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那纸婚约是由陛下赐的，我虽心知他是想要用这种法子，约束着爹爹，但反过来也保住了爹爹的军权，我总归是感激皇恩的。”
说完之后，宁若菡眯着眼笑，故意又靠近他一些，“再说了，陛下还给我赐了一个好夫君呢。”
话音落下，想象中的反应却是半点没有，甘霈只是呆呆看着她。宁若菡伸手在他脸前晃两下，不满地说：“怎么，现在我说这些话都不能讨你欢心了？”
“怎么会呢，你什么都不做，便能得到我所有的欢喜。”忍着心底的涩意，甘霈弯着唇摸摸她的头发。
这才满意地站起来，宁若菡笑着要回自己的位置去，可是刚走就又被叫住。
“若菡，倘若我之前有些事情，瞒住了你，你能不能等一等，等我做好准备全部告诉你？”
站在原地怔了怔，宁若菡似乎从他的话语读出了些许难过，没有多想便点头。“好呀。”
睫毛轻微颤了颤，甘霈望着她的笑颜，也缓缓松下一口气。恰在此时，几位官员又拿着书卷进来，二人才重新忙碌起来。
纵使这一阶段的史志到了收尾部分，要看的书卷也不少，埋头忙完手边的事情，直到又一个傍晚时分，宁若菡才揉着肩膀跟他坐上回府的马车，随口问道：“今日，好像没有看到王滕？”
“他确实有几日没来了。”甘霈漫不经心地答道。
本就只是闲聊，宁若菡也并不在意，随意说了些别的。等马车停下来后，牵着甘霈进府。没走几步，却被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拦住。
定睛看着眼前的甘芷，宁若菡先松开手，“妹妹，有什么事吗？”
“咳。”干咳一声，甘芷也不说话，四下乱转几下眼睛，“也没什么，嫂嫂你现在有事吗？”
困惑地看了甘霈一眼，只得到了他无辜的眼神，宁若菡只好笑道：“应该没事了。”
狠狠咬了咬牙，甘芷勉强笑着说：“嫂嫂你也知道，我之前从没有接触过管家的事情，有不懂的地方，也是再正常不过，绝不是我不如你。”
“你到底要说什么？没事的话，我同你嫂嫂先走了。”从刚才见到她，甘霈就清楚了她的想法，此时往前一步，却是要逼得她自己先说出来。
本还在纠结的甘芷，一看到哥哥竟然真的直接拉着她就要走，连忙伸出手，闭着眼睛心一横说道：“我有些不懂的地方，想要请教嫂嫂！”
扑哧一声笑开，宁若菡挣开甘霈，上前一步，“啧，你想要请教我啊？”
“本来也不想的，但是去问过赵嬷嬷了，她说让我来找你。”到底还是不服宁若菡压自己一头，甘芷转头不看她，“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你只要解释一下，我就清楚了。”
抱着胳膊，宁若菡憋笑点头，“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啊？我记得妹妹早上的时候还说，你去京城学了那么久，一定可以胜任的啊。”
“你！”气结地低吼一声，甘芷转头看向哥哥，满眼的控诉。
谁知甘霈却是对她的求助熟视无睹，抿着嘴角摸摸宁若菡的头，站在她旁边说道：“对啊，你嫂嫂为何要帮你？自己揽下的事情，总要自己做好吧。”
捏着拳头，甘芷控制住想要质问她的语气，“母亲有事的时候，嫂嫂不是也亲自帮忙解决吗，甚至还看了几份账本。我如今实在是有些不清楚的地方，求嫂嫂跟我走一趟，为我解惑吧。”
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宁若菡就想通了她是为何这么容易服软了，一日不早些弄清楚管家的事情，她就没有办法带着顾君承出去玩。
“嫂嫂，只是麻烦你这一次。”
垂眸看了眼妹妹，甘霈轻笑着摇摇头，心里颇有些畅快。
“也好，但是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情。”本也存着跟甘芷交好的心思，宁若菡歪头笑道。
立马欣喜地笑了起来，甘芷又想到自己跟她没多合拍的事实，板着脸点头，“你先说是什么事。”
“简单，若是我为你解了惑，你请我吃酒啊。”
本以为她会借机提出什么非礼的要求，甘芷做好了准备，没想到却只是这样容易的一件事。抬眸望去，只看到了她含笑的眼睛，此时也不免柔和了神情。“这有何难？我定请你去最好吃的一家，我最清楚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了。”
