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无道俯下身收集了一点凝固的血液,用幻火烧了从中提取出淡红色的灰烬,喂给不露锋上长出的嫩芽。 易怜真认真地看着水林溪。 小说里的水吾会是一个邪/教,水林溪其实是一个坏人。 她为了凝聚出神格凤,曾散布各种邪说和谣言,用各种手段控制信徒的思想,手下的人命数不胜数。 书里时夜心杀死她后,易怜真曾和其他读者一起拍手称快。 可现在,当这个满身血污、被人粗糙缝合过的女人躺在他的面前,他心里却只有不舒服。 不是她不该死,而是她的模样实在令人不适,他也从未想过,水林溪死后会因为自己创立的水吾会沦落到只剩一身衣物、一口薄棺。 坏人值得怜悯吗? 易怜真不知道。 只是这些太深刻了。 他很喜欢小说,可当书里的内容真的变成现实,便不只是像原来那样“爽”或者“有趣”,它更生动,也更复杂。 作为穿书者,他永远是置身事外的那个人,却依然有所触动。 “会是谁把水林溪埋在这里的?”易怜真问,“她现在应该在水吾会大殿被供奉才对……” “水吾会自己的人,”任无道做完了手上的事情,简单道,“水林溪死了,水吾会需要权力更迭。清水凝成的躯体更具象征意义,必要时还能将‘神性’赋予他人。” 易怜真:“所以那个人凝聚出了一具假的躯体,私下则偷偷将水林溪埋了?” “差不多,”任无道收回不露锋,“幸好他还对自己的前任领袖有一点敬重,没有将她一把火烧了,否则我们会麻烦很多。” 他对易怜真点了点头:“现在能感应到次神格的位置了,时夜心已经出城。我们不宜追得太近,明天启程远远跟在他后面就行。” 易怜真嗯了一声,任无道却没有立刻合棺,而是控制几根木制锁链,把水林溪从里面拉了出来。 “……?”易怜真看呆了,“这是在干什么?” 任无道沉默一瞬:“下葬的人把她放反了。” 易怜真:“……?” 他没听懂。 “头和脚放反了,”任无道解释道,把水林溪调了个个重新放回棺材,“那些人装殓时太仓促,几乎什么都没做。” 封上棺材,他又在上面加了防止尸变和异动的禁制,这才放下心,和易怜真一起回去。 不用紧跟着时夜心,他们的时间很宽裕。第二天任无道甚至有时间找到房主,把租的房子退掉。 易怜真仗着自己不睡觉也能活,前半夜和任无道挖坟,后半夜和任无道打牌,此时终于被反噬得有点困,在后面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按他穿越后的经验,大约还要再困两个小时才能恢复精神。 熬夜一时爽,一直熬夜一直爽。 反正任无道有能够在天上飞行的舟车,他根本不用自己走路,还能在上面补补觉。 不过舟车太显眼,在城里的这段路还要自己走出去。 任无道二指放在不露锋的剑柄上感受一番:“时夜心在东南方向的百里之外,速度并不快。” “已经这么远了吗?”易怜真问。 依任无道的速度,百里并不难追上,但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阎罗之耳的探知范围。 换句话说,现在时夜心听不见他们交谈的内容。 “他应该知道我们会在后面跟着,怎么还这么放心?”因为犯困,易怜真脑子比平时转得慢一些,却依旧能看出其中诡异,“难道不该离我们近一点,偷听我们的打算,这样才能有备无患啊。” 任无道不置可否:“可能是想要尽快激发神格,也可能认为我们会通过言语有意误导他,也可能单纯认为离我们越远越安全。” 易怜真摇了摇头,还是觉得不对:“时夜心脑子里想的东西可多了,不像是能做出这些事情……” “也可能是有意在误导我们。”任无道沿着大路,把易怜真一把拽回来,后者差点因为走神撞上一群沉默游行的队伍。 “谢谢。”易怜真随口感谢一句,抬眼惊道,“……这一队人是什么?” 漫长的游行队伍绵延半条街道,沉默着的蓝衣修士肃穆地向前走着。 队伍中央漂浮着一个正圆形高座,上面水色碧蓝,一具透明的女人躯体被花团簇拥。 站在街边,面前走过一个个修士,易怜真拉了下任无道的衣摆,小声问:“水吾会?” “嗯,”任无道应声,“这是他们的着装。” 说着,他竟伸手一拉,从队伍里拽了一个人出来。 易怜真哽了一下,刚想说任无道真大胆,便发现天地已悄然换了。 他已不在刚才游行的出城街道上,脚下踩着看不到边的光滑地面,身边只有任无道和被拉出来的水吾会修士。 这是在掌天印里。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我终于,写完了! 太难了!
