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魏小侯爷砸了半条街的酒肆。苏煦在废墟里捡到块残玉,刻着"清远"半字——不知是哪个世家子输掉的玉佩。他将残玉埋在槐树下,忽然想起陈翊说"等你看尽长安花"。 庆功宴上,柳文渊借着醉意将他堵在回廊:"苏兄可知,你这第三名......" "是祭酒大人怜我寒门。"苏煦笑着截断话头,袖中裁纸刀抵住他咽喉,"还是要说,这位置不该是我的?" 暗处忽然传来击掌声。陈翊披着玄色大氅踱出阴影:"好一出'螳螂捕蝉'。"他指尖拂过苏煦手中刀刃,"只是这黄雀......" 苏煦猛然收刀,血珠溅上柳文渊的蟠龙佩。他望着陈翊腰间新换的螭纹玉带钩,忽然笑出声:"学生这刀,原是跟黄雀学的。" 更漏声里,陈翊将苏煦压在国子监的朱漆柱上。 "本官送你入青云,"他咬破少年颈间结痂的齿痕,"苏秀才便是这般报答?" 苏煦望着檐角残月:"大人可知《韩非子》有言:'宰相必起于州部'?"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满身新旧伤痕,"这些痕是修漕运时留的,这道烫伤是铸机关时烙的——" 陈翊突然封住他的唇,血腥气在齿间漫开。苏煦尝到咸涩,才知那人落了泪。 五更鼓响时,陈翊留下一方歙砚:"好生备考。" 苏煦摩挲着砚底暗刻的云雷纹,忽觉这纹样与柳文渊的蟠龙佩如出一辙。晨光破晓时,他砸了歙砚,碎玉里掉出张字条:"三月初六,宜嫁娶"。 童生宴上,苏煦醉醺醺接过祭酒赐的青云佩。 魏小侯爷凑过来耳语:"听说齐安伯府要办喜事......" 酒盏突然碎裂。苏煦望着掌心血痕,想起陈翊大婚那日的金瓜子。原来三月初六不仅是他的生辰,还是那人十年婚约的轮回。 当夜他翻出陈翊送的《灵飞经》,在"死生契阔"旁朱笔批注:"云泥之别,岂在朝暮"。墨迹未干,窗外忽然飘进盏孔明灯,灯上小楷写着:"煦字从火,可燎原"。 苏煦将灯掷入莲池,看那簇火苗在水中挣扎着熄灭。池面浮起层油花,映出他扭曲的笑脸——原来陈翊早料到他能中举,这盏灯,怕是给新科解元的贺礼。 春分那日,苏煦在书市偶遇陈昱。 小世子抱着机关木鸢跌跌撞撞跑来:"苏先生!爹爹说这个能飞过贡院墙......" 木鸢翅骨刻着行小字:"丙辰年三月初六制"。苏煦忽然浑身发冷——那正是他当年在码头捡到纸鸢的日子。 "先生的手好凉。"陈昱将翡翠镯塞进他掌心,"这是娘亲给的暖玉......" 镯内刻着"琴瑟和鸣",与陈翊的螭纹扣恰成一对。苏煦望着太学方向,忽然明白自己不过是个活机关——陈翊早算准每道齿轮的咬合,连情动时的喘息都是设计好的节奏。 殿试前夜,苏煦在藏书阁顶楼刻下"清远"二字。 刻刀入木三分,木屑纷飞如雪。他想起那夜在船上,陈翊说"本官会早些接你入府",忽然笑出声来。 晨钟再响时,新科进士鱼贯入宫。苏煦的青玉笏板映着朝阳,笏头暗刻的云雷纹与陈翊袖口一模一样。丹墀之上,他望见那人蟒袍上的螭纹,忽然想起《韩非子》那句—— "君无见其所欲,君见其所欲,臣自将雕琢。" 原来他雕琢多年,终是成了陈翊最得意的机关。
