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感到痛惜吗?还是没有任何情绪的、依旧这么继续下去?堇色看着他,无声地询问。 “我不会让你死的。” “什么?”堇色怔了怔。 “你和他们,不一样。”无萧转头看她,锋利的眉眼多了分莫名的意味,“所以,不会让你死。” 然而堇色并没有从少年妥帖的语气中窥出一丝感动,继续循循善诱,“无萧,杀人对你来说太过容易,只不过头点地,所以你才全无负担、毫无愧疚之心。” 她救了他,便不想再看他像从前那样,继续道,“那只幼鹰也是你带回来的,这些天我们一直在照顾它,你忘了吗?你的本心不坏,所以,我想、” 无萧眉头一皱,打断了她,“够了。” 他不想听她说这些。 “无萧,我、” 无萧忽的恼怒,转过头来,“够了!” 他目光灼灼,那一张似笑含嗔的桃花面,染上了绯红,掀起了令人心惊的愠色。 “为什么你们都要跟我说这些,为什么连你也要跟我说这些,这些话我不想听,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受任何人的说教!” 堇色身子一颤,身子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无萧…” 无萧凉凉睨她一眼,语气淡淡,“这就是你的目的?” 怪不得这几天对他这般好,亏得他还这么高兴,像个傻子一般围着她转。 他嘲弄笑了一声,冷冷吐出一句,“看来,你和他们都是一样。” 可笑,他在天山那么多年都未被教化,离开了天山,世上也从来不缺这种妄想以一己之力改变别人的大善人。 这么想着,无萧懒懒走近堇色,俯身面无表情地打量她。 虽然只是睨着她,并没有对她做什么,他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让堇色嗅到无比窒息的危险气息。 这种山雨欲来的气氛,才是目前为止最让它心惊肉跳的感觉,此时此刻,堇色心跳骤停,意识到一件事——
眼前的人,生气了。 怎么办? 会被杀死吗? 她脑海里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想法。 美丽的女郎笼罩在自己造就的阴影中,全身仿佛被定住了身一般,静静看着她眼底终于涌出藏不住的恐惧和戒备,无萧心中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的十恶不赦吗?” 堇色抬头,木讷地与他对视,跌近少年暗烈的眼底。 耀石般的眼中,有不甘、有失望,似乎还暗含着一些丝丝缕缕的痛楚,像蒙上一层尘埃的模糊镜面。 她突然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等到堇色反应过来之后,眼前一阵清风拂过,喜怒不定的少年已是一个飞身,消失不见了。 。 “殿下,来飞信了!” 茱萸欢呼着奔走相告,语气里掩不住的兴奋。 上次堇色发病时,派去请清明圣手的侍卫们回来了,说是皇宫派人传了信,不日便会有人造访谷中。 李嬷嬷奔出来,一幅喜不自胜,“太好了!我们只需做好一切准备,等待着来人便好了,这一天终于来了!”两人的欢喜显然没有传递给另一个人。 “殿下?您怎么了?”茱萸停住。 “殿下,您的草篓呢?怎么没有带回来?” 注意到堇色一脸落寞的神色,茱萸想继续再问,堇色却是轻轻摇头,默默地回屋了。
第17章 “——殿下。” 东宫。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倏然落地,朱痕单膝跪在地上,眉目深垂,“殿下给我的锦囊,属下已经送到。” 堇容端坐在案桌前,随意从高叠的奏折中抽出一卷展看,“可有什么异常?” “无萧确无异常,依旧是和往常一样,不过——” “不过什么?” 朱痕踌躇一瞬,冷言道,“无萧的身边,跟着一个年轻女子,看举止,似乎很是亲密。” 堇容放下了奏折,漆黑的眼珠缓缓滑到眼梢,漫不经心地落向她,“女子?” 印象中他孑然一人,并无什么亲人,堇容默默想着,“什么样的女子?” “离得太远,属下不敢妄加揣度,不过那女子看上去气质非凡,似乎也不像是寻常人家。”等待许久,见台上始终没有反应,朱痕抬起头来,只见他眸光微敛,似在若有所思。 然后,高台上的人轻轻哼一声,勾唇轻笑。 “这倒是奇了。” “去查一下那个女子是何来历。”堇容想了想,又缓缓道,“还有,天参蛊的下落,也可以探查一下。”天参蛊,绝迹了十几年的天参蛊,他也只在皇宫中听说过一二。 “殿下的意思是?” “他以前从来不是这般在意他人之人,如此肯放下身段求本宫帮助查找天参蛊的下落,说不定与他身边的女子有关。” 他之前不是没送给他一些婀娜的美姬,但都被他直接拒绝,那少年处事随心所欲,又软硬不吃,做事全凭自己的喜恶,他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无懈可击下去,没想到一转眼,他便给了他这么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倒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这只来之不易的鹰隼,必须要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将会作为他的刀鞘,他的刃。 朱痕退后一步,身影再次如鬼魅般隐去。 “殿下,去清明谷的准备都已经齐全了。”朱痕一去,内殿内又缓缓走出太傅。 堇容点头,“好,本宫离宫之后,一切便交给你了。”如今大事还有一件。 