第28章 夜色深处(八) 掌天印,任无道的空间法宝。它长万里,宽万里,高万里,传言中能装下群山万重,江河湖海。 易怜真对此深信不疑——他曾经算过,一万里,也就是五千公里的直径,能塞进去一颗月球还有余。 区区一群山、一片海算什么? 大部分时候,任无道都把掌天印用作储物法宝,看到能用的东西通通扔进来。但这样的宝物只用来储物有点浪费,所以它还有另一个功能。 任无道可以用它单独制造出一个小空间,把其他人拖进其中,如果对方挣扎得不剧烈,甚至能关押一段时间。 蓝衣的水吾会弟子显然不是那个能剧烈挣扎的。 被任无道拖进来后,他先是愣了一瞬,左右张望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然后直接就跪下了! “……?”易怜真目瞪口呆。 男儿膝下有黄金,做人的尊严和骨气呢? 可紧接着,他意识到对方跪的并不是任无道。 蓝衣弟子双膝跪地,两臂交叉放在胸口,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万中无一的水之女神啊,用您水泽守护的力量为我筑起庇荫,抵挡远方的恶魔,我愿用一生侍奉您的圣洁与光辉……” 任无道也有些意外,他眯了眯眼睛,打断蓝衣弟子的祷告,单刀直入地问:“你们准备去干什么?” 蓝衣弟子身子向后瑟缩了一下,却并没有回答,继续低声向女神祷告。 任无道面无表情,下一刻弟子的头顶突然出现一团清水,兜头浇了下去。 蓝衣弟子猝不及防被水呛住,咳了好一阵子才停下,识时务地睁开眼睛,又往后缩了缩身子。 他也是个修士,能察觉到任无道深不可测的实力。女神虽然是他的信仰,但太紧急的时候,祷告是不能救命的。 任无道手里有一整个离间海,论起御水的能力来,只怕比水林溪只多不少。 易怜真于心不忍,出言提醒:“水林溪死了。” 蓝衣弟子一片虔诚:“女神飞升天界,只留下了圣洁的恩泽……” 易怜真:“……” 拜神太多,这人脑子坏了吧? 不过看来,水吾会的大部分弟子并不知道水林溪的尸体被替换了。 任无道:“水吾会要去干什么?” 他补了一句:“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蓝衣弟子低语着又念叨了一句女神,接着看到任无道的目光,飞快收回眼睛:“女神飞升前留下旨意,不可纲废纪驰,特意指令张执事领受女神恩泽……” “走吧。”任无道对易怜真说,“事情差不多清楚了,水林溪的尸体是水吾会执事调换的,为的是名正言顺地继承拥有水林溪的信徒。” “这就走吗?”易怜真刚问出口,便被任无道带离了掌天印,眼前突兀又是游行的蓝衣队伍,他愣了下神,“……他呢?” “一会儿空间消失,他会出来。”任无道简单道,“这个人心中全是水吾会和水吾会的信条,没有必要多交谈。” 易怜真深以为然地点头,水吾会的队伍正沉默着从他面前走过,花环间的清水之躯高高浮起,真正被他们当做神明侍奉的人却早已埋入土中。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易怜真问。 这只庞大的队伍几乎将整条街都堵了,大堆行人站在路边店铺的屋檐下看热闹。 “等他们过去,然后换条路,”任无道说,“水吾会弟子不少,时夜心已经离开了,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这儿。” 易怜真觉得有些可惜,不过水吾会内部的权力更迭与斗争,的确与他们关系不大。 刚才的询问,更多的只是满足好奇心而已。 他站在任无道身边,看游行队伍整齐肃穆地向前,每个人脸上都庄严而虔诚。 “神终究不可信。”任无道突然说道。 易怜真迷惘地转头,只看到对方深不可测的容颜,任无道比他要高一点儿,此时正遥遥望着远处的高台。 忽然,高座之上清水凝成的躯体骤然破碎,无数水滴飞溅而下,落在地面上与尘土混合,成为流淌着的脏水与污泥。 游行的队伍停了下来,水吾会的弟子或直面、或回头,抬头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水雾与散射而成的虹霓。 原本整齐的游行队伍大片骚动起来,近半数弟子在第一时间跪下祈祷,另一半攒动着涌到高台之下,难以置信地疑问与叫喊声此起彼伏。 任无道对易怜真使了个眼色,对着旁边的小巷扬了扬下巴。 易怜真紧张地抿了抿唇,快步跟过去,压低声音快而急地问:“是你干的吧?” “举手之劳。”任无道说,“我控水的能力比他强。” 易怜真忍不住回头,大路上已乱成了一团,整齐有序的蓝衣弟子站成了各种小群,吵吵嚷嚷,惊恐茫然。 这一举动并不会摧毁水吾会,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他们坚不可摧的信仰崩塌,对“女神的恩泽”和即将上任的新领袖产生怀疑。 水吾会接下来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不能持续□□的话,说不定过几年就散了。 易怜真抬了抬嘴角,有点快乐。 没想到还会有意外收获,知道了剧情中没有提及的邪/教的未来。 他加快脚步,去追上走在前面一些的任无道,对方同时减慢速度,回了下头等他过来。 易怜真跟上来后,任无道的脚步迟滞了一下,开口道:“你好像很置身事外。” 易怜真的脑子里在第一个瞬间闪过一丝惊喜。 感谢上天,喃训练终于开始起效了。任无道主动开口说话,还问的是他的情况! 随后他才关注到问话的内容:“我置身事外?什么意思?” 任无道缓缓摇了摇头:“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你很善良,却比我更像一个旁观者。” “啊?”易怜真疑惑。 明明任无道才是不跟别人说话的那一个,怎么他成了旁观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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