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记得高中时期的牧长觉。 当年他自己之所以不安分地一直跳级,单纯是为了能最大程度地和牧长觉共处。 燕知十四岁考上牧长觉所在高中,高二的时候就参加了第一次高考。 那时候他除了身体有时候出状况,生活中唯一的不如意就是牧长觉总因为拍戏离校。 年轻人对于看重的事物总会有旁人难以领悟的执拗。 比如燕北珵总认为自己儿子对天赋毫不珍惜,点灯熬油地追上因病休学的两年,然后就频频请假要跟着牧长觉出门。 “那你拼命早上高中是为什么呢?”燕北珵对燕知虽然严肃,但很少像那次一样发火,“就为了跟长觉一个学校?人家早就有大学的预留,现在只差在高中签够学时就可以直接变换学籍,对他一点儿影响不会有。燕征天,你跟他一样吗?你有大学预留吗?你以后也去演戏吗?” 那时候的燕知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仍然是“只要我尽力争取,就一定会得到”。 所以他跟燕北珵据理力争。 最后燕北珵甩下一句话,“你别跟我振振有词,你去问长觉同不同意,反正你除了他谁的话都不肯听。” 燕知胸有成竹地等着牧长觉支持自己。 但让他大失所望,牧长觉罕见地站在了燕北珵那一边,“班上的同学不是都很喜欢你吗?你不去上学,他们会想你。” “你就不想我吗?”燕知正是叛逆的年纪,朝着牧长觉炸毛。 “我会想你,但是你首先得考上大学。”牧长觉难得露出不好商量的一面。 燕知转身就走。 考大学而已。 燕知把他的话记着,整整一个高二没有去探过牧长觉的班,一声不吭地报名了高考。 燕家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只觉得这小子终于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了,倍感欣慰。 高考那两天高一高二放假。 牧长觉在第二天下午从剧组回家。 那年年初燕知刚从牧家搬走,牧长觉把东西放下就去燕家找他。 “天天?今天没在家啊,一早就上学去了。”支璐正在书房整理准备出版的诗集,看见牧长觉还有些诧异。 “上学?今天学校放假,他没跟您说吗?”牧长觉皱着眉,低头拨了第一个常用号码。 “今天不是周三吗,为什么放假?”支璐完全状况外,不知道牧长觉在说什么。 “行,那我去学校找找他,您忙。”牧长觉骑着单车到了学校,正赶上考场散场。 燕知还记得自己走出考场时的场景。 乱乱哄哄的到处是家长和考生。 最后一场理科综合他提前四十分钟就答完了。 因为前段时间没少熬夜刷题,绷着的弦一松下来,燕知有点支撑不住。 他昏昏沉沉地向外走。 人潮挤得他几乎站不太稳。 燕知找了一个稍微清净一点的地方蹲下,想等着人走差不多了再动身回家。 如果牧长觉在,就会来接他。 但是他现在不想要牧长觉。 他要等着分数出来把成绩狠狠甩在牧长觉脸上,让他和燕北珵都没话说,再也别想管自己请不请假、旷不旷课。 明明知道自己考得很好,燕知却忍不住委屈。 他把脸埋在臂弯里,视线慢慢就模糊了。 这就有点麻烦。 他可以偷偷参加高考。 但是如果眼睛这时候坏了,他就只能联系家里来接他。 但他才不要找牧长觉。 牧长觉永远别来。 谁叫他不向着自己。 “天天?”一只手在轻轻摸他的头,“怎么在这儿?累了?” 燕知气冲冲地把那只手扒拉下去,“你走开。” 牧长觉在他身边蹲下,“这么刻苦,考得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燕知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 他没跟任何人说过提前参加高考的事,尤其是牧长觉。 牧长觉没回答他,用手指蹭他的脸,“为什么哭?” “因为你不想让我跟着你。”燕知这句话在心里憋太久了,说出来又难受又痛快,“其实你嫌我烦可以直接说,我考上大学就会走。我走得远远的,你们都眼不见心不烦。” “哥错了,哥应该好好跟你商量。”牧长觉把他的眼泪一遍一遍擦干,“以后哥去哪都带着天天,如果天天走得远远的,哥就去找你,好吗?” 那时候的燕知其实是个非常容易哄的小孩。 只要源头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他绝不会得理不饶人。 那年他因为身体问题没有到康大入学,过了两年才再次参加高考。 那期间牧长觉几乎很少接戏,以二十岁的“高龄”把之前一直搁置的高中课时签满了。 可以说那段时光是燕知整个人生当中最快活的。 他稚嫩而浅薄的梦想得以实现。 他在牧长觉刚打赢篮球比赛的时候第一时间冲上去庆祝。 他下了晚自习在无数艳羡的目光中让牧长觉把他背出教室。 他几乎每一顿饭都能跟牧长觉一起吃。 他讳莫如深地回答同学:“对啊,还有哪个牧长觉?” 他在国旗下讲话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剖白:“我最重要的人就是我哥哥牧长觉”。 他性格好学习好但身体不好。 他做一切都可以得到家人朋友的支持和理解。 他曾经可以那么明目张胆又那么理所应当,向所有人炫耀他被那么光芒万丈的人毫无保留又不计代价地心爱。
