夸他,说他神勇非凡,文韬武略,希望他能一路顺利,成全雄心壮志,带领中州过源源不断的好日子,也有人骂他,说他识人不清,能力不足,任人唯亲,定城这么重要的都城,竟然扔给亲叔叔管,政治不清,贪官当位,好官难为,长此以往该如何是好! 中州侯还收这么多流民入城,别的地方唯恐避之不及,他倒好,有多少收多少,占用了本地百姓多少资源,本来青黄不接粮没多少,还得分给外人,这些白眼狼还不记好,凭什么白养着他们? 流民被戳到,又不高兴了,我是现在没活路了,流浪至此,又不是以后不出力,非得眼睛盯着当下,那你还生孩子养什么,没一点用还吃你的粮不是?一边阴阳怪气,一边又悲愤表示,我们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我们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差点又吵起来。 在祝卿安看来,谁都没错,每个人有自己的经历,不同的处境,在意的东西,生出的焦虑,视角不同,感受也就不同,只是…… 萧无咎似乎从来没有表过功? 民间对他有很多猜想,所有鼓励人心的振奋画面都是在战场上,想象里,他没有面对百姓真正说过什么,场面上的话都没有。 大家对他只有猜测,只有向往,只有期待,他本人在想什么,他的选择,他的取舍,他的爱,他的恨,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内心在渴望什么……没有人理解,更没有人知道。 他好像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夸奖或批判,期盼或指责,依赖或误会,都没关系。 可一个人不是随随便便长大,就突然成了悍勇无畏,城府深沉,战无不胜,百毒不侵的男人,他身上,必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过往。 祝卿安想起碗里苦瓜的味道。 萧无咎自己……有没有觉得苦过? 定城外五里。 凯旋的人正疯狂往回跑,甚至自动自发比赛。 “不行我必须得第一个回,比所有人都先!”左冀将领翟以朝一马当先,壮硕长腿夹着马腹,而立之年的眼睛写满岁月阅历,笑起来的眼纹里都夹着桃花,“主公年轻不会哄人,我会啊,我得好好教教他!” 右冀将领谢盘宽飞纵在侧,不愧是曾经的世家子,一身玉色广袖宽袍,不但不会不方便,骑在马上还格外飘逸好看,如谪仙降临人间,说话声音也好听,如玉石润脆:“我看你缺的是检讨,小白都被你教成什么样了?” 翟以朝:“小孩不吃点亏,怎知人生美妙,将来懂得珍惜?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心太急!” 中军将吴宿骑黑马落在最后,没和前方二将争锋,而是迅速又整了遍后军—— 保证无论何时何地,战术战略齐备,今日必要替主公留下小先生! 城内,沐风街道对面。 萧无咎迎着夕阳,手里捧着一罐糖,每一颗都剔透晶莹,散发诱人甜香。 这是本地特产,小孩没有不喜欢的。 他看着不远处眉目如画的少年,似在考虑要不要过去。 第25章 暮色渐染, 街上行人慢慢少了,看热闹的也少了,就在祝卿安把钱匣子收起来, 考虑晚上住哪,吃什么的时候, 侧方有人走来。 “小先生风姿卓越,令人心折, 某不才,想请你吃个饭,不知可否赏光?” 祝卿安抬眸—— 哦豁,又一张假脸。 可能一般人看不出来, 这就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的脸, 他却半分气色都看不到, 脸上纹路也很僵硬,根本不是一张正常的人脸, 也就盖不住的地方, 比如眼睛,能看出一二底色。 又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心机城府无一不缺,还狡诈多奸, 少了清正之气, 绝非普通人, 比不久前的萧无咎的更危险。 中州怎么回事?这里人人都会易容? 祝卿安婉拒:“多谢赏识,不过不必了,我现在还不饿……” “你饿。” 一支匕首,抵上了他侧腰。 一个愣神,手上钱匣子掉在地上, 铜钱碎银全部洒了出来。 祝卿安当然是想捡的,奈何刀逼的太近,来人不想让他捡。 “小先生心地这般良善,怜弱悯幼,几个铜板而已,不若也散给乞丐,”男人声音低沉,动作卡死了角度,不被人看到,“不是说了?我请你吃饭。” 祝卿安:…… 可这是他挣的银子啊!凭本事花力气挣的! 算了,看来今日破财应在这里,留不住的钱,遗憾也无用。 所以灾和险……指的是这个男人? 这人是谁? 祝卿安有点好奇,也想看看这人要干什么,只是这路数,好像不大像给他留过纸条的人? 男人带着他,并未走远,去到了街角酒楼。 这个酒楼不太大,一共两层,不算起眼,看起来走的精致风,可进了里面,生意似乎也不太好……待吃了一口男人点的菜,祝卿安放下筷子。 还是饿着吧。 有些地方生意不好是有原因的。 这什么菜啊,还不如苦瓜! “吃啊,怎么不动筷?”假面男人给他斟了一盅酒,“这是我的家乡菜,专程招待你。” 祝卿安顿时沉默,看向男人的目光怜悯了很多。 长这么大……你真是辛苦了。 男人皱眉:“嗯?” 祝卿安:“说起家乡菜,还是自己家乡的最好吃。” “哦?小公子的家乡是?” 祝卿安就懂了,这人对他大概一无所知,只是为命师名头来的,大约不是先前递纸条的人。 他有些失望。 说好的保护呢?现在他可是遭遇危机,被人劫持了,递纸条的人怎么不来保护他?可见这个保护很水。 他不得不考虑一个方向,前身是不是被什么人给诳了,指派着去做什么事,前身当回事真干,奈何诳他的人没把他当回事,人家广撒网络子多呢,觉得你有用就随便哄一哄,用一用,没用……就去死呗,反正乱世,活不下去的人多的是,人命能值几个钱? 祝卿安有些意兴阑珊:“回不去的地方,多提凭添苦恼,而今饭也吃了,不知阁下——” 男人看着他:“你明知走不了,何苦呢? ” 祝卿安低眉,浅浅叹了口气。 男人倒是吃菜喝酒,慢条斯理,极为享受。 祝卿安看过去的目光从怜悯,慢慢变成了佩服,真的,就这些东西,他怎么吃得下的? 男人饮尽杯中酒:“你是命师,该当知道我为何而来?” 还能是为了什么,‘命师’都点出来了,当然是为了他。 祝卿安沉吟:“只是未料到,是这种方式。” “你该料到的,”男人盯着他,“你也会同我走。” 祝卿安:“那阁下未免太自信。” “中州不行,不适合你。” “怎么说?” “萧无咎虽厉害,轻看不得,在中州却非一言堂,定城一直都是他叔叔萧季纶管着,叔侄不合数年,前番萧无咎在边城驻扎,抗击夷狄,如今把人打服了,回来长驻,必会与萧季纶多生冲突,”男人慢条斯理,“你在这里,你之本事,会成为叔侄之间的靶子,偏向哪边,另一边就会伤你,两边不靠,两边一起伤你,而你好像经不起伤?” 祝卿安:“你也知我是命师,最擅趋害利弊,区区小斗政斗,想伤我,怕是难了点。” 此刻房间里已经掌灯,他眉目润在烛光里,脸庞线条更加柔和,一双眼睛却更加灼灼,似有灵童秀美,又不失自信耀目,状态舒展,不惧不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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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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