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碧笙自午后从宫中归来,就一直在正厅来回踱步,亲自等着周绥回府。灯火通明时在见到周绥出现,身后并无他人跟随时,她俨然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怕周绥颓丧地带了一道懿旨败兴而归。 “娘,你怎么在此?” “自然是担心你。”薛碧笙拉过周绥,在灯挂椅上坐下,“太后没再说什么吧?” 周绥摇了摇头:“沈姑娘先回去了,她就算想发作,今日也发作不了。” “那膳用过了吗?我让缘香去给你下碗牛肉面。” 周绥莫名酸了酸鼻子,回了声“好”。 待缘香将鲜香汤面端上来时,周绥蓦然瞥见了碗里的姜末碎。 他总能在每一件事上想到李重衡,想李重衡会在他还没有看见时,就用勺子把姜末撇了出去。 周绥什么也没说,只将姜末全都堆到旁边的菜叶之上,又用竹箸挑着面条。 他吃入的第一口,觉得这面和坞县做的也大不相同。 “怎么了?不合胃口?”薛碧笙见周绥顿在原地,以为是面不好吃。 “没有,挺好吃的。” 就是让他吃得更想李重衡了。 连春时都要过了,李重衡顺利的话应该会在返程坞县路上了吧? “阿绍那边怎么样了?”周绥随口问道。 “北尧在赶过去的路上有在传信,飞鸽不行,但走官印的信还递得进来,他还没见到阿绍。如今漠北正与胡戎僵持,未传战报,京城这边也尚不得知。” 周绥卷了卷面条:“我要不也去趟漠北吧。” “你去漠北做什么?”薛碧笙直接用言语否决了周绥的提议,“你要是想躲太后那婚,那还不如现在就送你回坞县。” “去漠北有理由可走,回坞县拿什么理由?”周绥心里清得跟明镜似的,蔺朝兰想用姻亲拢结瑞王府,周绍眼下回不来,他就是最好的人选。 “反正你不能去。”薛碧笙摆手,“你病尚愈,再行程颠簸,眼下也没个值得信任能护送你去的人,你怎么能去?” 周绥垂首未有言语,薛碧笙继而补道:“更何况漠北现在正处于战中,周边郡城都岌岌可危,你就算领了一整支翼卫去,我也不放心。” 她在周绥小时就没有给他足够的关爱,如今相聚,涉险的事更不愿让他去做。 薛碧笙态度坚决,周绥也不好再说什么,更何况关于高诩的事还是留在京城更方便了解,便一时也打消了去漠北的念头。 只不过他以为自己和沈婺仪的事尚未说通,太后也不会定得如此之快,但他没有想到没过多久,宫里头就传了太后的赐婚懿旨。似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霎时间这桩美谈就传满了整个上京。 周绥让林原私底下约了沈婺仪多次,朝沈府下了许多拜帖,皆被她以各种理由推诿拒见,周绥连想找对方一同入宫去求太后收回懿旨都没有办法。 周绥想不明白分明自己不是当年的人,沈婺仪为何还是这么固执和执着? 这已经是这月第五次登门沈府了,外人见周绥迎得这番勤,传两人的流言更是满天飞。 还有说是瑞王世子中意沈三姑娘,不顾人的意愿就进宫求了赐婚的懿旨,如今正提着各式各样的好东西上门求心上人对他敞开心扉。 总之怎么肝肠寸断就怎么编。 “公子,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林原依旧还是像以前那样喊周绥为“公子”,他替周绥拎着物件,吃了无数次闭门羹后,连他都想唾一口沈府的大门。 沈婺仪这样避而不见的态度,也让周绥有几分懊恼,他深吸一口气,再瞥了眼砖红的府门,终是回过头:“罢了,回去写信。” 他在回京的第五日就开始给坞县寄信了,全是寄给薛泓的,但实际上中间还掺了许多封是给李重衡的。 他想李重衡回到坞县,肯定会去家里,薛泓见到他之后就一定会把信给他。 周绥总觉得自己的行为就像在寻找十几年丢失未见的家人,没有收信,只管一个劲地寄出,希望总有一天对方能看到,就能再找到彼此。 “好,那我就去给公子寄信。” 林原只要不要让他再在沈府大门面前杵着,就算周绥让他现在翻山越岭返回坞县,去把李重衡寻来他都愿意。 正午的炎阳甚是刺眼,周绥转过身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随后用指腹揉了揉眼眸,看向了前方。 忽然间,他像是被施了法被定住似的。 炽热之下,周绥见到魂牵梦绕的人就站在对街上,如一座千古塑像,不知盯了他多时。 “……重衡?” 作者有话说: 天空一声巨响,小狗闪亮登场!