那个绝迹了十七年的临嘉长公主,他的皇长姐,一度成为宫中隐晦的女子,连他不禁也好奇起来,即将要见到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 夜里,无萧暴躁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着滚,“我再也不要理她了!” 他强忍着自己不知名的火气,终究是少年心性,来回几遍,最后艰难地调息了内力,才堪堪地睡去了。 第一天,堇色没有找他。 第二天,他闷闷地抱着被子,想着她要是来找我的话,自己就假装原谅她好了。 第三天,看着紧闭的竹门,无萧终于忍不住纳闷起来,她怎么还不来找我? 他终于耐不住坐了起来,“难道真的是我做的不对吗?” 而且无萧发现,堇色这几日几乎不出来了,白天也不出来采药,只闷在屋子里,不知做些什么,一天找不到人。 她好像,在刻意地躲着他。 终究是少年心性,终于寻着一个机会,看到堇色一个人坐在庭院里,他心里踌躇了一阵,便跟了出去。 堇色正在照顾幼鹰,看见他来了,抬起眼轻轻地瞥了一眼,面色温淡如常。 他颇为警觉地默默坐好,凝视了一会她温柔的动作,骚了搔头,试着开口,“那个……” 堇色没有理会他,慢慢揭开幼鹰爪上的绷带,柔柔地拍着雏鹰,“你差不多好了,也该离开了。” 无萧一下子直起了身子。 这怎么感觉像是在说他? 于是,他悲戚地、有气无力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抱着幼鹰起身,一直去到了门外。 堇色张开手掌,举起捧在手心的幼鹰,轻轻道,“去吧。” 幼鹰跳在手心叫了一声,扑棱了一下翅膀,却并没有离去。 堇色有些不解,“不想走么?”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照顾你了。 无萧看着一人一鸟的温情画面,苦于自己插不进去,想了想,他道,“你这样它是不会走的。” 堇色顿住了动作,不发一语,但似乎是在耐心地听他说话。 “你把它养的太好了,它是雄鹰,生来是属于天空的,安逸的环境只会消磨它的烈性。”说完了之后,无萧自己像是也想到了什么,亦是怔了怔。 他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诸脑后,提议道,“算了,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他拦腰抱起了她,连带着她手中的幼鹰一起,脚尖一点,便轻轻凌空而起。 堇色始料未及,情急之下不得不揽住他的腰身,“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肯对他讲话了,无萧自然很高兴,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一会,你就知道了。” 堇色怔住,这是他第二次带她飞,第一次,便是带她去了青城集市。 “方寸之间的月亮有什么好看,”他看着她,言笑晏晏,“我带你去看外面的月亮吧。” 堇色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被蛊惑了,否则她不会就这样真的跟着他离开了山谷,任由被少年背着,飞跃至崇山峻岭之间。他轻功奇绝,脚尖点在一棵树、一块石头、或者一个山崖的凸起处,纵身便已飞跃万丈,转眼间,清明谷已经离两人很远。 望着越来越小的清明谷,直至它成为一个点,后知后觉的懊恼涌起,她甚至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万一他将自己就这样永远带走了……? 无萧身后长了眼睛似的,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笑道,“别害怕,我不会拐走你的。” 拐人,并非他所长。他要的是窃心。 “听见了吗!这才是风的声音!”身边尽是呼呼的风声,堇色忍不住抬起埋在他肩膀处的头颅,余光略过无数的山川俊峰。 那一刻,她身心喜悦。 许久的以后她才明白,那是名为自由的感觉。 可能是喝了酒,无萧周身清冽的酒气萦绕在鼻间,还有身上丝丝缕缕的皂香味,变成她心中那一道难以磨灭的映象。 如今又被他拦腰抱起,那种印象又再次浮现了出来。不过这次只过了一会,两人便落了地,面前是一道万丈悬崖。 看到这悬崖,无萧神色一冷,不好的回忆又涌了出来。正是在这里,他差点命不久矣,最后误打误撞地跌入了清明谷。 堇色刚一落稳,吓得倒退了一步,他从后面扶住她,缓缓道,“雄鹰之所以是天空中的王者,是因为在小时候它们便不能再赖在巢穴,它们会被母鹰驱赶掉下悬崖,能够战胜这一困难的,便可以真正地学会飞翔,如若不然,等待的便只有死亡。” “这一只我们捡到它的时候便受伤了,地方也对得上,很有可能便是在飞行历练中掉下来的。” 说完,他接过幼鹰,一把便将它朝着眼前的万丈悬崖抛了下去。 幼鹰凄厉地喊了一声,便直直地坠了下去。 “不!”堇色心中一惊,不顾无萧的阻拦朝悬崖下看下去,“它会死的!” “就算是死,也是死得无憾!这才是它生来的价值。” 堇色怔住。 “雄鹰生来便要经受残酷的飞行历练,要蜕变,要重生,就算是死,也会死的悲壮,对于这种动物,最不可要的便是安逸的生活,所以,你这不是在救它,而是在害它。” 无萧难得说了这么多话,深不见底的崖底,已经看不到幼鹰的身影。堇色沉默着,眼中复杂。 万丈悬崖下空空如也,堇色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它本是一个失败者,自己救了它,却依旧学不会飞行,只能任人宰割,到头来还是一个死。如今刚被救起,便又是经历这样的结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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