第15章 “燕老师?” 燕知感觉有人在轻轻推他,才发现自己在片场眯着了。 现在他是工作人员,不是来等牧长觉的小朋友。 燕知带着歉意尽快坐直,却忍不住捂住眼睛。 他的身体清醒得太慢,血液没有随着他的动作及时泵上来。 燕知晕得厉害,低声道歉:“不好意思,请稍等我一下。” 陈杰一看自己闯大祸了,立刻扶住燕知,“怎么了燕老师?哪儿不舒服?” 燕知不习惯别人碰自己,强压下胸口的不适,尽可能客气地把手臂收回来,“没事儿,小毛病。” “缓一下。”很高的阴影斜过来。 牧长觉小心地托着燕知的后脑,把他的头护到了自己腰间。 不管什么时候,牧长觉身上都好像有一股很特殊的气息,要离得很近才闻得见。 像是草木又像是海风,明明很淡,却不会被商业香掩住。 燕知曾经费尽心思地去虚构这个味道,总是差那么一点。 久而久之他习惯了自己捏造的安慰,人工鱼目也能勉强混珠。 现在他有些动不了,意志短暂地薄弱。 燕知抵着牧长觉的衬衫,不由颤抖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动作放得极轻,能感觉到眩晕缓慢地消退。 稍微能动的时候,燕知立刻想推开牧长觉自己坐好。 “不急。”牧长觉的手滑到他的后颈,松松握住轻揉,“别人已经都走了,没人看见你。” 燕知不是怕人看见。 他早就没有了小时候那种无用的自尊。 但他绷直的后背到底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的头发很细很软,现在没绑着,茂密蓬松地搭在后颈,像是一团绒绒的雪。 只要牧长觉一低头,就能看到燕知头顶泛着浅粉的发旋。 等燕知缓了几分钟,牧长觉扶着他的后背,躬身看他,“还难受?可以站起来吗?” 还是有些晕,燕知不敢摇头,只是轻轻摆手,“没问题,我可以走路。” 牧长觉皱眉看了他几秒,“眼睛还好吗?” “没关系。”燕知努力打起精神,试图保持距离,“牧老师,我还有点儿事。要不您和小陈先走,我一会儿会跟物业打招呼锁门。” 他嘴上说得轻巧,实际上却是已经站不起来了。 很早以前他就落下了这个毛病。 他的意识可以在听见闹钟的瞬间立即清醒,但是他不能很快变化体位,所以才需要在起床之前数质数。 如果因为被惊醒猛地动作,燕知需要至少十几分钟缓解头晕和心悸。 “你还有什么事儿?”牧长觉把已经换上的夹克脱下来,披在燕知肩上,自顾自在他身边坐下了。 “我,”燕知缓缓地深吸一口气,“我跟学生约了讨论,时间到了他过来找我。” 他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陈杰看得触目惊心。 燕知头发本就是雪白的。 现在他的脸色几乎要跟头发融为一体了。 只有一双睫毛尤为乌黑,合着极浅蓝色的巩膜,衬得他的瞳仁亮得惊人。 别说要跟学生讨论,陈杰都担心他像是一只摇摇欲坠的瓷瓶,稍微一碰就要碎了。 但牧长觉的反应更让陈杰吃惊。 牧长觉似乎看不见燕知的虚弱,态度甚至比平常更平静。 他没有反驳燕知,而是松松散散地把手搭在他背后,“你们约了几点?我们陪着你等。” “不用。”燕知没精力迂回,回绝得很果断,“他们很快过来,不必麻烦你们了。” 只是十几分钟就能缓好的毛病,他不需要牧长觉知道。 “那燕老师能不能跟学生商量下,换个日子讨论?”牧长觉扶着燕知的后心,“关于今天的戏,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我是主演,你的主要指导任务就是指导我,总不能只指导别的演员吧?” 本来就不存在什么学生讨论,而且燕知自己在片场睡着了,不管有没有耽误事,都属于工作失误。 所以牧长觉说有问题要问他,燕知没理由继续回绝,“是戏中遇到的问题?” “算是。”牧长觉的话比往常多,语速也慢,“燕老师,如果科研人员都像你,每天早上六点就开始工作,除了科研还要参与学校的行政会议,不会觉得辛苦吗?” 这对燕知倒不是问题。 “每个人情况不同。我只是不需要太多睡眠。”他说完耳朵就红了,又低声补充,“一般情况下。” 往常他确实每天只睡六个小时或者更少。 他醒着的时候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睡着了就总是做一些让他无法抗拒的梦。 同时处理多项任务对燕知来说并不困难,有时他刻意放慢工作的节奏就是为了减少无所事事的时间。 只是今天他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在片场睡着了,显得那句“不需要太多睡眠”很没有说服力。 “一般情况不需要太多睡眠。”牧长觉简单重复了他的话,语气里并没有质疑,反而像是在加深印象。 他的声音仍然轻而慢,“那今天是不是不能算一般情况?” 燕知转头看牧长觉,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这句话的真正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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