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洮便见仙府中琳宫绰约,桂殿巍峨,阆苑行宫犹如仙气飘飘。 “姐姐原是仙尊一脉的弟子,难怪生得如此貌美,九重天上的仙女姐姐各个都不如你好看。” 小金龙的嘴甚是甜,惹得女仙娇笑连连。 他二人相谈甚欢,男仙漫步在后头,别无他话。 “姐姐,仙尊一脉向来隐匿,早年就不问仙家俗事,鲜少与九重天仙家交道,可方才看姐姐的神情,莫不是认得我家君上么?”小金龙疑惑道。 女仙回眸娇睨了身后的人,“帝君郎艳独绝,姿容绝佳,多少仙姑为君上倾心绝倒,相思难消,纵我偏安一隅,也有幸闻得君上‘玉京门檀郎’的美名。” 她话里的揶揄格外分明。 虞洮闻言,心道:这女仙做派不羁,言语无状。她这话的意思,分明话中带讽,好似男仙是一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惯会叫仙姑们为之倾倒伤怀。 或许男仙容貌、性情与他过于相似,虞洮自然而然在心中为男仙辩解。 小金龙闻言吓得噤声,缩着脖子回眸望向男仙。 男仙眯一眯眼,轻哼一声,终于淡淡开口道;“看来仙子平日功课甚少,本君今日必得向仙尊提议,可不能让闲暇工夫里听到的这些闲言碎语,搅扰了仙子的清修。” 不噎人则已,一噎人便直中靶心。 “你……” 女仙握紧拳头,瞪圆双眼,“我刚才对金莲说的话,你听见了?” 她刚才在水池边说的是,“求求金莲,保佑师父不要再加功课。” 男仙瞥了她一眼,挥袖越过二人,大步穿过长廊,朝着行宫方向走去。 女仙站在原地忿忿。 小金龙悄悄附耳道,“姐姐莫气,在我家君上眼中,那些美貌仙姑一个个犹如大白菜,姐姐想为那些仙姑打抱不平,也是白日里打灯笼——白搭。” 虞洮梦中视角随着男仙的脚步,进到行宫中,室内整洁庄严,鼎飘麝脑之香,屏列雉尾之扇。 堂上两位仙人盘腿而坐,茶香泗溢,一位身着鸿衣羽裳端坐上方捧茶正饮,一位披着姜黄道袍坐在下方。 女仙行到殿门口,方显出庄严表情,朝座上二人躬身一礼,“师祖,师父,九重天玉京门昊天帝君已带到。” 鸿衣羽裳仙人放下手中茶碗,黄袍道人站起相迎。 众人坐定,含笑寒暄几句。 男仙便正色道:“本君近日察觉天机盘异动,事关天地根本,特来寻仙尊一议。” “帝君,师父料定今日您必会驾临,特命贫道前日将天机盘本体自流洲取来,帝君请看。” 黄袍道人弹指捏诀,瞬间一张巨型金色罗盘显现,缓缓漂浮门外的道台广场上,法文瑰异密布,从一条不规则裂纹中散发出点点斑驳光芒。 那被称为师祖的鸿羽仙人神色严肃。 “天机盘裂,变数非常,帝君你成大道圣尊,需证八身,应受一亿三千二百劫。万年前,仙魔之争你率兵击退魔族身负重伤,我本以为最后一劫早已随着仙魔大战安然度过。而近日,我无意间催动天机盘,却发现那场大战本不是帝君之劫,而是天地之劫。” “仙尊的意思是?” 鸿羽仙人点头,“而今,帝君的终劫将至,渡过此劫帝君方可真正得证大道圣尊,终达天地不仁之超凡境界;但若身陷劫中……” 鸿羽仙人迟疑未语。 男仙眼眸微垂,沉默良久,“若身陷劫中,当如何?” “便遭大道反噬,身消道陨…” 鸿羽仙人字字若雷霆千钧,撼入在场诸位心中。 小金龙语中饱含怒意,“我家君上心系天下苍生,从无半点私欲享乐,天道为何如此无情?” “姚音,休要胡言。” 男仙喝止。 “多谢仙尊提点,此事烦请仙尊休要外传,天机难料,若届时劫数降身,还请仙尊照应天界诸事宜。” 男仙字字托付,似是已在交代身后之事。 鸿羽仙人颔首应了,“本尊自会竭力助帝君顺利度过此劫难,九重天群龙无首,怕魔界会伺机而动。” 小金龙委屈住嘴,红了眼眶,一哽一哽的立在他身后。 女仙立在下手,眼中是同情和不忍。 这眼神让虞洮心底一紧,顷刻间梦境转成漆黑,仙人、仙境骤然消失。 虞洮猛地睁开眼,惊坐起身,心跳如雷。 金龙预言、今日种种。 梦中那白胡老者是何人? 他口中所说的司命星君的命格簿指的又是何物? 这梦……难道就是他的前世么。