第16章 琼林宴酒气还未散尽,苏煦推开租住小院的柴门时,险些被满目猩红灼伤眼。廊下挂着三十六盏绛纱灯,窗棂贴着鎏金喜字,连庭中那株老梅都被系上红绸,活似个披着嫁衣的老妪。 "公子大喜。"阿五从阴影里闪出,手中托盘盛着套正红吉服,"世子等您多时了。" 苏煦望着吉服上振翅欲飞的金线鹤,忽然想起国子监那夜——陈翊咬着他耳垂说"鹤鸣九皋",原是在这儿等着。他抬手解了进士青袍,任由夜风灌入单衣:"告诉大人,我要沐浴。" 浴房里水雾氤氲,苏煦盯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这是今日琼林宴上,听礼部尚书夸赞陈翊"教子有方"时留下的。陈昱那篇《漕运新策》被誊在洒金笺上传阅,策论里"机关枢要"四字,分明是他三年前在船上写的。 "哗啦——" 屏风后突然伸来只手,将他扯进滚烫胸膛。陈翊的蟒袍浸了水,金线螭纹缠着苏煦赤裸的脊背:"苏进士好大架子,让本官......" 话音湮没在交缠的唇齿间。苏煦反身将人压上浴桶边沿,咬破他喉结尝到血腥:"下官这招'反客为主',可还入得大人法眼?" 水花溅湿满地红烛,映得陈翊眼角那道疤愈发狰狞。这是苏煦第一次看清这道旧伤——斜贯眉骨至耳际,与他腰间被铁索勒出的疤痕恰成一对。 卧房的红罗帐用金钩挽起,露出满床花生红枣。苏煦赤脚踩过遍地锦绣,从枕下摸出把裁纸刀:"大人可知《礼记》有云:'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 刀尖挑开吉服盘扣,露出陈翊心口旧疤。苏煦以唇丈量伤处,忽然低笑:"柳文渊是不是故意的?" 早发现佛珠玉佩每次都像是故意让他看到,不过是情迷双眼,醋海生波。 少年聪慧,发现也是寻常。陈翊猛然翻身将人禁锢,却发现少年腕间系着红绳——正是三年前船上那夜,从他发间解下的缨穗。红绳缠着块碎玉,刻着"清远"半字,在烛火下泛着血光。 "你要外放?"陈翊捏着他下巴逼视,"刑部主事,从六品,倒是比翰林院修撰自在。" 苏煦屈膝顶开他腰间玉带:"《商君书》云:'圣人茍可以强国,不法其故'。下官这身子,不正是大人教的'不法其故'?" 更漏声里,苏煦被按在妆台前。菱花镜映出两人交迭的身影,他望着镜中陈翊猩红的眼,忽然想起初夜那晚窗外的碎月。如今这轮月镶在描金镜框里,倒像是出荒诞的皮影戏。 "当年......"陈翊咬着他肩头旧疤,"你攥着本官衣袖说'疼'。" 铜镜突然被撞翻在地,苏煦反手抓住散落的青丝:"现在下官会说......"他喘息着摸到陈翊后颈穴位,"《黄帝内经》有云:'欲不可早,欲不可纵'。" 陈翊闷哼着松了力道,却见少年主动攀上他脖颈:"但《荀子》也说'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指尖探入暗格,摸出支鎏金缅铃,"大人教的好学问,下官不敢忘。" 五更鼓响时,满室红烛尽数燃尽。苏煦披着吉服倚在窗前,看晨雾吞噬最后一点猩红。陈翊从身后为他绾发,忽然摸到颈后新添的咬痕——正是昨夜情浓时他留下的。 "翰林院清贵,"玉梳断在青丝间,"何必去刑部沾血?" 苏煦望着镜中男人眼下的青黑,忽然想起国子监那方歙砚。他转身抚上陈翊眉骨旧疤:"《韩非子》云:'宰相必起于州部'。下官若不做几年'酷吏',怎配得上大人棋盘?" 晨光漏进窗棂时,陈翊在苏煦枕下发现份外放文书。朱批"准"字旁有行小楷:"三月初六,宜赴任"。他忽然想起今日正是苏煦生辰,亦是十四年前他大婚之日。 临行那日,苏煦在码头打开陈翊送的木匣。里头是把玄铁匕首,柄上刻着"清远"全名,与当年船上那枚碎玉严丝合缝。 "大人这是要下官'鱼肠刺王僚'?"他笑着将匕首佩在腰间,"可惜下官只读过《水经注》,不读《刺客列传》。" 