第72章 思念 李重衡养伤时最终还是托哑叔寄了两封信往坞县薛家,他只知道若是再不写,周绥必然是忧心不已。 他一边在长溪山的密林深处养伤,一边探着有关于边城镐郡项家的消息。而项家那边,大抵是项玄烺传他身陨的消息透了出来,但翻遍了整个长溪山也不见他的尸骨。也不知道是项玄烺心有余悸还是项家的非要活见人死见尸的指派,李重衡还得躲着他们寻迹。 哑叔以为李重衡惹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但他早年没瞎的时候,好歹也是军中一员将,功夫要领早已深入骨髓,便顺手教了李重衡几个用来护身的挽剑招式。 没有剑,李重衡就拿着砍柴拾掇来的粗树枝与哑叔日日学,短短一月,不仅伤也恢复得差不多,基本的功夫也算到了家。 李重衡自知不会在长溪山停留太久,哑叔的恩情无以为报。他走时趁着无人在家,就将自己最值钱的东西全留在了草屋里,只留了买一匹快马的钱,加急赶回了坞县。 李重衡还记得自己回到坞县那日尽管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但他看着不远处的薛家,却是害怕自己待会儿见到周绥,会因为忍不住抱住他,将身上因风雨兼程地赶路而略脏的衣衫蹭到周绥身上。 他怀着忐忑而又欣喜敲响薛家紧闭的大门。 一声没有,是林原没听见。他想。 他敲下第二声、第三声,里头似乎传来薛泓模糊的声音,下一秒“唰”地一声,李重衡执着伞站在雨幕中,眼眸亮澄澄的:“阿公,我回来了。” 薛泓一愣,又记起周绥离开前的嘱托,先让李重衡进了大门,自个儿去取信纸。 饱饱摇着大尾巴嗅了嗅李重衡的裤脚,想把他往周绥的院子带,嘴里“呜呜”的,李重衡见了发笑,在廊下蹲下身撸了一把他的毛,又把它抱起来。 “又重了……走之前老说不让公子这么喂你,光长身上肥膘肉了。走,带我去看看我家公子。”李重衡嘀咕着,又把饱饱放下,用脚尖轻踢了踢饱饱的屁股。 他刚抬脚往周绥的院子去,又被薛泓叫住。 “不用去了,阿绥不在。”薛泓将那几封留给李重衡的信纸都递给他,“他如今在京城。” 李重衡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本能反应让他不敢去接那几封厚信笺。 周绥没有等他回京城,还给他留下了好几封信。 他颤抖着手接过信,拆了最上面那一封,摸到里头的硬物,拿出来一看是属于周绥的玉佩。 李重衡紧攥着那玉,仿佛上头还有周绥的温度和气息,不肯放手,又紧绷着唇看完了整张信。 他脑海里只有“还好”两个字。 还好他这几个月还不算太糟,回来之后没有见到周绥,还好周绥只是先去了京城。 还好没有丢下他。 “多谢阿公,我这就去京城。” 李重衡也不顾自己刚到坞县,几乎连口气都没喘,薛泓看他整个人因赶路憔悴不已,实在看不过去,强硬地让他在坞县休憩了几日再让他坐马车慢慢过去。 “你早去晚去,阿绥都在京城,又不会跑,能跑哪里去?” 站在日光下见到许久不见的周绥,李重衡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眼眶。来的路上他满脑子都是薛泓那句话,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委屈。 全京城都知道瑞王世子要娶心上人,瑞王世子是周绥,但心上人却另有其人。 李重衡觉得自己带着饱饱不远万里追来京城,好似带着孩子去捉那负心汉对峙。 “汪汪——” 饱饱忽然挣开李重衡手上的绳子,直冲冲地朝周绥撒欢地跑去,最后狗爪扑在周绥的衣摆上,印下了隐隐约约的灰黄色痕迹。 周绥听到犬吠声才发现李重衡还把狗带来了,这会儿被饱饱扑腾得不行,他本想先竖着指头镇定住兴奋的饱饱,但属实无解,便想带着拖蹭着自己小腿的饱饱过街去找李重衡。 倏忽一道惊慌声从前方响起,人群蓦然四方涌动,街角出现一辆失控的马车,随着凌厉地一声“让开”,李重衡本还在盈着泪花的眼眸骤然收缩,随手拎起小摊贩旁的木棍就往车头的方向丟掷而去。同时身后有不知名的剑飞鞘而出,有一人直接飞到了马车之上驭住发狂的马匹,李重衡紧接着上前将周绥拉入怀中转身往后撤。 周绥在街道正中慌了神,第一反应是想去抱着饱饱跑,但被反应更快的饱饱猛然扯着衣衫下摆往避让处扑。一阵疾风像是从耳边呼啸而过,他有惊无险地前有一人拉后有一狗推,被拢入李重衡的怀中。 “没事吧?!” 李重衡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飞出来,连委屈和难过都忘了,只记得要牢牢地抓住周绥。 “没事……”周绥的脸色后知后觉地煞白,回首去寻那辆马车的影子,只见拽住缰绳的人已经成功将棕马制服,马车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停在了路边。 这会儿李重衡也顾不上先问他与沈家姑娘那事了,只把周绥来来回回转了三遍有余,除了衣衫被饱饱的爪子划破了点,索性没有受伤。 “这位公子无碍吧?” 一道温润的声儿从背后传来,周绥旋身挣开李重衡的怀抱,与来人对上眼神,有一瞬的懵然。 他视线下移,瞧见了那只带“观”字的烈火纹玉,周绥试探性地小声道:“勤王?” 周观的眼眸一下变得狠厉起来,转瞬即逝,他似乎也在打量周绥,半天才道出姓名:“周绥,变化这么大。” 周绥还不知勤王何时从封地回了京。周观十几年都远在西南封地,几乎从未回京,面孔生到几乎无人会识,若不是那贴身玉周绥小时候见过,他还不一定能认得出周观。 周观是先帝已逝太子的独子,正是太后蔺朝兰的亲孙子。若不是太子命薄早亡,九子夺嫡争斗起,周观原本才最该是如今的太子。要论称呼,周绥也得唤他一句“堂兄”,但两人年龄差了近十岁,周绥又没怎么见过周观,只好客客气气喊他“勤王殿下”。 “多谢勤王出手。”周绥拱手作礼,碍于百姓,他的声调依旧压得很低,“殿下怎会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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