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执和萧正阳对视,大脑转了两圈,没找到任何属于柏云阳的影子。 贺执没有系统学习过演戏,也没有萧正阳那样丰富的医学经验,要将人物演出灵魂,只能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心有杂念的人只能做自己。”萧正阳率先出戏,放过了贺执, “周导,我觉得你今天讲不出戏了。” “我可以听着。”贺执说。 “没有剧本给你听着,你需要创造角色。周沉说得再天花乱坠,心不在角色身上,是找不到感觉的。”萧正阳慢悠悠地说,没有因为被耽误时间而感到厌烦,反而充满耐心,好像贺执是什么珍贵的研究材料。 “和周沉在剧组的时候还不是这个状态,散组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没……” “我是周沉的心理医生,友情提示,不要在医生面前撒谎。” “我不记得有预约过萧医生。”贺执说, “讲戏,我听得进去。” “你和周沉绝对是我遇到过最难缠的病人。”萧正阳耸肩,指指周沉膝盖上空白的稿纸, “周沉讲这种没有剧本的戏的时候,需要演员先凭感觉演一遍。他根据已有的内容来抓人物的神韵,给出更改意见。我们周导只负责调整状态,至于剧情和台词全靠自由发挥。你找不到柏云阳,怎么调整?” 周沉把笔横过来放在稿纸上,说: “沈晗昱的形象你抓得很准。” 萧正阳打量周沉: “有话你直说,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跟毒药没两样。 “ “我没什么戏好和你讲,你演得好沈晗昱。”周沉说, “只要柏云阳的状态有了,明天临上场再对戏也来得及。” 沈晗昱这个角色对于萧正阳来说没有难度。周沉是沈晗昱的缔造者,给予沈晗昱的定位是平凡与普通。 这两个难以形容词难以被演绎,但萧正阳身为心理医生,对性格与行为的解读极为丰富。他能为笼统的角色添加真实的细节。 周沉写骨,萧正阳演肉。 萧正阳之所以这么热情地听周沉讲戏,为的是看看他这个难缠的病人到底打算怎么“治病”。而贺执作为选定的“特效药”,同样拥有研究价值。 “不至于吧……”萧正阳和周沉对视, 败下阵来,“行吧。” 萧正阳转身离开,不过几分钟,贺执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 【萧正阳】:我的名片在抽屉第一格里,有什么问题记得喊我。 贺执: “……” “他跟你说些什么?”周沉重新拿起笔,思索片刻又说, “算了,总归不是什么有意义的话,不用告诉我了。柏云阳和齐宏之间的关系在小说里直到后半段才出现一些蛛丝马迹。电影时长有限,提前将这种关系点明能更好地把控节奏。前提是,你演得好柏云阳。” 房间里少了萧正阳,贺执感觉他和周沉之间独有的令人窒息的氛围卷土重来。 像难以逃脱的罗网,又具有诡异的安全感。 “据说剧本你改了三年。”贺执在周沉对面的位置坐下,对状态的事情避而不谈。如萧正阳所说,他心里没有柏云阳,自然演不好柏云阳。 贺执的目光落在周沉露出的手腕与一小截手臂上。浅淡疤痕被巧妙遮挡,不仔细观察很难察觉出异样。 “好的剧本都需要时间。”周沉将纸笔放在一边,看向贺执,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贺执说, “给我讲讲柏云阳。” “在小说里,你怎么看待柏云阳。”周沉问, “不是指这个人物的设定,而是他在剧情中的作用。” “他是齐宏计划的资助人,和沈晗昱亦敌亦友。”贺执回忆小说剧情,给出最浅显最不会出错的答案。 周沉没有给出任何表示,这个回答他不满意。 对于柏云阳,不少书粉也提出过质疑。 这个角色无疑是拥有魅力的。可他与《追凶》中的任何一个人物都显得格格不入。就好像一部现实向作品的主角误入都市爱情剧本。 “违和。”贺执微微摇头,否定这个形容, “不,更像是独立。” “有些接近了。”周沉说, “柏云阳拥有自己的行事逻辑,如同主旋律变调产生出的附加品。我需要他完整,还需要他残缺。完整是指人物故事与驱动力,残缺是指故事呈现部分对他的留白。” “剧本和小说里都没有详细讲过柏云阳的事情吧。周导打算让我猜谜语?” 每次谈论到柏云阳,周沉的态度总是暧昧不清。作为读者,贺执能够察觉到柏云阳在整部小说中占据的奇怪位置,却无法准确判断他对于周沉来说究竟是什么。 周沉说阻断药于他贺执,就是沈晗昱于柏云阳。 贺执绝不会把这种关系归类为情爱。他不会爱上阻断药,柏云阳也不会爱上沈晗昱。 周沉的目光透过贺执落在墙面的某个位置,他犹疑了片刻,还是说: “柏云阳只是柏云阳。”