“那就说定了！”宁若菡也是一口应下，本打算就这样跟着甘芷走，又想起自己身旁的甘霈。转眼看到他还是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便拽拽他的袖子轻声道：“那我先去了，你回去吧。”
轻弯了弯眉眼，甘霈挥手送她们走远，才收了笑转身，步伐却是朝着书房而去。
跟着甘芷到了她住的院子，果不其然一进房间，就看到了堆放着的账本。宁若菡走上前，先挑出几本，草草翻阅，见这一个多月来没什么反常，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嫂嫂你看，就是这里几处，我看不太懂。”找出困扰了自己半晌的账本，甘芷上前递给她看。
放下自己手中的，宁若菡接过来扫了一眼，便看出来这是外面那些铺子的账。心下存着真的把管家一事全部托付给甘芷的念头，宁若菡讲的也颇为细致。从如何看账本开始，一点点说起。
二人一个教的认真，另一个较着劲，也学得仔细。直到丫鬟都来点上了灯，才发觉已经入夜了。
揉一揉酸涩的眼睛，甘芷此时对着宁若菡，才是真的多了些尊敬。“竟已然这么晚了，多谢嫂嫂，我学会了很多。”
“是啊，天色都黑了。我看今日也迟了，要不就先到这里吧。剩下的一些，我明日再来同你细说。”看到了她脸上的疲倦，宁若菡先一步开口要离开。
点点头，甘芷叫来丫鬟，想要送她出去。
“不必了。”抬手止住，宁若菡孤身往外走，“留着丫鬟帮你收拾吧，这些路哪还需要丫鬟送，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甘芷闻言，也自是不再坚持，恭声道了别。
刚走出她的院子没多久，宁若菡揉一揉自己的脖子，突然一个小石子凌空飞了过来，眼看着就要砸向她的脑袋。连忙飞身躲开，她下意识地说道：“又来？不是刚刚还对我毕恭毕敬的？”
话音落下，眼前出现的却不是恶作剧的甘芷，反而是背着手笑的顾君承。“哟，身手倒还是不错嘛。怎么，还有谁对你扔过石头吗？”
第29章 陶埙
未料到原来是他，宁若菡心中对甘芷道了声歉，随即瞪着顾君承。“你怎么还来小时候的那一套啊？”
“不好玩吗？”耸耸肩，顾君承走近她，“你还没告诉我呢，以前有人冲你扔过石头？”
撇嘴继续往前，宁若菡漫不经心地回道：“就跟你一样，闲的无聊呗。”
“这可不一样，我是为了逗你乐子，就算是你站着不躲，也不会伤到你的。若是别人故意的，那我定要帮你出气。”跟上她，顾君承说得信誓旦旦。
石头都快砸到头了，还说什么不会伤到我。宁若菡心中默默翻个白眼，语带讥讽，“这种大话还是别说，万一是你的心上人冲我砸来的，你还怎么帮我出气啊？”
“我的心上人？”收住脚，顾君承愣愣说一句，随后又笑着追上来，“那绝对不会的，我心上人，不可能要伤害你。”
侧头看他一眼，宁若菡懒得计较，“莫名其妙的，你是来找甘芷的吧，那你快去啊，跟着我做什么？”
“谁说我是来找她的？”大步往前，顾君承直接拦住她的路，弯着腰对上她的眼睛，“我是来找你的，从你进去就等到现在了。”
这下宁若菡心中更是奇怪，“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直起身子，顾君承撇着嘴居高临下地看她，“旧友都必须要有事才能来找你了吗？怎么，急着回去见你那夫君？”
毫不避讳地点点头，宁若菡回道：“他一定在等我了。”
此时正好站在树影下的顾君承，表情隐在了黑夜中，只感觉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那就索性让他多等一会。”
“你要干什么！”宁若菡小声的惊呼，隐在了晚风中。
片刻之后，侯府一处高楼上，宁若菡和他一起坐在高楼上，仰望着天上的月亮。凉风吹来，一整天的倦怠也不免消散许多，宁若菡笑着说：“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白天的时候无事，我便找了一个小厮在府中闲逛，偶然看到这处高楼，就想着要带你来赏月。离开西北五年，也就只有晚上的月亮，能让我想起之前的日子。”坐在她身旁，顾君承回答。
他语气中的怀念，倒是颇让宁若菡感同身受，“可是只有西北的夜空，才是最漂亮的。”
收回视线，顾君承转眼看着她的侧脸，“那不如，我们一起回西北？”
“等有机会吧，或许真能回去看一看。”宁若菡没当回事，晃着脚尖随口回道。心中却是想到，甘霈也一定喜欢西北的夜空，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柔和。
