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双眼,所有关键词在眼前飞速穿连,庞大的信息量让他的大脑几乎运转到过载。 宋柏拨通赵明川的电话,一时被灰尘呛到,尚未痊愈的嗓子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明川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他压着嘴,声音都显得嘶哑而不稳:“我知道那个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医院。 唐拾往傅铭泰胸口扎的那一刀避开了大动脉,但到底是老人,身体比不得往昔,失血过多和伤口感染造成的并发症也够他喝一壶了,导致相关的审讯工作也迟迟没能得到推进。 “先生,您没有得到核准,不能探查。” “上面说了,不准任何人接触。” “傅老还在休息——” 宋柏站在门外,被几个护工一起拦住,病房门被牢牢锁住。 他为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傅老!”他扫视了空荡荡的走廊一圈,扬声道,声音不大却有力,“您把东西都交出去了吗?” “我指的是,那本……梅花篆。” 护工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门内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片刻后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了。 病房门咔擦锁紧。 傅铭泰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让护工都出去,他杂乱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显得凹陷下去。 空气静默。 两人在病房两端c无声对峙着。 傅铭泰一字一顿道:“你都知道什么了?” 宋柏打量着傅铭泰。 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在应该会很惊讶,这位在城隍庙叱咤半生的老人此时终于显现出了老态,像是战败的狮王剥去所有权力,只剩下干瘪的皮囊。 半小时前。 宋柏赶回了城隍的藏书阁,里面还是那一副乱七八糟的模样。 他来到藏书的地方,按照笔录里记载的,找到了藏着梅花篆秘书的位置。 ——那里空空如也。 潜入藏书阁的人留下无数只魑魅,破坏了阁内很多东西,完全掩盖住了他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宋柏愣怔地站在阁中,心脏狂跳不止。 如果他的推测是对的,唐拾刻意把隐藏地定在了芒山会所,还坐上那辆改装车,因为他坚信宋柏可以查到芒山会所,并且看到他在墙上留下的线索。 即便纹身师真的死了,宋柏也可以通过这条线查到梅花篆字。 但中途显然出了点意外,根据前后的推理,那个意外应该是傅铭泰。唐拾想要从他嘴里问出某种东西,但傅铭泰死不松口,导致在他走之前就跟宋柏碰面了。 而走廊里护士的尸体,显然也不是唐拾的手笔。 从这方面来讲,即便唐拾跟幕后之人联系密切,对方也并不完全信任他。 跳下去之前他在想什么呢? 阴错阳差,功亏一篑。 ——谢桢那么相信你! 傅铭泰下咆哮在脑海中猝然响起。 ——是的,所以我很感谢他的信任。 唐拾沉声道。 灰尘萦绕,阳光透过碎隙。 他想起来了,那天唐拾忽然提出要来藏书阁,他在这个地方停留了很久很久。 宋柏坐在阁边,用滚烫的掌心盖住双眼。 然后他来到关着傅铭泰的医院。 “傅老,”宋柏低沉的声音宛若鬼魅,“就算您一直逃避审查也是没有用的,世人总有一天会知道,漓阳大地震也有您的一份功劳。” 傅铭泰浑身一震。
第103章 他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你……别胡说八道。” “我们坐下聊吧。”宋柏没在意他惊怒的眼神,兀自坐到病床边上,给两人各自斟了一杯茶水,“放心,我不是来套话的,没带任何窃听设备。” 茶香在温暖的室内逸散开来。 “我们从最早的时间点说起,”宋柏轻声说,“周氏祖宅出事的那一天,由于几百年传承下来的恶鬼反噬,再加上您作出的决策,周氏全族覆亡。但很不巧,这件事被人知道了,那个人利用这件事,威胁您长达数年之久。” “起初你以为他只是想求财,或者对生死阴阳有某种执念,这是很正常的,毕竟大部分嫌疑人都是为了这些,于是对他的要求满口答应,而您意识到不对,应该是在他向您索求藏书阁钥匙的时候。” “您应该是后来才查到那本梅花篆。” 宋柏目光锐利如刀。 “您猜到了,当初那个村子不过是一个很小的祭台,而那个人想在整个漓阳市布置阵法,用活魂祭祀打开鬼门!从此阴阳相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就是他说的……新世界。” ——你们做不到的事,我们来。 “我猜想,那个人从很早就开始准备这个阵法,攫取数量相当庞大的魂魄,附着在明器上的魑魅、碟仙纸、大明山的骸,都是为了挑选八字相合的魂魄用以祭祀。” “想开鬼门的从古至今都有,自汉末大旱到唐代三秋之乱,很多人曾经意外打开过这扇大门,后果无一不是生灵涂炭,赤地千里。” “漓阳大地震的时候他成功打开过鬼门,中途应该是又出了一些意外被重新关上,期间的过程已经无从查证,我好奇的是,那本梅花篆被分开保存,究竟有多少落到了那个人手里?” 傅铭泰没动那杯茶。 “没有这回事,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开鬼门!” 他咬着牙关道。 宋柏叹息一声:“傅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他神色严肃,看着傅铭泰,眼神却像是望着更远的地方:“责任和过错都已经是过去式,您承认与否都不能让丧生在漓阳大地震的人死而复生,但我想让亡魂得以安息,真相不再尘封,相信您不希望——所有人都不希望崇江成为下一个漓阳。” “就像……我相信您当初坚持封锁周宅的结界,的确是因为怕祸及普通民众,而非稳固自己的地位。” 没有任何套话技巧,也没有挟带任何个人情绪,宋柏的话有力而真实。 傅铭泰呆呆地望着那双眼睛,呼吸颤抖。 透着这双眼睛,他好像依稀看到了很多遥远的身影。 有当年周氏的后人跟他立誓破除“洗女”恶习的,还有许多年轻人应下危险任务时候的明亮双眸,还有他自己。 他很多年前双手尚未沾染到黑暗的时候,曾经自信地站在城隍庙外面,看阳光普照大地。 傅铭泰胸口起伏了几下,颓唐地闭上眼,良久,终于艰难道:“是,你猜得不错。” “三年前我知道他想干什么的时候,的确很震惊。” 果真如此! 宋柏心神一震。 傅铭泰缓缓道:“那本梅花篆纸上下了特殊禁制,根本无法销毁,当年被分成四份藏于各家,属玄武的那一份,被我放在藏书阁,很早就被带走,朱雀的那一份,你可以问问你那个姓邵的朋友,估计也早已被风宪送出,至于白虎,应该是从你家祖宅带走的。” 他家! 宋柏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他家老宅的确有阵法封印,但白虎一家人脉凋敝,那座老宅空无一人,连他自己,除了小时候那段日子也甚少回去住,就算来个贼也跟本无人在乎。 “那剩下的最后一份……”宋柏瞳孔微微缩紧。 “在周氏祖宅。” 傅铭泰神色凝重:“那一份我始终不确定到底有没有落到那人手里,直到那天——那个唐拾问我周氏所藏梅花篆下落,我才知道,那人一直没能拿到完整的阵法。” “周氏一族覆灭之后,再也没人知道那卷残本的下落。” 宋柏回忆起破败的周氏祖宅。 那人既然能放心把严欣关在那里,就证明他已经里外将老宅翻了个遍,但他又派唐拾来逼问这卷残本的下落,说明祖宅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怪不得他不惜一切要杀了纹身师。 梅花五行,篆字通天。 纹身师并不知道,他所听到的简单几个字之间,横亘了三年的恩怨和两座城市的命运。 宋柏轻轻敛了眉毛。 两人长久无言,冒着热气的茶已经凉了。 “谢桢在卧底期间,我让他探查了很多消息,极力阻止三年前漓阳开鬼门,但最终还是没有能成功,大概也有那该死的小子从中作梗。”傅铭泰费力地哼出一声。 他指的是唐拾。 “不。”宋柏低声否认道。 “嗯?” 他终于抬起眼眸,眼底沉着很复杂的情绪。 “您不好奇我从哪儿知道梅花篆的吗?”宋柏眸色幽深,外面的光线让他的侧脸的轮廓格外清隽锋锐。 傅铭泰似有疑惑地从枕头上转过头。 宋柏轻声道:“——是他‘告诉’我这个消息。虽然到现在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我依然相信——” 宋柏闭上眼,黑暗中浮现出当年周临风的眉眼,和再相遇时唐拾的模样轮廓。 奇怪得很,明明他跟唐拾相处的时候不是忙得焦头烂额,就是在相互拌嘴。但现在回忆起来,宋柏脑海里出现更多的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宛若清风徐来,日光映雪。 我相信他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傅铭泰看着他,嘴角抽搐了几下,脸色有些古怪,似乎想起了在芒山会所的悬崖边,两人对老一辈来说堪称惊世骇俗的言论,一时找不出词语来形容。当即懒得多说。事实上如果有年轻人在场,一定能掷地有声地告诉他那个形容词叫“恋爱脑”。 他摆了摆手,从行动上下了逐客令。 宋柏起身的时候,傅铭泰在他身后幽幽道:“你当真不是来套话的吗?” 宋柏动作停顿了一下,道:“我跟您说了,我身上没有带任何窃听设备,我们这场谈话的内容,理论上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但您也清楚,”他续道,“真相总有大白的那一天,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希望这些事是您亲自和风宪那边的调查组开诚布公地谈。”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老人阖上双眼,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那声叹息消失在医院冰冷的消毒水味里。 不知是矛盾,还是对他前半生戎马生涯的惋惜。 宋柏走出医院。 他看着满街萧瑟的梧桐和冰冷灰白的建筑,冬日的刺骨寒风直往领口钻,他略微一怔,把怀里的围巾拿出来裹上了。 是一块藏青色的围巾,跟唐拾的那块一模一样,纯羊绒的,很暖和。 要从这个方向调查阵法在崇江在现的可能,目标其实并不明晰。 当年漓阳的鬼门之所以没有一直敞开,很可能就是阵法缺失了周氏那一部分残卷,但事到如今那一部分梅花篆书根本无从寻找,没人知道它在周氏惨案后到了什么地方。 不过还有一条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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