第34章 【22/11/10修】 贺执察觉得到周沉在隐瞒信息。 不是刻意的行为,而是本能的保护意识,就像兽类藏起伤口,河豚鼓起身体。 周沉的停顿十分短暂,好像他只是在斟酌措辞: “柏云阳的驱动力只有一个——沈晗昱。柏云阳不需要别人的认同,不追求正确,他只是柏云阳。《追凶》里的主要角色都有自己认为‘正义’的事情,他们拯救一些人,又伤害一些人。矛盾与迷茫是基调。而我在书中给出了答案,就是柏云阳。” “真符合承舟的风格。”贺执感叹,眼神不受控地飘向周沉裸露出的皮肤。 他在寻找周沉身上所有还能看得见的痕迹。 俊深破产之后,贺执学会了一个道理:别太追根究底。粉饰太平不一定是坏事,藏在假画后的深潭是会吃人的。 周沉证实了这个结论。 “你今晚,很在意这个?” 苍白手臂倏然横在眼前,蜿蜒伤痕放大显得更加狰狞。 贺执狠狠拍开周沉: “我没这种变态癖好,把你自恋的毛病收一收。” 周沉收回手臂,扣好袖扣: “没什么其他好讲的了,明天之前你需要调整好状态。” 贺执应了一声,没有拆穿周沉刻意的避讳。 离开周沉房间后,贺执给萧正阳发了条消息。 被好友无情逐出“家”门的电灯泡萧医生正在宾馆里一瓶一瓶数药剂,对面竖着手机,萧青隔着屏幕,脸色不怎么好看,像是监狱的狱卒。 给周沉提供药品的后果就是被萧青严加看管,仿佛家里凭空多了个尽职尽责的科室主任。 “易上瘾体质是极少数,特效药产量极少,加上副作用太大,每个医院就审批下来那么几瓶。”萧正阳把身前的棕色瓶子一推, “你这么一通盘问下来都快能推理出来医院这个月的药单了。” “闭嘴。”萧青在纸上写写画画,神情不愉, “你的那套理论我无法认同,把病情当儿戏是不尽职。萧正阳,再让我发现你私开药品,你这个医生就别干了。” “真生气啦?”萧正阳对着一方小屏幕左看右看,微表情在经过科技的过滤不再战无不胜。 打马虎眼过不去的坎就只能摊开了好好谈谈,萧正阳收起不着调的态度,说: “其实对于周沉是没有特效药的,你我都知道。因为他根本学不会如何去过正常的生活。周沉写《追凶》的状态你也不是没见过。保守治疗救不了他的命。” “他是这里和这里同时出了毛病。”萧正阳食指点点自己的额头与左胸, “你我把几个剧本都翻烂了,也没弄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医学不是万能的。” 萧青眉头紧皱,没有反驳萧正阳。他比萧正阳更清楚周沉的情况。 周沉清楚自己的病情,也懂得克制。然而在神智清醒下选择有限度得发疯,在萧青看来才是真正的药石难医。医生能做的都做了,患者能做的也都做了,却依旧无法根除的病情,和绝症没什么两样。 “对待精神疾病,需要患者给予医生绝对的信任,我们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绝对信任。周沉习惯孤独,习惯吞咽情绪,”萧正阳说, “不是他不想表达,而是他自己也没搞明白吧。” 萧正阳留下一声长叹,萧青眯起眼睛,识破狡猾狐狸的诡计: “这和你违规开药,有半毛钱关系?萧正阳,我看你是胆子大了,跟我玩心理暗示,转换话题这一套?” 萧正阳故作感叹的动作半僵,他的演技无论是内行还是外行都吃得开,唯一看不过眼的就是他这个哥哥。 萧正阳广为好评的文艺片一上映,萧青就被同事拉着去给弟弟贡献票房。 据萧青回忆,他抱着半桶爆米花嚼得腮帮子发麻,才没对着萧正阳那张“矫揉造作”的脸冷笑出声。 “叮——” 消息提示音拯救了萧正阳,萧正阳急忙划开信息栏,在看到极为罕见的人名时,顿时更加满意了。 “贺执找我,我去忙工作的事了,回头聊啊!” “少敷衍我,萧……” 萧正阳义正言辞挂断萧青的电话,打开聊天框。 【贺执】:有时间对戏吗? 萧正阳摸了摸下巴。 周沉在塑造人物和故事上具有天赋,哪怕萧正阳从小到大都没仔细研究过什么文学作品,也能感受到周沉小说里带有的震撼。 周沉讲故事凭借的是共感,他的文字可以华丽也可以朴素,为的是更真实的还原情景与感情。因此听周沉讲戏,是一种算得上愉悦的经历。 从周导房间走出来还要找人对戏,说明交谈出了些问题。 贺执就靠在萧正阳房间对面的走廊墙壁上,隔五分钟看一眼手机,心不在焉。 俊深的手段向来不干净。俊深破产,圈子里的“老朋友”没有一个伸出手捞贺执一把。只有一只名为刘明德的老狐狸看上了他。 落难的老虎只会被其他猛兽蚕食与报复。贺庆松造的孽,在俊深出现颓势的时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贺执不是什么父债子偿的大善人,有利益可图就可以低声下气,至于那些高喊着“活该”背地里使坏的懦夫,贺执也没少报复回去。 可是周沉……贺执算不清这笔账。 贺执又看了一遍手机,对话框最上方“萧正阳”三个字变为“正在输入中”。 【萧正阳】:今天暂时没有安排。 门铃声清脆短促,连着响了两次,像在催促。 萧正阳低头看看手机,摩挲着手指想:他好像才刚点完发送键吧…… 萧正阳打开门。 贺执倚着门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不小心多按了几下,打扰到你不好意思。” 眼神飘忽,身体姿态放松,肌肉紧张,典型的撒谎。 萧正阳迅速做出判断,让出门: “和周导谈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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