可仰着头的宁若菡，自然也错过了顾君承脸上闪过的欣喜。按捺一下心中的情绪，顾君承拿出一个陶埙，低头吹了起来。
苍凉的乐曲，缓缓在夜空中浮动，依稀能画出广袤的草原。宁若菡惊讶地看一眼他，放松身体细细聆听。
一曲毕，顾君承拿着陶埙给她看，“还认得吗？”
低头仔细看了片刻，宁若菡了然地轻笑，“这好像是我之前送你的吧？”
“什么送我的，明明就是赛马输给我的。”毫不客气地拆穿她，顾君承朝后靠在柱子上，枕着胳膊偏头看她，“能跟你一起闲聊往事，可真好。明日这个时候，你带我出去逛逛吧，像小时候我带着你去市集一样。”
回望着他的眼神，宁若菡只看到了一片赤诚，自是也没有多想便应下。“好啊，这几日妹妹应该还顾不上你，那我就去带你逛一逛吧。不过，你什么时候去跟你父亲汇合啊？”
立马坐直身子，顾君承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紧绷，“你知道我父亲的事了？”
点点头，宁若菡只当他这样紧张，是怕自己又因为爹爹而伤心，不由笑着打趣几句。“怎么，这样的好事也瞒着我，是怕我嘲笑你没什么本事，也能做个少将军啦？”
噗地一下笑出声，顾君承伸手拽一下她的头发，趁她喊痛的时候呲着牙笑。“凭你，也能嘲笑小爷我？”
揉着被扯痛的头皮，宁若菡怒目瞪他，随后趁他不注意，直接一拳捶向他的肩膀。“你再拽我头发，小心我打碎你的牙。”
“诶哟！”夸张地捂着自己的肩头，顾君承撑着身子哀嚎了许久。在宁若菡得意的笑容中，突然抬头认真地看着她，“你这样的笑多好，昨日刚见到你，我都快认不得你了。”
摸摸自己的脸，宁若菡有些不自然地侧首，“毕竟母亲和妹妹都在嘛，我总不能在她们面前不顾形象。”
“什么叫不顾形象，这样放纵的你才是真的你。”直接呛声，看到她诧异的眼神，顾君承才咽下未说完的话，先一步起身下楼，“走吧，时间也够久了。”
不解地皱皱眉，宁若菡又坐了一会，才恍如初醒地跳起来，匆忙跟着他下来。到了楼下，来不及多作告别，只留下一句便急急往杜若院奔去。“太迟了，我先赶着回去了，明日你等我带你游逛吧。”
一路疾行，匆匆奔到了杜若院，宁若菡有些喘不过气，先给自己倒一杯茶。一边喝着，眼睛在房中绕了一圈，却没有见到想看的人，又端着杯子出来。
刚一脚跨出了房门，甘霈便从院门口踏月而来，穿着一件松绿长衫，越发显得君子如月。心口的笑意晃在了脸上，宁若菡蹦跳着上前，“子沐，你回来啦！”
“嗯。”伸出手稳当当地接住了她，甘霈亦是眉眼俱柔，“你刚回来吗？我让成文带了些鸽子汤，已经晚了，就随便垫垫肚子吧。”
顺手挽着他的胳膊，宁若菡点头，“好啊。”
招手让成文过来，他将托盘放下，给两人都盛好汤。这次不等任何人提醒，拉着小福就先离开，顺便也带走了所有的下人。
闻着鸽子汤的香气，宁若菡满足地闭着眼哼唧。低头吹着喝下一口，才笑着转头看向甘霈，“好喝呢！对了，侯爷刚才去哪了啊？”
“有些事去书房处理了一下。”一直搅着自己的汤，甘霈淡笑着回道。在她转移过视线后，却是暗了暗眼眸。
宁若菡浑然不觉，鸽子汤还是有些烫，鼓着嘴吹半天，才能喝下一小口。
甘霈看得好笑，不由自主地伸手捏一捏她的脸颊，调笑道：“看来若菡这段时间确实过得甚是惬意，脸上的肉都长出来啦。”
猛地一下坐直身子，宁若菡拍开他的手，郑重其事地戳一戳自己腮边的软肉，随后又低下头捏捏小肚子，然后苦了脸。“不吃了，不吃了！”
低着头闷声笑了片刻，甘霈才努力藏着声音中的笑意，把自己搅动许久的汤碗换在了她前面，诱哄道：“就这一小碗，还都是些汤水，不妨事的。我都吹凉了，真的不喝？”
吸吸鼻子，周围萦绕的都是香气，搅得她馋虫直叫。宁若菡眼珠转几圈，还是一把端起碗，喝到一半还抬头认真说道：“就是一碗汤，压根不会让我再长肉，对吧？”
“对。”抿着唇忍住了笑，甘霈配合她重重点头。这才拿起汤匙自己喝下几口，捏了捏勺柄，甘霈仿若不经意地开口，“从妹妹那里出来后，你是不是去见了什么人？”
一碗汤已经快见了底，宁若菡肆无忌惮地打了个饱嗝，舒服地闭着眼回：“嗯，遇到了顾君承，和他聊了一会。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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