第11章 前缘定
“娘子,娘子。” 在焦急的呼喊声中,倒在胡床上的宋珂渐渐转醒。 “娘子,你终于醒了!” 绿萼神情焦急,守侯在她床前。 抬手替宋珂掖了掖绮被角,绿萼眼中写满担忧,“娘子,您梦中一直哭啼,药也喂不进,可担心死我了。” 她匆匆忙起身绕到围屏外面取半月卓上的药碗。 “不要惊扰姑母。” 宋珂声音喑哑,肘腕半撑起只着贴身单衣的身子。 话音未落,滚滚泪珠就滴在早已湿濡一片的湖绿小枕上,一梦醒来她仍心痛难已。 “娘子,怎么又开始哭了。” 绿萼慌了神,放下药碗,执帕替宋珂拭泪,安慰道: “绿萼明白娘子孝心,不敢惊动太后,只吩咐福禄请了值夜的医官来,幸好娘子没什么大事,只是被今日的神龙惊着了,气血有亏。” 她扶宋珂坐起身来,接着说,“医官嘱咐了要好生歇息,开了方子没惊动林尚宫,福禄去小厨房偷偷煮了药端来,已反复热了三遍了,娘子快些喝了药好生歇息。” 宋珂心事重重的倚着床帷坐着,木木然地点头。 绿萼叹息,“娘子,不可再受凉了。” 将温热的药碗递到宋珂手上,又从台架上取来月白小氅给宋珂披上。 宋珂接过碗,一口将药饮尽。 “绿萼,辛苦你跟福禄了,今晚不必守夜,去睡吧。” 将药碗放在床边小案上,面朝里卧进绮被中,宋珂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绿萼见她并无异常,熄灯退出去。 黑暗里,宋珂独自躺在榻上,强闭着眼睛。 可刚才的药真是太苦了,又苦又涩,直直苦进了她心底,涩进鼻眼中,她被苦得很了,泪恍然又不自觉地漉漉跌落。 阿耶谋反。 姑母亡故。 自己难逃必死的命运。 这药…太苦了,真的好苦。 宋珂觉得好委屈,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苦的药,她原是鲜少落泪的,可自从来了上京,泪像是流不完。 湖绿小枕被泪浸润湿透,毫无睡意。 宋珂没有惊动旁人,披着月白小氅起身悠悠荡荡,如幽魂般出了长寿宫门。 一路思绪万千,并未遇到巡逻的金吾卫,待回过神来,已身处梅清苑一片梅林中,月下抬眼望去,疏枝缀玉,缤纷怒放。阵阵晚风掠过梅林,犹如浸身香海。 抬眼间,却见梅花枝后,林中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透过嶙峋的梅枝瞧过去。 宋珂心念微动。 是他! 虞洮从梦中惊醒,睡意全消,合上眼,却再也无法平静。 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幻梦,梦中的一切仿佛真实发生,那男仙是谁?为何会与他长得如此相像,还有那女仙又是何人? 今日所有都太过蹊跷,离奇若梦幻泡影,冥冥中又好似一切都相互关联。 夜色静谧朦胧,高泽在前掌灯,虞洮乘着澄莹月光,在宫中漫步,抬眼竟看见宋三娘子,她着一身同梦境中女仙一般无二的月白纱裙,盈盈站在花海中望向他。 四目相交,宋珂莲步轻移向他走来。 虞洮一瞬间有些恍惚,明月清风里,朦胧夜色下,疏影梅林间,眸含秋水,杏面桃腮,出尘脱俗的女神仙在他面前轻轻一福。 “表哥。” 虞洮眉头一蹙,“你哭过了?” 就算她垂首低眉妄图掩饰,可她眼眶红得扎眼,原本泠泠若清泉的声音也有些低哑,虞洮将她的一切尽收眼中。 “没有。” 宋珂抬眸,试图否认,就牵强的咧嘴笑了一笑。 他淡淡睨了她一眼。 “真丑。” 宋珂懵了。 半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原来是在说她强颜欢笑的样子。 他,今晚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宋珂不敢多想,恭恭敬敬跟上前,端手垂眉默默跟在他右侧半步后。两人一前一后在月下梅林间穿行。 “今天吓着了?” 虞洮一面随手撩开前方梅枝,一面微微侧身回眸看她。 只瞧见她一个恭顺的白嫩前额。 她垂首答话。“让表哥担心了。” 宋珂此时心里乱的很,《无名册》中的玄机自己还没想明白,她勾皇帝的那点儿花花肠子全没了。 此刻眼观鼻、鼻观口、口不观心,头也不抬,顺嘴就呲溜,避重就轻、有口无心地回答他的问话。 “为何孤身出来不带上宫娥?” “夜深了,阿珂怕惊扰太后。”
是了,如今她住在长寿宫偏殿。 “那你的贴身女使呢,为何也没跟来?”虞洮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 “今日之事,阿珂确实被惊着了,太医来过开了方子,药实在太苦,若告诉绿萼我是因为药太苦才睡不着,她必得去小厨房讨蜜饯果子来给我,闹得尚宫、嬷嬷们也睡不好,未免太丢人了些。” “所以,就出来月下独行?” “是。” 宋珂隐约听见有一声轻笑,抬头回应,便见到那双冷淡星眸中有一抹笑意一闪而逝,仿若夜中一现的昙花,令人难以掌握。 “表哥呢,是在为今日境中事烦忧吗?” 虞洮未置可否,扬声道,“高泽,去尚食局取些蜜枣来。” 梅林不远处,一直默默跟着的的高泽躬身退去,留下一盏影影绰绰的宫灯在原地,孤独地与洒落的月光呼应生辉。 宋珂心中猛然一凛。 她自然不信虞洮是当真对她关怀有加,他是有意支开了高总管。 是了,她差点忘记,今日她借他帝王之势逆天改命,无意窥见了罗刹境预言,如此机要的澧朝阴事被她得知,虞洮会将她如何? “宋三娘子,罗刹境中事你待如何看?” 虞洮看似轻飘飘问询,实则暗含质问。 “表哥,境中之事有关国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表哥得神龙相助,自能得解难之法,经此一遭,天人共助自然是澧朝大幸。境中之事阿珂绝不会说与旁人,从出境那一刻起,世间唯你我二人知晓此事。” 避开那场翻雨覆雨,只谈了境中的天灾。 宋珂抬眸对上一双仿若能照见世间邪祟的眸子,虞洮直视宋珂的双眸,帝王威严尽显,她这番话太过表面,确实难获他的信任。 皇帝不会杀了她罢! 宋珂瞬间额间有冷汗浸出,脑中急转: “表哥,阿珂今晚想了一夜,那罗刹境中洪水决堤之处……应该是在南岭地界。” “南岭?”他一双冷眸注视着她,“你如何肯定?” 他声音极清冽,少年君王的质问声叩叩敲击着宋珂早已胆战心惊的心门,她深深低垂着脑袋,将自己焦急彷徨的神色,通通掩映进撩人的夜色之中。 “澧朝疆土辽阔,南北之地无论地理、风俗皆有不同。北方干冷、四季分明,地势皆是一马平川;南方却阴湿,四季温暖且地势多丘陵。尤其南岭,一年之中雨季占日子的十之七八,又因山川丘陵众多,自古以来易发山洪溃堤等天灾,近百年来虽因防汛得当并未发生,但如此激猛的山洪,恐怕……只有在南岭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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