陈翊突然扯开他衣襟,在当年被铁索勒出的疤痕旁咬出新痕:"《水经注·河水》有云:'龙门三激,鱼鳖不能上'。"他蘸着血在苏煦心口画符,"本官等你跃过这第三道浪。" 官船离岸时,苏煦望着渐远的京城,忽然将翡翠镯抛入江中。那是陈昱硬塞的"暖玉",此刻沉入水底,倒像干明十年沉入运河的荷包。他摸着怀中机关木鸢——翅骨里塞着陈翊的调令,忽然笑出声来。 暮色降临时,苏煦在舱底刻下第四道正字。这是离京后养成的习惯,碎木簌簌落进江涛,他突然想起那夜红烛下,陈翊说:"煦字从火,可燎原。" 而今这火种,终是烧回了他的三月初六。
第17章 六月初七,苏煦的马车碾过闵州地界最后一道山梁。车帘掀起时,扑面而来的腐土气混着蝉鸣,惊飞了枯树上啄食腐鼠的乌鸦。官道旁歪斜的界碑上,"闵州"二字被风雨蚀得只剩浅痕,倒像是老天爷随手划下的嘲弄。 "公子,前头就是闵州城。"堂侄苏诚指着远处灰蒙蒙的城墙,"看着还不如咱们钱塘镇的牌楼气派。" 苏煦摩挲着袖中机关木鸢——翅骨里藏着陈翊的调令,此刻被汗浸得发潮。三日前他故意在驿站留下刑部官凭,此刻想来,那方青玉印该是沉在漳河底,与陈翊送的翡翠镯作伴了。 离京那日,魏小侯爷送来闵州的任命,依依不舍。坐着小侯爷赠的鎏金马车行至洛阳,便换了牛车。过潼关时仍遇流民劫道,苏煦亲眼见着个妇人将襁褓中的婴孩塞进他怀里,转身冲向官兵的刀戟。那孩子脖颈挂着半枚铜钱,正面"干明通宝",背面刻着"丙辰"——正是他入国子监那年。 "闵州三任知县暴毙。"堂弟苏明远翻着邸报,"去年大旱,今春又逢蝗灾......" 车轱辘突然陷进泥坑,惊起路边刨食的野狗。苏煦掀帘望去,见枯树下蜷着具尸首,褴褛衣衫下露出森森白骨,腕上还系着褪色的端午绳。他突然想起陈翊说过"大周十三道,最苦不过闵"。 来时行至淮安地界,苏煦执意绕道钱塘。老宅门前的青石板路裂了缝,七叔公的鸠杖敲在地上哒哒响:"煦哥儿如今是官身,怎的比前些年更清减?" 祠堂里,父亲新制的轮椅碾过青砖,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苏煦跪在祖宗牌位前,看着自己进士青袍映在供案铜炉上,忽然想起琼林宴那夜满室红烛。陈翊为他绾发时断掉的玉梳,此刻正供在苏母妆匣最底层。 "此去闵州,当效法你伯祖父。"苏父颤抖着展开幅泛黄舆图,指尖点着处朱砂标记,"干明三年,他在闵州修过义仓......" 烛火忽地一跳,苏煦瞥见图角蝇头小楷:"清远先生惠存"。原来这图是陈翊的手笔,当年船上夜谈时说的"治水三策",竟都标在此处。 过长江时遇上漕船倾覆,苏煦的行李尽数沉入江底。唯独那柄玄铁匕首被他贴身藏着,此刻贴着心口发烫。艄公指着江心漩涡说:"上月沉了艘官船,捞上来个鎏金箱子,里头全是血淋淋的账本。" 入夜泊船武昌,苏煦在码头酒肆听见说书人讲《承平侯漕运记》。听到"世子爷单骑平水匪"时,他捏碎了粗瓷碗。碎瓷扎进掌心,血珠滴在《水经注》上,正落在"闵州多瘴疠"那行。 "公子!"苏诚突然撞开门,"外头有个孩子偷咱们的干粮!" 追到暗巷深处,见个八九岁的女童蜷在草席上,怀里抱着个更小的男孩。女童腕上系着串木珠,刻着模糊的梵文——与陈翊常捻的佛珠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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